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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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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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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求婚记》连载

第八章 初婚

一九九六年农历十一月初二,一个我期待已久的日子。因为在这一日的晚上,我和易珊就要洞房花烛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将过上一个真正男人的生活,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将彻底解放我胯下的小弟弟,它蜷缩在那里,委屈得太久太久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国开始有了闹洞房的习俗,并且这种习俗一传再传一直传到今天。人们闹洞房的本意是或许为了给新郎新娘的新婚生活增加点喜庆气氛,可有时闹得过于离谱,结果反而给新婚夫妇的生活带来不愉快。我就曾经听说过两个极端的案例,一个闹洞房一伙人把新娘子压在下面,把新娘子压得归了西天,另一个闹洞房一个人不怀好意揩新娘子的油,被新娘子用剪子戳瞎了双眼。按我的理解,闹洞房百害无一利,你想新郎、新娘折腾了一天,累得要命,把不得早点休息,更何况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旁人搀和个什么劲呢。可在我和易珊的新婚之夜,赵海、玉强他们硬掺和进来,我也没有办法。

赵海前面说过了,在市政府上班,平常牛逼得很,玉强在工行就职,脸面也不小,剩下的海国、文东差一些,海国在市棉纺厂,文东在市制药厂。四位君子上高中时,除了文东外,其余的和我关系一般,但现在都集在了邢州市,关系一下子近了很多,平常隔三差五有事没事总在一块会会。我和易珊婚礼这一天,赵海他们跑上跑下没少出力,到了晚上人家闹闹洞房,我自然不好意思把人家赶出去。

“说说你们的恋爱的经过。”海国落座后首先发问。

“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我刚开口,海国不干了。

“不行,不行,让新娘子说。”

易珊红着脸直笑。

“不说,喝酒一杯。”海国说着,把酒端了过来,不等易珊反应,酒已经到了她的嘴里。

“别闹了。”易珊脸憋得通红,推开了海国,低着头,直咳嗽。

“别难为她了,让我说吧。”

“算了,你说我们不听,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赵海在一旁插话。所谓闹洞房实际上就是闹新娘,我这个新郎当然没什么闹的。

“下面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第一次办事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找的谁?”文东乘着酒兴说。

“什么办事啊?”我给他们打着哈哈。

“你小子别装了,就是你们第一次做爱。”

文东话音一落,易珊窘得站起来,要离开,被赵海按下了。

“这次不让你说,让立强说。”赵海边按边说。

对文东提的这个问题,我自然没法回答,因为我和易珊的确到现在还保持着清白之身。

“你小子别光裂着嘴笑,你到底说话呀!”我不吭声,海国催促我。

“我们还没有做过。”我如实回答。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要不咱验验。”海国说着,上去就拉易珊。

易珊沉了脸,搡了海国一膀子,嘴里嚷道:“滚一边去。”

“喝酒,喝酒。”看到易珊恼怒,赵海赶紧打圆场。

也许是喝到了兴奋点上,海国并不在乎易珊的无礼,坐在那里依旧神采飞舞。

“亲个嘴总可以吧!”海国继续提议。

“对,亲嘴,亲嘴,不亲嘴,你们今晚就别喝交杯酒了。”文东在一边附和。

尽管这次易珊不情愿,还是和我对了两次嘴,至于有没有感觉,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随后,我和易珊喝了交杯酒,赵海他们看到易珊不兴闹,又坐了会离开了。

“你的同学怎么都这样啊!”赵海他们前脚刚走,易珊便开始抱怨。

“你就担待点吧,这不都是老同学吗!”我笑着为赵海他们开脱。

“老同学,你们那也叫同学啊,我看你还是和老同学去过吧。”易珊把对赵海他们的怨气撒在我身上,头一扭,胫直进了卧室,怦的声,把门碰上了。

我呆站在客厅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上前推推卧室的门,门一动不动。

“易珊开门,易珊开门。”我连喊几声,里面没任何动静。

“易珊开门,易珊开门”我声调提高了八度,把门敲得咚咚之响,然而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明天就离婚。”我大声嚷道。

“离就离,谁他妈怕你呀!”易珊猛地把门打开了,两眼瞪得跟铃铛似的,向我怒目而视。

我和易珊对峙了几分钟,克制了自己,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而易珊怦的声把卧室门又碰住了。仰卧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东面墙壁上的结婚照,想到自己如此荒唐的花烛之夜,一股辛酸冲上心头,我的两行热泪不自觉地滴落在胸前。

我对易珊的不满已经好几天了。那天从民政局领证回来,我拥抱住易珊,易珊也紧紧地抱住我。在拥抱了片刻后,我们试着把嘴唇凑在一起,可除了易珊的口水外,我没有任何感觉,而我们的嘴唇接触不到五秒便分开了。嘴唇分开后,我和易珊尴尬地停在那里,不知道是继续刚才的拥抱呢,还是就此分开。嘴唇上没有感觉,受电影、小说的启发,我的手袭向易珊的胸口袭去,易珊试着反抗了一下,便任我行动了。我在易珊的胸部留恋够了以后,我的手向易珊的裤腰摸去,试着再深入一步,可易珊发现我的企图后,紧紧地按住了我的手。事后,我责怪易珊不该如此封建,可易珊说要等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天,才让我如愿,而就在洞房花烛的这一天,她却食言,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客厅里。

