春节在我和易珊的磕磕绊绊中过去了。开学后,我试着找回我和易珊春节前的状态,可惜那种状态再也找不回来了。家里的乐趣降低,我不得不把精力重新转移到学校上。
曾几何时,我很后悔高中分科时我选择了理科,我认为文科更适合我,可我在单位工作了两年后,我又庆幸起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我在我们学校发现一个奇观现象,那就是我们学校干部一律是理科出身。按常理说学政治、历史的更适宜当干部,可我们学校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花了好长时间思考我们学校的这种反常现象,得出的结论是:之所以会如此缘由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理科讲究理性思维,强调事物发展的逻辑性,而文科注重的是形象思维,更强调事物给人的印象。理性思维引导人们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步骤,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干什么,预先分得请清楚楚。我们学校干部的升迁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这也就难怪在竞争中文科的不是我们理科的对手了。我们理科为升迁有明确的思路,第一年和领导关系加强到什么程度,第二年和领导关系加强到什么程度,一步一步,心中有数,不慌不忙;而文科的就不这样了,他们全凭感觉行事,今天心血来潮,和领导关系好得不得了,明天心一凉,把领导又放在一边了。这正好象寓言中的兔子乌龟赛跑,我们学理的虽然一时不如学文的张扬,但我们持之以恒,有耐力,最终获胜的自然是我们理科。这样分析之后,我兴奋不已,在我看来我是文理兼修,我何愁未来在学校没有发达的时候呢。
经过在科室及学校几年的经营,我自认为我虽然还是科室的一般人员,但已经处于升职的边缘,因为贾主任快到退休的年龄了,而我在学校的上上下下又混得不错,至于那个压在我头上的赵局长也早已退休了。我之所以在学校混得不错,除我自身是上面说的理科出身外,部分功劳应归于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本意是让我当一名教课的老师,按父亲的说法,老师各教各的课,相互互不干涉,没有矛盾,更平和一些。而毕业分配时,我偏偏留在了我们学校的科室教务处。我留在教务处,令父亲非常担心,他担心我卷入到学校的派系权力争斗中,弄不好象他年轻时在村委里混了没几天被赶下台一样,我也被赶出学校,甚至蹲上大狱。为避免自己的孩子有牢狱之灾,他向我面受机宜,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出风头,什么时候,都要当两面派,父亲得知我留在教务处之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当时我对父亲的话很不以为然,按照我从书本上得到的答案,做领导的最恨见风驶陀的两面派,一旦领导察觉你是两面派,你升迁的机会就堵死了。我知道父亲不会骗我,既然父亲让我做两面派,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在学校留心了一段时日,确实发现学校里有几位面派。例如政教处的副主任陈志耕就是个典型的两面派。他在学校里离谁也不远,离谁也不远,领导说往东他就往东,说往西他就往西,而且无论见了谁,笑容满面,亲热得都跟亲兄弟似的,结果学校上上下下都把陈志耕当作可信任的人。这样,陈志耕仅比我大两岁,就早早当上了政教处副主任,成了学校的中层领导。
当两面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在做之前,你必须清楚你所在单位的派系,不然的话,稀里糊涂,莽撞行事,弄不好会被众人视为公敌,被各个派系所抛弃,这样你在这个单位别说升迁,呆都恐怕没法呆了。派系做为官场的一道风景,它的存在不利于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它也有有利的一面。正因为有了派系的存在,相互之间互相监督,互相制约,方可避免腐败的产生。大案、窝案多发生在一把手遮天的单位便是明证。我们学校大致分成两派,一派以关校长为首,另一派以滑书记为首,这一点我进入单位不久就隐隐约察觉到了。跟随管校长的有王副校长、办公室、总务处,跟随滑书记的有石副校长、教务处、政教处,至于张副校长负责学校保卫、食堂这一块,游离于两派之间。因为我们学校没有升学压力,滑书记一派地位始终上不来,并且还时时受办公室、总务处的排挤掣肘。
弄清了学校的派系,我以后的行动有了谱。在教务处里,我依旧拼命工作,事事枪着干,努力把自己塑造为贾主任的亲信。后来,我在科室的排名从最末一位升到第三位,说明我的目的基本达到。除工作之外,我利用一切机会和办公室、总务处一帮人接触。而接触不外乎就是喝酒打麻将,还好父母给了我好酒量。因为能喝善饮,办公室、总务处在一块聚会或学校招待外事来宾,办公室、总务处常把我拉过去,一来二去,我和关校长他们混得非常熟识了。我本想贾主任退休后,老刘自然而然接他的班,而我接老刘的班,不料想我升迁的机会提前来临了。
那天,我和易珊吃完晚饭,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一看是办公室小张打来的,我想大概小张他们有事又要让我陪酒了,所以也没在意。
“小孙,给你说点事,近来你们科室要提升一位副主任,你赶紧活动活动,别让别人抢了去。”小张在电话里压低声音,仿佛怕别人听到似的。
小张的话我一时没反映过来,明白小张的话后,我唐突说了一句。
“你看我行吗?”
