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最难的是柳鸿飞。分发海报的第二天,柳鸿飞并没有跟随阿风,根据他们几个任务的分配,柳鸿飞必须先动脑筋设计一个广播站的“开头彩”节目出来,也就是用吉他设计一个编曲demo,之后再让兰杰新去和声戏曲部分。这可为难了柳鸿飞,他虽然从小喜欢音乐,也有吉他,这不算是“难为无米之炊”,但是也是算自己“才学疏陋”,根本无法找到作曲的灵感,他打死也想不到,一个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的吉他爱好者,怎样凭借几个人的一时兴起就能创作一首音乐小样出来。
柳鸿飞在宿舍里,抱着那把星月牌吉他,视线落到窗台之后就逐渐开始变得渺茫,也许就像阿风说的,人只有在无比的寂寞之时,才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异军突起的灵感。而柳鸿飞最近总是在一个怪圈里徘徊,他觉得自己生活很圆满,但又少了点什么——目前,他在寻找两个字——意义。柳鸿飞常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网络上扒吉他图片谱的情景,以及那个自己吵着嚷着让他教自己的邻家吉他大哥哥。就是那个时候,就是在那个白衣飘飘的知识作业充斥的中学时代,他开始思考起“梦想”这两个字。柳鸿飞知道,凭借自己的家庭和自己在那个时候的学习成绩,他会很轻松的上一个一、二流的大学,然后顺利毕业在镇上甚至是大城市里找到工作,可是,自从认识许传风之后,他忽然觉得这种唾手可得的生活中其实缺乏一点激情,甚至是缺乏人气儿。因为父母从小对自己的教育,一点也没有人间烟火气。大学中好友的相遇,瞬间点燃激发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包括原来对艺术的渴望),因为他知道,艺术这种东西,如果不再依托历史、不再依托乐器、甚至不再依托人本身,就会变成一纸空谈。
柳鸿飞搓搓自己的脸,感觉自己有些跑题。让自己从一个平凡人这个角色中醒悟的,是自己的好友,以及好友对于追梦的热情,但是,让自己心中彻底摆脱一个平凡生活的念头的,还是艺术。无论是传统还是非传统,流行抑或是历史,柳鸿飞都能从艺术中看到超然物外的存在。比如说在自己中学时学的《蜗牛》那首歌,其实就是励志歌曲的代表,那么这个广播站既然要弘扬京剧和传统艺术,视野马上就变得很窄,怎样才能把传统与流行相结合?这成了柳鸿飞需要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五楼的宿舍忽然飞过一只鸟,落在了窗棂上,那是N大比较常见的一种海鸥了,这种海鸥在自己小时候也很常见,但是现在却不多见,一个原因是工业的发展排除废气让N大环境一年不如一年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外来物种的侵袭,国外的鸟远渡重洋,他们飞来后破坏了食物链,让本地的这些鸟大量灭亡。柳鸿飞忽然觉得有些伤感,现在正是N大所有大学生最青春美好的年华,然而关于艺术,这个柳鸿飞自小就感兴趣的东西,大家还都只是浮于表面,盲目追星,从众,随大流,这又是很让柳鸿飞不解的一点,虽然自己也是很喜欢周杰伦等港台歌星的,但是有些学生们的趋之若鹜,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有的艺术者是有良心的,可是有的人是绝对不能被称之为艺术家。
阿风回来了,给鸿飞打了电话,鸿飞放下怀里的吉他,两人到了宿舍门口碰面。
“阿风,我可能不太行……”柳鸿飞支支吾吾半天,才在阿风的疑惑下说出这句话,“我一是没有学过作曲,二是虽然有编曲的闲心,却没有题材,更没有想法。”
阿风心有灵犀的一笑:“我早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你忘了我们两个相遇的时候,那种景色了?”
柳鸿飞有点惊诧地说:“我记得啊!印象很深。一只海鸥还落在了我们周围呢,我还很惊讶,为什么人那么多,海鸥还那么大胆,都不怕人……”
阿风说:“是啊。你看!正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心是相通的,我们的心境也是相同的,因此这就会为我们周围几平方米的地方创造一个正能量场。海鸥都不怕人了,说明我们的相逢是正确的呢!”
柳鸿飞大跌眼镜地说:“这哪有正确和错误之分?两个人遇见了就是遇见了,能成为朋友,也是彼此很幸运的事吧!”
阿风得意地一笑:“不,志同道合,才能相与为谋。我相信我们的‘正确相遇’也能指向正确的事情。因此,你是一定会创作出来好的乐曲的,我用我的价值判断告诉你这一点,尽管去做就好。”
柳鸿飞听了,陷入了沉思之中。二人又寒暄几句今天分发海报时遇到的学生们好奇不已的见闻,就各自返回了宿舍楼里。
柳鸿飞晚上在下铺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对于他被许传风委以这个重任的原因,自己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眼看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崭新的大学生活,然而自己却还每天在惶惶中度日,受到了梦想的救赎,却救赎得不够完整,自己的另一只脚仿佛还处在沼泽当中,把自己拼命的往下拉,那个沼泽,就叫“大部分人”、“沉默的大多数”,也叫“现实”。他现在是一个刚刚开始叛逆的乖乖男,当和许传风这个有所谓理想的、比自己叛逆期来的稍微早了一点的朋友相遇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发出了像烟火表演一样如此惊心动魄而又化学反应一般的变化,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柳鸿飞睡着了,他在梦里分别看到了今天阿风说的,那只二人相逢时看到的海鸟和今天自己百无聊赖创作不出来作品时窗台上的那只海鸥。
他梦见两者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老者,把翅膀收起来站在床前对自己说了一句话:“鸿飞,只要相信,你便是一只飞鸿。”柳鸿飞十分诧异,他犹豫地问道:“我害怕,自己辜负小伙伴的期望。”那“鸟人”便说:“不用怕,艺术中人人都不是天才,可人人都是天才,这是阿风对你的用意,和用心……”柳鸿飞想再辩解、解释些什么,那鸟人就生出羽翼,一下子飞走了。
早晨,柳鸿飞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洗了一把脸的他感受着凉水的刺骨和疼痛,对自己说:“到时候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