没有睡意,我打开了电视,可电视上放了那些内容,我一点不知道。此时,我想起了那些和我交往及没有交往过的女性,晓雨、晓丽、雪梅、小芳等等等等。此时,我认为我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位结合也比和易珊结合强。在我看来,易珊太不通情理了。可时至今日,我又能有何作为呢。

我承认易珊对我没有太强的吸引力,可我对和易珊结合还是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我分析过我和易珊婚姻的后果。婚姻不等同于爱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个男士都希望娶一个漂亮的女孩为妻,可世界上的美女毕竟是是少数,多数的凡夫俗子还要从无爱开始自己的婚姻,重要的是在这种无爱婚姻中去培育感情,培育爱情。况且红颜薄命,娶了红颜的婚姻也未必幸福。易珊的容貌对我来说,虽没有极强的吸引力,但也绝对不至于令我生厌,退避三舍。我想,我和易珊的婚姻正是世界上千千万万平淡婚姻中的一个,虽没有激情,但也会有始有终,一同白头到老。可以说我已经做好了百分之百接纳易珊的准备,而新婚之夜的易珊却给我当头一棒。

我想也许赵海他们真的有些过分了,既然我的朋友伤害了易珊,易珊迁罪于我,也不能全怪易珊。

外面起风了,夹杂着呜呜声,不,那分明是易珊的哭泣声。我百思不明白,赵海他们也不甚太过分,易珊何止于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八点,易珊已经把饭做好了。易珊坐在餐桌前默无声息地吃着自己的饭,一脸的平静,就好象我这个人不存在似的。我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盛了自己的饭食,坐在易珊的对面。易珊吃完饭竟至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我吃完饭向易珊身边凑去,目的是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易珊见我靠近,起身欲走,被我拦腰抱住。易珊试着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你不是要离婚吗!离婚,还抱人家干吗?”易珊身子屈服了,嘴上却不屈服。

“那不是说气话吗。”

“以后不许你再提离婚,如果再提离婚,谁不离就是王八蛋。”易珊严肃地说。

“对,谁也不许提离婚,谁提谁就是王八蛋。”我赶紧回应。

之后,我们紧紧地抱着。此时,我想,我已爱上易珊了。美女毕竟是可望不可即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妻子才是现实可靠的,不去爱自己的妻子又去爱谁呢。

结婚第二天是娘家人看新娘的日子。在乡下一般是新娘的婶子大娘表姐表妹来看望慰问新娘子,市里却不同。易珊说这一天,来的多是同学,并且她的母亲也要来。易珊的同学倒也罢了,易珊说她母亲要来让我倍感不安。我害怕易珊的母亲知道我们昨天晚上的不快,我甚至担心易珊的母亲一怒之下,领走易珊,易珊再也不回来了。还好,易珊现在的气色很好,一脸欢欣鼓舞的样子,仿佛她是天底下最快乐的新娘似的。

时间一分一分地向前推移,易珊一分一分地激动。

“该来了,怎么还不来呢!”易珊在客厅里边走边说。

“去,你再看看去,看她们来了没有呀。”易珊见我不应声支配道。

“着什么急呀,他们一会就到”我不情愿地抗议。

“你到底去不去呀!”易珊的怒色又上来了。

“去,我这就去。”我忙不迭地下了楼。这已是我今天第三次下楼了。站在寒风凛冽的小区门口。我不禁感叹,女人真难伺候啊!

易珊的娘家人在我和易珊的千呼万唤中终于出现了。领头的正是易珊的母亲,一个从内心令我恐惧的女人,我总感觉易珊妈妈不喜欢我这个女婿。每次见到易珊的妈妈,我总有一种赤身裸体的感觉,总感到芒刺针背般地不自然,尤其是易珊母亲那双半合半眯的眼睛,我总感觉那双眼睛已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了。

“来啦,我们已等你们半天了,快里面请。”我边说边迎向前去。可众人谁也不理我,易珊母亲则刚才喜庆的脸色突然跟苦瓜似的,哼了声,竟直进了小区。

我满脸发烫,跟在众人后面,边走边思考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易珊的母亲,可到了楼上也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

等我进屋的时候,易珊已在客厅里招呼客人了。说是客厅,实际上仅十平方米而已。一个沙发,一个餐桌就占去了客厅的一大半。众人在客厅里,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连个转身的地方也没有。无奈,易珊把三个客人领进了卧室里。这样,我们就分成了两组,我在客厅里招呼其中的四个客人,易珊在卧室里,招呼另外三个客人。瓜子、花生、饮料、水果糖,这些东西,我和易珊早就准备好了。大家边吃边聊,唯独易珊的母亲阴着个脸,从客厅转到卧室,从卧室又转到客厅,从客厅又转到阳台,寻找什么似的东瞅瞅,西望望。正当我对易珊母亲的行为迷惑不解时,易珊母亲在客厅里落了两滴眼泪,而这恰又被从卧室里出来的易珊看到了。

“妈,你怎么了。”易珊扶住母亲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被风刺的。”易珊母亲说。

到目前为止,我对易珊的娘家人已了然于胸了。这七个人中,一个易珊的妹妹,一个易珊的姨家妹妹,其余的是易珊的同学,三个中专的同学,两个初中的同学。这七个人中三个俊的,四个丑的,其中一个似曾相识,但记不起在那里见过。