“怎么不行啊,会上说了,这次主要提拔年轻人,你们科室就你和路红合适,你留意路红就行了。”
“谢谢你啊,小张,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不用谢,都是自家兄弟,有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没事,我电话挂了。”小张说。
放下电话后,我脸烫得厉害,腿也在微微颤抖。
易珊看出我的异样,关切地问:“你怎么啦,谁的电话?”
“办公室小张打来的,他说我们科室准备提拔一个副主任,让我活动活动。”我发着颤音说。
易珊听了我话,呆了片刻说:“你估计这事能成吗?”
“我估计这事能成,关校长那里不成问题,关键就看我们科室贾主任倾向谁了。”
“当官有什么好,我爸当了一辈子的官,也没见好到那里去。”易珊不但不鼓励我,反而给我泼了一头冷水。
易珊的话并没有使我平静下来。
“要不这事,请你爸爸帮点忙?”我问易珊。
我的话立时招来易珊的不悦。
“这事能成你就成,可别麻烦我爸。”易珊说。
“行,不麻烦你爸,没你爸,我照样给你弄个主任回来。”我开玩笑说。
那天晚上,我格外地兴奋,易珊也格外地配合我。疯狂过后,易珊紧紧抱着我不肯放手,嘴里喃喃说那种感觉真好。
第二天,我和易珊上班路上分手时,易珊说,主任这事你自己先办着,不行的话,我再给我爸说说。易珊的语气很轻松,仿佛我这个主任可以由她爸随意定夺似的。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学校,等着贾主任把喜讯通知我们科室,可一上午下来,贾主任不声不响,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上午下班的时候,我的心情从天上落到了地上,一来我怀疑小张给我的消息有误,二来担心小张的消息准确,而贾主任不倾向我,把主任的位子给了路红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脸色自然难看,易珊不干了。
“你拉着个脸给谁看啊!在家里愿意呆就呆,不愿呆出去。”易珊吃完饭对我说。
“我这不是为学校的事烦着吗。”我回应易珊。
“你烦什么啊!又不是我不让你当主任,你主任升不成,碍不着给我使脸色。”易珊说。
“行了,我不和你挣了,我上班去了,一会儿,你自己上班去吧!”
“去就赶快滚,,你当我愿意和你一块去上班啊!长得跟冬瓜似的。”易珊与以往一样,嘴上从不吃亏。
我没再理会易珊,径直下楼,骑上自行车,直奔学校。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大街上车辆稀疏。一路上,我把自行车骑得很慢,边走边思考我升迁的事。以前,我自认为我是科室的第三把手,但这种第三把手说到底是自封的,眼下我不得不重新认真考虑我们科室的人和事,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不得不认真考虑我们科室的贾主任和陈路红。
陈路红毕业于邢州学院地理系,但此人天生一副女人像,娘娘腔,说话嗲声嗲气的,每次听他说话,我都想吐,但碍于同事脸面,我又不得不洗耳恭听。因此,对此人我一向能远则远,不能远则躲。陈路红尽管比我早到学校两年,但我来到学校一年后,便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因为此君子除了工作,不会别的,尤其是到了酒场上,木纳得很,跟傻子似的。陈路红刚到学校前几年,学校上上下下还高看他一眼,因为他有一个舅舅在市教育局任科长,可自从他舅舅退休后,学校里就很少有人愿意接近他了。但陈路红有一点就是跟贾主任跟得很紧,可以说除了贾主任路红根本不知道学校还有别的领导存在。我想我失败一定会失败在我跟我学校总务处、办公室那帮哥们的掺和上,不过我想我升迁的机会还是比他大得多。
至于贾主任,我们科室的老大,我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但我从骨子里瞧不起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贾主任如此嗜睡,科室里睡,会场上睡,有时听老师讲课时,他也睡。我曾想贾主任如此,也许是晚上征伐过度所致,但考虑到贾主任的年龄,这种想法一直又不敢肯定。贾主任除了好睡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喜欢喝酒,可酒量又有限,因此,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而醉了之后,便胡言乱语。记得有一次,为老师开庆功宴,几杯酒下肚后,贾主任脑子不知怎么转到城里的小姐身上。吃了那种药,**能变那么长,那么硬,可以插上七八十下,贾主任边说边用手做着姿势。贾主任此举弄得在场的面红耳赤,尤其是现场还有两位女同志,更是把头低得恨不能钻到地下去。还好当时我比较清醒,赶紧把贾主任扶到外面去了。
贾主任对自己在关校长心中的地位低微一直耿耿于怀,因此,贾主任坚定地站在滑书记、石校长一边,对办公室、总务处的一帮人根本不买仗。有一次期末考试,贾主任把作弊的办公室黄主任的侄子提了出来,让黄主任很是难勘。此外,贾主任对关校长有情人十分不满,在我们科室里经常含沙射影影射关校长,而他做的这一切都被我以各种方式暗示给了关校长。
尽管我瞧不起贾主任,并且暗地拆他的台,可科室的工作我孩是抢着干,我想以贾主任每天睡不醒的样子,不可能洞察我的险恶用心。
那天下午我是在痛苦煎熬中度过的,因为贾主任不透露任何信息,我无法确定我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好在下班时,贾主任终于把学校选拔副主任的事向我们透了底。