我注意到易珊和她母亲避开大家单独到阳台上去了,她们在那里嘀咕了一阵子,易珊青着个脸出来了。易珊冷不丁地看了我一下,样子恨不能吃了我似的。易珊如此,房间的欢庆气氛刹时没了。大家都不再说话,空气凝固似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易珊,时间不早了,要不咱让人到吃饭去!”(外面预定的饭)我面带微笑对易珊说,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易珊没接腔进了卧室。

那一天剩余的时间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只感觉成了没有灵魂的一堆肉,跟着众人荡来荡去。

众人离去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了。从小区门口回来,我骨头散了架似的,瘫到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我闭着眼睛,没有声息,但我知道我现在是一个开了盖的爆破筒,随时都可能爆炸。要冷静要冷静,我默默地告戒自己。

易珊随后也从外面回来,若无其事坐在椅子上,看起了电视。她娘的,你的怨气撒了,却让我受这份憋气。我越想越气,尽管我压气再压气,但气还是象火山一样爆发了。

“说,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向着易珊大声吼道。而易珊弹簧似地,没等我反映过来,已弹到我的面前。

“我怎么待你了。”

“怎么待我,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某些人,连话也不会说,还有那一双色眼,看了就让人恶心。”易珊说话的时候,脸几乎凑到我鼻子上了。

也许是被易珊说中了要害心虚,也许是被易珊的气焰吓倒了,我的火气没有上升,反而象皮球开了个洞,一下子蔫了。我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嘴里嘟哝着:“我不和你闹了,一边呆着去”。

见易珊我败下阵来,没再和我计较,扭头回了卧室,象昨天晚上一样,怦的声把门碰住了。

那天的晚饭我和易珊谁也没吃,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又迷瞪了一夜。第二天,易珊拾掇拾掇东西回了娘家。

尽管我知道这一天是新媳妇回娘家探亲的日子,但我想,易珊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欲哭无泪,越想我的婚姻越悲哀。刚结婚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我一遍一遍问自己。

阳光从东面移到南面的阳台上了,客厅里亮堂开来,已是吃午饭的时间了。管她呢,先出去吃饭再说,大不了离婚,到了这时,我也豁出去了。

已是暮冬天气,大街上寒气逼人,行人稀疏。我顺着新华大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一直走到街的尽头,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吃饭。

我在街旁的一个小饭馆里坐下来,点了份鸡蛋炒大米,要了瓶啤酒,带着一盘花生米。然后便自饮自酌起来。

从外面进来一对男女,年龄和我相似,亲亲热热的,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则不敢令人恭维。

“你吃点啥?”男的向女的问道。女的沉吟片刻说“你随便点吧,吃什么都行。”“那咱们就吃水饺吧!”“行,行。”女的连声应道。

看着人家的亲热劲,我的鼻子直发酸。别人都能好好过日子,为什么我和易珊就扭不到一块呢?是怨她还是怨我呢?我不禁闷声自问。

从饭馆出来,太阳已偏到西边去了,有气无力的,一点热度都没有。当想到易珊可能此时说不定回到家里时,我加快了脚步。

一楼,二楼,三楼,终于到了我和易珊住的四楼。我在门前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里面没有一丝音响。当意识到易珊没有回来时,我失望地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一丝声响,死一样的沉寂。此时,一种莫名的恐怖和孤独涌上我的心头。

“不行,我必须从马上从现在的糟糕状态中摆脱出来,我必须和易珊搞好关系,否则的话,我不但对不起我的父母,更重要的我可能成为学校的笑料,那样的话,别说升官,我在学校恐怕都没法呆了”我自己给自己鼓劲。

明白了我下一步的所作所为时,我的心情轻松起来。我和易珊婚姻毕竟是刚开始,根本没有必要那么悲观,也许明天我和易珊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婚姻呢。我自己安慰自己。

为表示对易珊的关心,我来到小区的门口,静等易珊的到来。天色越来越晚,但易珊始终没有珊面。恍恍忽忽中,一个女子向这边过来了,高高大大的,样子很象易珊。可没到近前,人家转到别的方向上去了。小区门口的灯亮起来时,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当我放弃,准备转身回楼时,易珊出现了。看到易珊,我绷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

“回来啦。”

也许是理屈,也许是被感动。易珊应了声“啊”

回到家里,我和易珊二话没说,拥抱到一块。在拥抱中,我下面睡醒了似的,不安静起来。

“在这里不行。”易珊挣脱了我说。

易珊回卧室去了,当明白下一步要发生什么时,我激动地浑身颤抖,下面也按捺不住地跃跃欲试。

我来到卧室,易珊已经在床上了。

“把灯关上。”易珊蒙着头,吩咐我。

我关住灯,摸黑上了床,来到易珊身边。此时,我突然发现平时耀武扬威的下面却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了。我在易珊的身上,折腾了半天,没有实质性进展。易珊发觉了异样,伸手向下面摸去。当摸到我那疲软的下面时,易珊大叫一声。“你他妈是太监呀。”一脚把我踢下了床。

我在床下,羞愧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而易珊则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正当我在床下万念俱灰,茫然无挫时,我那不争气的下面不知何时又抬起了头。

“易珊,我行了。”我边说边向易珊爬去。手忙脚乱之中,我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这里鲜花盛开,百鸟齐鸣,溪水潺潺,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美不胜收。我在这神奇的世界里,留恋往返,久久不肯离去,无奈下面的小弟弟不堪激动,泪流满面,我也只好鸣金收兵。

黑暗中,我感觉易珊在抽泣。伸手向易珊脸上摸去,果然,易珊泪流满面。

“怎么啦?”我问道。

“没事。”易珊说。

屋里沉寂下来,天色尚早,我努力想找一个和易珊谈话的话题,但就是找不到。

“你爱我吗?”易珊黑暗中突然提出一个我无挫的问题。

“爱。”我回答得连自己都没信心。

“可是我感觉你不爱我,我感觉你还爱着人家晓雨。”易珊不依不饶。

“居家过日子,什么爱不爱的,书上,电视上那都是骗人的,况且我们都已经在一个床上了,还谈那些干什么。”我极力回避易珊的话题。

“我身子都已给你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啊!”易珊的语气近似乞求了。

“我会的,可你总不能动不动就发脾气呀,我们的新婚之夜别人不知道,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还有昨天你和你妈怎么会事呀?让我当众出丑。”

“新婚之夜就别提了,至于那天我和我妈,都怨你不会说话。”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

“你怎么能说等俺妈半天呢。”

“人家都说一个姑爷半个儿,我这个姑爷在你妈那里恐怕连一个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都怨自己不争气,这能怨我妈吗!”易珊说完又赌气地扭过头去。

自从我和易珊有了鱼水之欢,我们的婚姻生活正式开始了。那是一段令我终身难忘的日子,那是我一生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那时的易珊温顺的象一个小猫眯,那时的我如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每日,我坐在科室里,如坐针毡,一上午对我是如此漫长,我急切盼望下班的时钟响起,好飞到易珊身旁,一块回到我们的小巢。拥抱、分手,再拥抱、再分手,终于暮色降临,我们回到了盼望一天的床上。没有羞涩,没有顾及,我们彼此噬咬着对方,把积攒了多年的欲望都发泄到对方身上。从天上到地下,从地下到天上,从海洋到陆地,再从陆地到海洋,在一次次颤栗中,我们彼此分享着对方给自身带来的欢乐。婚姻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一张男女交欢的大床,只不过这种大床受法律的保护和社会道德的认可罢了。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但甜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易珊出身官宦人家,嫁给我家里都不大乐意,这也是易珊婚后几天对我横挑眉毛竖挑鼻子的原因。我一个农家子弟,娶上易珊就如抱上了一个金凤凰。我和易珊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我在家里是一个弱者,是一个被压迫者,何况男欢女爱方面,我更多有求于易珊。有时候,我真羡慕人家韩国、日本,羡慕人家家庭中男人的地位;有时候,我又抱怨毛泽东他老人家,你打倒地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把妇女也来个翻身大解放。妇女是解放了,而我们男人却趴下了。

易珊婚后不知不觉中在家里确立了自己的强势地位,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给易珊在家里做饭也就罢了,一是我自愿,二反正家里做饭的男人又不是我一个,说出去也不丢人。最令我头疼的是和易珊上街。易珊每次上街一定要和我手拉着手,按易珊的说法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爱她,而在我看来光天化日之男女拉手实在是有伤风雅。怕伤了易珊,又找不到适当的话反驳,因此,每次和易珊上街,我都万分紧张,总害怕碰到熟人,尤其是学校的同事。

婚后易珊温顺的象个小猫眯,基于一个前题是我事事依着她,基于我们之间没有原则性的冲突。但随着春节临近,我们之间的和谐被打破了。事情是这样,婚后,我一再提议回老家看看父母,由于易珊反对,也就一推再推。春节临近,当我提议回家过年时,易珊继续反对,我再也不能忍无可忍了。

“你到底去不去啊!在家里也就是呆几天。”我以近乎乞求的语气向易珊说。

“不去,家里那么冷,我可受不了,要去你自己去。”易珊根本不想让步。

“我自己回去什么意思,我自己回去,家里人怎么看我们啊!别人问起你,让我怎么说”

“你管别人怎么看干吗,别人问起我,就说我生病了。”

“不行,说什么春节你得和我回去,以后再过年,我就不管你了。”

“回去我们住哪儿?”

“这你放心,家里给我们安排好了,就住我们家东屋。”看到易珊松口,我满心窃喜.

“你们那个东屋能住人吗,住到里面,还不把人吓死。”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也不往你父母那里去。”我忍无可忍,拿出自己的最后杀手锏。

“你敢。”易珊向我怒目而视。

“我怎么不敢,你不看我父母,我为什么要看你父母。”

易珊在我的杀手锏面前,束手无策,一屁股蹲到沙发沙发上,面红耳赤,喘着粗气,片刻过后,趴在沙发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想象不出回家一次为什么对易珊竟是如此的艰难,何况结婚前我们已经回去过。有心依了易珊,可易珊不回去,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家里的父老乡亲呢。无奈之下,我咬咬牙,砰地一声,甩门而出。