“各位停一下。”贾主任故意卖关子,此语出来后,停了好长时间,看到我们正襟危坐后,贾主任才接着发言。
“今天有个事向大家说一说,就是学校准备在咱科室选拔一位副主任,哪个人有意的话,写一个自我推荐信,把自己平常的工作及成绩总结一下。自荐信明天交上来,学校将根据自荐情况及自荐者的日常表现及工作能力来确定副主任的人选。”贾主任把话说得很轻松也很模糊。
贾主任话音落后,我们科室里谁也没有说话,但第二天,路红、我把自荐信交到了贾主任手中。
尽管我对这次副主任升迁充满了信心,但心里毕竟不塌实,因为人心隔肚皮,别人怎么个心思,自己无从得知。我知道我现在必须采取行动,否则等贾主任定给了路红,说什么都晚了。
我首先晚上去了关校长家里。关校长的家在我们学校教职工生活区,单门独院,按关校长说法,岁数大了,不愿意上楼,学校才特意给关校长安置了这么个住处。关校长见我进来很是热情,而我尽管和关校长比较熟识,来关校长家里并不多,加上这次有心事,因此,我坐在那里很紧张。关校长知道我的心思,率先开了口。
“小孙,你是为主任的事来的吧!”
“是,是。”我连声说
“这事主要在你们科室,你知道,有时侯上面对下面的工作不好多干涉。”关校长面带微笑说。
对关校长的话,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吞吐了半天,吞吐了以下几句。
“关校长,你看我这些年为学校做了这么多工作,你能不能给我们贾主任说上几句好话。”
“小孙啊!你为学校做的工作,我心里有数,为你说几句好话不合适,不过我可以给你问一问,还有,你最好还是先找找你们贾主任,”关校长说。
关校长的一席话又把我从极度失望中拉了回来,至此,我总算明白官可不是任何人随意当的。当官,尤其当一把手,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对任何人,对任何事,你说的话必须滴水不漏才行。
过了关校长这一关,我第二天晚上我去了贾主任那里,我清楚,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加快行动才是,再有从白天贾主任躲躲闪闪的眼神,我怀疑贾主任把我放弃了。
那天晚上,轮到贾主任在办公楼值夜班,我想我做的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去办公楼更好些,这样可避免碰见学校的职工,不至于引来一些闲言碎语。
我们教务处在二楼,我来到教务处门前,里面亮着灯,有些声响。也许是经常出入习惯了,我没敲门,直接推开了门。推开门后,我手无足措。我看到贾主任正在洗澡,而旁边分明站着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学生。这个女生是一个班的学习委员,时常出入教务处,所以我认得。贾主任弯着腰,虾米似的,仅穿一条短裤。女学生当时的表情和我差不多,手持毛巾楞在那里,不知道是继续手里的工作呢,还是退到一边去。
“有事吗?”贾主任看到我,一脸紧张,急促地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咱科室选拔副主任的事。”我说。
“这事明天到科室再说。”贾主任一脸的不耐烦。
“好吧,那我下去了。”我说。
贾主任没接话,我出来后,科室的门砰的声关住了。下楼的途中,我两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了,我意识到我闯了大祸,我想我副主任的事无论如何是泡汤了。隐私之所以为隐私,就在于隐私不想被别人看见,而我莽莽幢幢中,发现了别人的隐私,难免要付出代价。
随后几天,我心神不定,因为贾主任根本不给我提副主任的事。我明知道副主任的事十有八九要黄,可就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有心求易珊让岳父帮忙,可易珊几天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正当我灰心意冷,听任事情随意发展时,贾主任在下午下班的时候留住了我。
“小孙啊!副主任的事我已给你报上去了。”贾主任开门见山,面带喜色对我说。
“那谢谢贾主任,谢谢贾主任。”我热泪盈眶,差点给贾主任跪下。
“不用谢,你平常的工作我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报上去的是你和路红两个,至于谁当选,我就做不了主了。”
“那也谢谢贾主任,人家路红平常工作也不错吗!应该的,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还有那天晚上那个女学生是我的一个侄女,你别往别处想,也不要往外说,学校这地方人多嘴杂,事情传出去就变味了。”主任压低声音说。
“这我知道,主任你放心,我绝不往外传。”我信誓旦旦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估计主任这事,路红他没戏,好好干,等几年我退了,就把主任传给你。”贾主任最后说道。
路红真的没戏,第二天学校公布了副主任的选拔结果,而我赫然上榜。后来,听小张说,贾主任一开始确实有意路红,只是不知何故又改变主意了。至于路红,当然也没闲着,不过他把希望寄托在了石校长身上。而这阴阳人确实不会出事,给石校长送礼送了一个石英钟,惹得石校长大怒,自然,石校长没给他说上半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