我在冬日的大街上,满无目的地游荡了三十分钟,脑子里一遍一遍咒骂着易珊“我怎么找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人,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妻子。”此时,一声汽笛把我从恍惚中叫醒,当意识到易珊可能想不开发生意外,我三步并两步急匆匆往家里赶去。来到楼上,我的心跳恢复正常,侧耳细听,屋里没任何动静。我小心打开门,开灯,客厅里没人。进了卧室,开灯,易珊泥塑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此时,一股莫名的冲动向我袭来,我扑上前去,紧紧拥抱易珊,而易珊则极力推开我。推搡之间,我下面的小弟膨胀起来。撕扯片刻后,我和易珊一同来到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世界。这里间或风急浪高,涛声阵阵,间或人鸣马嘶,杀声震天,间或风骤雨急,电闪雷鸣。风熄雨停,云开雾散之后,我和易珊静静地躺着,谁也不说话。

“算啦,就依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在父母和易珊之间,衡量再三,我最终选择了易珊,打破沉寂说。

“和你回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易珊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

“什么条件,十个条件我也答应。”我马上接话,生怕易珊反悔。

“就是到家里,只给你父母拜年,不给其他人拜年。”

“这行,这么点小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当我不愿意回去呀,我主要受不了村里人的目光,你站在那里,别人看你跟看动物似的,指指点点,看得你心里直起鸡皮疙瘩。”

“那好办,回去后,我把你关在屋里,来个金屋藏娇,任何人休得睹我家娘子风采,气死他们。”

“贫嘴,不见任何人,那我和不回去有什么两样。”易珊并不赞成我的提议。

“算啦,别的我不管,只要你回去就行。”

“还有,今后吵架,你不能扔下我跑出去。你跑出去当时把我下坏了,我还以为你真不回来了呢,我想好了,你今夜不回来,我天明就跳楼。”

“这不我马上回来了吗?”

“马上回来也不行,记住,以后你一出去,我就跳楼。”

哎!女人的心,海洋的水,深不可测。

易珊答应回乡过年后,第二天我和易珊便踏上返乡旅程。因为时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了。我原以为春运只是大城市的事,至于我们邢州这种小城市和春运是沾不上边的,因此,对于回家过年我并不非常急切。等到了邢北汽车站,我很快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后悔了。汽车站上站满了等车的人们,一辆车刚进站,人们便蜂拥而上,刹时车上便没了座位。上了车的喜上眉梢,洋洋自得,没挤上车的在下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到这阵势,我吩咐易珊看好东西。我的计划是我一个人赤身先冲上去,到上面占两个人的座位,再让易珊上去。我的计划果不其然得到了成功。等我和易珊肩并肩坐在车上时,我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易珊早已完全从昨天的不快中挣脱出来,红光满面,显得激动而又兴奋。

“哎,到家里,家里不会怪我们回来这么晚吧!”易珊问我。

“不会,我爸开通着呢。

“你们村也真是的,那么背,下了车,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这我有什么办法,我觉得我们村好着呢。”

“哎,你等等,我下去一下。”易珊突然发现什么似的,边说边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车快要开了。”

“没事,我一会儿就来。”易珊话没说完,已下了车。

我想,易珊可能内急,方便去了。我从窗户观察着易珊,易珊却向一个刚进站卖冰糖葫芦的老大爷走去。很快,易珊拿着两串葫芦上来了。对葫芦这东西,我向来排斥,一是我认为它不卫生,二是它不对我的胃口,三是我认为它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大人吃这种东西,不雅观,尤其是光天花日,大庭广众之下。

“哎,给你串葫芦。”易珊上了车,边吃边往我手里递。

|我不吃,我本能地加以拒绝。我话音一落,易珊的脸刹时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看到易珊如此,我赶紧伸出手去,忙不迭地说,我吃,我吃。易珊没接腔,径直把我的一串扔出车外。真不识好歹,易珊边说边气呼呼地坐到了座位上。

意外插曲使我回家的喜悦刹时没了影踪,我感觉即使我不对在前,可易珊也做得有些过了。汽车在人的期盼中终于启动了,车上唧唧喳喳的人们恢复了平静,有埋头睡觉的,有眯着眼的,有望着窗外,出神的。我和易珊一路上未说一句话,易珊自始至终低着头,而我则一直望着窗外。车到了李白铺,我叫停了车,我起身往下走,易珊一动不动。

“下车了。”我推推易珊。

“你自己下吧,我不下了。”易珊搡开我说。易珊的举动马上引来众人的目光。

“别闹了,别人看着呢。”我拉拉易珊说。

“下不下啊!别人等着开车呢!”易珊不动,有人嚷开了。我面红耳赤,呆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易珊见有人说了话,不再坚持,起身下了车。

我原打算带上易珊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路上见的乡亲越多越好,而现在我和易珊走在路上,中间的距离有八丈远,形同陌路人。此时,回家乡的那一段三里长的路,对我是那么的漫长,我希望我和易珊尽快走完着一段路,路上一个行人不见最好,可一会儿张大爷过去,李大叔又上来了。

到了村口,我拉近和易珊的距离时,易珊没再躲避。

“到家了,忍着点,别让人看咱笑话,回去后,你怎么都行。”我低声对易珊说。

因为这次回家,没有预先跟家里打招呼,所以家里并没有象往常出来接我们,但我想家里一定正为我回家的事焦急。想到我那年迈的双亲,再看看身旁的易珊,沉着个脸,我无法想象,我和易珊见到双亲会是一种什么情景。

我和易珊蹋进我那再熟悉不过的院子时,父亲正在院子里剁菜,刀落在案板上咚咚直响。

看到我和易珊,父亲凝重的脸上笑逐颜开。“来啦。”父亲放下手里的刀,立时迎了上来,忙不迭地接我手里的东西。这时,母亲听见响声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我和易珊,母亲脸上更是乐开了花。母亲对着易珊看了又看,嘴里嘟哝着,“这么晚了,我们还以为你们不回家过年了呢。”“有点事,脱不开,所以回来晚了。”我赶紧向父母解释。说话的时候,我时刻注意易珊的脸色,所幸易珊的脸上露出了点喜色。

父母把我们接到屋里后,对易珊又是倒水,又是让座。易珊面有难色,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爸、妈你们忙去吧,别管我们了。”我赶紧为易珊打圆场。

母亲迟疑了片刻,说:“好吧,那你们把东屋的炉子生上,电视也搬到你们屋子里,屋子已经给你们拾掇好了。”

“电视别搬了,在这我们也能看。”我推辞说。

“搬过去吧!这样你们看起来方便,再说我和你爹也不喜欢看。”母亲说。

母亲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没再反对。母亲见我不再反对,和父亲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和易珊鼓捣了好大会儿,生着了炉子,安好了电视。但屋里的温度明显偏低,易珊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冷得直打哆嗦。

“我说不回来,你非要回来,你看这屋子能呆吗?”易珊一股劲地抱怨。

“火刚着,过会儿就不冷了。”我安慰易珊。

俗语说,秋口麦口腊月二十八九,看到父亲母亲忙得团团转,我要易珊帮家里作点事,易珊怒努嘴、摇摇头,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你看会儿电视,我去帮点忙,我向易珊请示,易珊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我出来为父母帮忙时,父母远没刚才的热情问母亲弟弟怎么不见时,母亲头也没抬说弟弟在外面打工没有回来。

到了吃饭时间,喊易珊吃饭,易珊怏怏不乐。

“我不饿,你们吃吧!”易珊坐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怎么会不饿,你就懂点事吧!”我强压怒火说,在我看来易珊这么做未免太过分,太让我父母下不了台了。

“我怎么不懂事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易珊腾地站起来,向我怒目而视,随时准备和我开战。

“神经病,懒得理你,爱吃不吃。”我知道僵持下去,没有好结果,小声咕哝着,抽身离开,易珊有心和我理论,但没跟上我的脚步。

“咱们吃吧,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回到饭桌前,向父母解释说。尽管不看父母的脸色,但我能够想象出父母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她身体不舒服,你不能把饭给她送去,光知道自己吃。”沉默一会后,父亲没有责怪易珊,反而责备我道。

现在,我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无奈父命难违,我只好乖乖地把饭端给易珊。结果证明,易珊在撒谎,因为我给她端过去的饭,她吃了个一干而净。饭吃完后,易珊照样看电视,我真不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晚上熄灯后,我和易珊躺在父母为我们准备好的大床上,默无声息。和以往一样,尽管白日里,我对易珊极其不满,怨恨万分,但一到床上,白日里的一切立时烟消云散。

在这异样的环境中,一股欲望渐渐升起,并且越来越强烈,我迫不及待地想体会一下在我从小生活的屋子里,那玩意是什么感觉。我开始撕扯易珊的被子,但易珊紧紧地裹着,不让我得逞。

“别闹了,防备别人听见。”易珊一边抵抗,一边用语言威胁。我有心加力,但无奈那木床嘎吱嘎吱直响,我的企图最终没有得逞。

“不做也行,那你说说今天你为什么闹着不吃饭。”我目的没达到,想从另外一个途径得到补偿。

“你还好意思问,你一个忙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跟个肿(窝囊、不中用)似的。”易珊倒理直气壮。

“谁不让你帮忙了。”

“我帮什么忙,你是让我擀面,还是让我烧火包包子。”易珊说得我哑口无言。确实易珊既不会擀面,也不会包包子,让一个又从城里来的新媳妇到火薰火燎的灶火里烧火也说不过去。

“那你为什么把饭又吃了?”我不甘心失败,继续追问。

“我不吃,饿死我啊!我才没那么傻呢,你父母也真是,回家了,也不问饿不饿,就让你干活,还有,和你父母在一块,我饭没法吃。”

“怎么没法吃。”我对易珊唠叨我父母很不悦。

“你母亲看得我没法吃,你看你母亲那眼神,真让人受不了。”

“那是关心你。”

“我可不需要那种关心,总之,吃饭我在咱屋里吃。”

“你在那里吃饭我不管,反正明天我不给你端饭了。”

说着说着,我和易珊又杠上了。说归说,做归做,第二天,易珊还在东屋里吃饭,只不过我把自己的饭碗也端到了东屋里。

尽管我认为易珊对于拜年的要求只是小事一桩,父母不会不答应,可等除夕夜谈起这事时,出乎我的意料,父母的脸色很难看。

“这怎么能行呢?村里有个说出叫有来有往,人家给你拜年了,你不给人家拜年,以后人家还会给你拜年吗”父亲立时反驳。

“你看易珊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吗?”我为易珊争辩。

“怎么不一样,在怎么说她也是个媳妇,你们不回来也就算了,既然回来了,要守乡下的风俗礼节。”父亲不买我的仗。说来说去,倒是我回家的不对了。

“不给别人拜年,我们的年你们也不用拜了,你看她回家两天那个样,好象我们欠她两千大钱似的。”母亲对易珊两天的不满达到极限。

“你瞎扯什么,我们就事说事。”父亲对母亲瞪着眼吼道。

看到父母意志坚决,我只好再从易珊身上找突破口。

“那我去跟易珊说说。”我满心不悦,拔脚往外就走。

“你回来,让我再考虑考虑。”父亲赶紧阻止了我。

“这样吧,你给她说说,只给你大伯、叔叔走走,别的就不用去了。注意说话要好好说,要注意语气。”父亲眯着眼,思考了会儿说。

我领了圣旨一样,去做易珊的工作。易珊在东屋里满脸通红,我真担心她听到了我和父母的对话。

“珊,我给我爹说了你拜年的事,爹说你最好给大伯、叔叔家走走,紧自己不走说不过去。”我把话故意说得很轻松。

易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掂量着何去何从。父母在家里毕竟是长辈,易珊终究有所顾虑,不象对我可随心所欲进行发泄。

“你大爷、叔叔有几家?再说谁陪我去呢?我又不知道门”易珊最终选择了妥协。

“就三家,我陪你去。”见到易珊答应,我满心欢喜。

易珊虽然应了,但心中毕竟不悦,又坐了片刻,春节晚会也不看,上床蒙着被子休息了。

我向父母回话易珊应了时,父亲的脸色缓和下来。父母的愿望满足了,可我觉得委屈,认为父母未免有点强人所难,自然而然我的脸色上也有所表露。我回身往外走,父亲叫住了我。

“站住,我给你说点事。”父亲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

我无声地又回坐到沙发上。父亲又开始了说教。

“立强,如今你也成家了,以后生活就就不光是一个人的事了。做为夫妻,你们要相互忍让,不要为一点小事就吵架。吵架伤感情,也会让外人看不起。话说回来,忍让并不是迁就,一味迁就也搞不不好夫妻关系,该挣的事还得挣。象今天这事,你依了她,她顺心了,可你在乡亲们面前的形象降低了。凡事要注意理和礼两个字,遇事讲理,就不受欺负,懂礼节,别人才愿意和你交往。你家易珊我看脾气不太好,以后,你要注意多担待,尽量和她多讲些事理。”

父亲虽然没有发家致富,给我亿万家产,但在村里能说会道是出了名的,左右邻居有个是非常找父亲解决,父亲的一番话把我的怨气一下子顺没了。

我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父亲又给我出了难题。

“明天,你到你大伯二兄弟家看看,你向人家借了钱,回来看看人家也是个理。”父亲说,哎!

二兄弟家在村南,初一吃完饭,拜好年,我带上易珊去完成父亲交给的使命,向二兄弟家走去。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短短几年,老家一排排崭新气派的院落在村外拔地而起,其变化之大,令人不可想象。二兄弟家的院落更是村里的标准建筑,听父亲说,光地基就花了二十万。眼下我们这些当初考上学,跳出农门的所谓秀才早没了昔日的风光。我在外面有个工作,吃着黄粮,在村民眼里还算过得去,有些个在外下岗的都成了村民的可怜对象。至于现在考上学的,也早没了以前的轰动效应,甚至有些家庭反而担心孩子考上学,在他们看来,考上学花一大笔学费不说,毕业后工作也是个问题。而我和二兄弟,如果说前几年我在天上,二兄弟在地下,现在反倒是我落在了地下,人家升到了天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和易珊进了二兄弟家。二兄弟不愧为村里的首富,家里院落就有一亩大,院里是石砖铺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比城市还城市;院子的北端是气派的二层楼房,楼房正面是墙砖贴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易珊进到院子嘘唏不已,这时,院里东面的一只狗发现了我和易珊,开始大声咆哮,惊得我和易珊驻足不前。听到狗叫,二兄弟从屋里探出头,看到我和易珊,忙迎了出来,边走边说:“没事,狗拴着呢!快请进,快请进。”

我和易珊落座屋里后,二兄弟两口子又是拿烟,又是倒水,又是拿糖,客气得很。虽然我是来感激二兄弟借钱给我的,可当着易珊的面,又不好说出来,而其余的我和二兄弟找不到可谈的话题,结果我和二兄弟落座寒暄后,屋里出现冷场,很是尴尬。吃糖,吃糖,吸烟,吸烟,二兄弟不断重复这几句,而我在一旁木然地应着,啊,好,好。

“你上班一个月多少钱啊?”见别人都不言语,我嫂子无话找话问我。

“六百多一点。”我故意把工资夸大了一点。

“那可不太多,村里盖房的一个月还七八百呢!”嫂子口无遮拦说道。

二兄弟不愧为在外面闯荡多了,知道媳妇说漏了嘴,赶紧掩饰。

“六百多就行了,给公家上班轻巧,谁象我们整天累死累活的,再说给公家上班有落头,老了有退休金。”二兄弟说。

“比你们差远了,不过走那说那吧!”我回应说。

“你这样说不对,村里富起来的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不行,还是你们在外面上班准当,有落头。”二兄弟安慰我说。

我和易珊在二兄弟家呆了近一个小时,吞吐再三,我也没提借钱的事。从二兄弟家回来的路上,易珊面容严肃,即使我不问,我知道,易珊在思考我们的未来。是啊!我们的未来在哪里,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回家的路上,我灰心到极点。

随后两天,尽管父母一如既往地对易珊毕恭毕敬,体贴如微,我知道易珊和父母的隔阂已经产生了,因此,当易珊提出回城时,我二话没说答应下来,和父母提及时,父母也没多挽留,这样我和易珊又踏上回城之路。坐在回城里的汽车上,望着窗外空旷的原野,家乡离我渐行渐远,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属于家乡,我知道我的事业在城里,在学校。我默默发誓,我一定要在学校混出个人样来,好回报家乡,回报父母。

从乡下回到市里,易珊变了个人似的,无精打采,晚上也不让我近身子。到了初六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易珊的脸色才好起来。易珊娘家在桥西,坐2路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尽管以前我去过易珊家,但一想到和易珊的姐夫集在一块,我心里就发怵。易珊的姐夫张平是桥东区工商局的副局长,虽然是副职,但在丈母娘心中的地位显然要高我许多。心虽不愿,但拜丈母娘是必须去的,不去丈母娘不说,易珊这一关也过不了。

我和易珊抵达易珊娘家时,易珊的姐夫他们已经到了。易珊的父亲如以往一样,笑呵呵地迎接我,而易珊的母亲则把目光独放在女儿身上,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正眼看都没看我一言,仿佛我不存在似的。

人齐了磕完头之后是喝酒。易珊的姐夫张平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调度着一切,在客厅、厨房之间挺着个大肚子,出出进进,一张倭瓜似的脸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我要帮忙,他极力阻止。你坐,你坐。不等我说话,他硬把我往沙发上按。他妈的,就你能,你他妈不是寒碜我吗!我心里大骂,极力挣脱张平,无耐这斯力气太大。此时,易珊的姐姐也来帮腔。让你坐,你就坐吧,他们又不是忙不过来,易珊姐姐说。哎,这两口子。

易珊或许发现了我的尴尬处境,脸上珊出一丝不悦,在我们落座酒桌之后,硬要把我从酒桌上拉开。

“他不能喝酒,你们喝吧!”易珊边拉边说。

“没事,少喝点,少喝点。”张平极力阻止。

“爸,他不能喝酒。”易珊向一旁的父亲求救。”

“没事,坐着也是坐着,就让他们喝点吧!”易珊父亲笑着说。易珊听后,撅着嘴闪开了。

说实话我这个人喝酒还是有点酒量的,只不过易珊没发现罢了。落座酒场后,我心里暗暗发誓,张平你他妈别得意,看我一会儿不喝死你。

我们酒场是四个人,我,张平,易珊的哥哥李易海,还有一个邻居,临时拉过来做陪酒的。李易海倒也罢了,公平地站在我和张平中间,而过来陪酒的却和张平有交情,明显站在张平一边。

那天也是我托大,自以为四人中,孤家喝酒第一,殊不知张平官场混迹多年,在酒场上日泡月浸,早已成了酒仙,再加上邻居在一旁助阵,半个时辰下来,我便有点招架不住。看到自己不占上风,我改变策略,提议猜扑克喝酒,想以酒量压倒对方。谁知那天的点真背,我抽的扑克不是七就是十,很快我便感觉头重脚轻。我知道自己已到了火候上,再喝下去就要梦游爪洼国了,因此,便极力推辞。张平看出门道,岂肯放弃机会,更加卖力地劝酒。易珊在一旁看出我的异样,想把我拉开。

“我没事,你不要管我。”我挥了易珊一膀子。

“他没事,让我们再喝会儿。”张平顺风点火。

易珊父亲在一旁也看出我不能再喝了,便把酒场解散了。

虽然我极力控制自己,内心一直说稳住,一定要稳住,但还是身不由己,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上

“他喝多了,快扶他到卧室休息一会儿。”我听得一个人在旁边说。我直说没事,但还是被迷迷糊糊架到了卧室里。

我一个人躺在卧室里,体内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我极力控制自己不能吐,不能吐,但胃里的酒精可不听我的,小兔似地直往上窜,窜到嗓子眼,被我压下去,被我压下去,呆会儿不甘寂寞,又窜了上来。争斗了几个回合,小兔终于得胜,从我嘴里喷涌而出。还好我脑子比较清醒,小兔跃出的刹那,我把脖子伸出了床外。

听到响动,易珊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我这模样,易珊上来在我褪上狠狠拧了一把。嘴里抱怨道,不让你喝,你非喝,你看你这个样,净丢人现眼。我有心和易珊争辩,无耐力不从心,便躺在床上到爪洼国梦游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人家张平两口子已经回去了。我胡胡马马吃了点别人剩下的残羹剩汁,期待着和易珊一块回家,可易珊阴沉着个脸始终不说话。我捅捅易珊小声说我们该回去了,易珊却大声说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回去吧。

我无挫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看看易珊的父亲,又看看易珊的母亲。易珊的母亲阴沉着脸不说话,而易珊父亲皮笑肉不笑,比哭还难受。

“你们两个别闹了,呆会儿一块回去,以后喝酒注意点,不能喝就别喝,喝醉了,自己受罪,我家易珊不懂事、任性,以后你多担待,多照顾她一点。”易珊的父亲说。

易珊父亲的话令我感激涕零,我几乎给易珊父亲跪下来。

“是,是。”我连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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