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网络、电视和手机的时代,高考结束,就是静候消息。一夜不睡,十夜弗醒。喂了三天的蚊子,回家得好好睡觉。每天的午休,迷糊在蝉鸣声中:“通知来了,通知来了。”叫人想起唐朝虞世南的诗,《蝉》: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8月中旬的一个中午,我依然在躺椅上迷糊。大姐,在楼下把我喊醒:“通知来了,是中国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没有几天,我录取科大的消息,被邮递员传遍了整个小镇。除了我,小镇上还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陈美英,北京邮电学院;顾永康,北京铁道学院;陈德云,西安地质学院,全部都是嘉兴二中的同学。那一年,嘉兴二中进京读书的还有:小黄,北京化工学院;冯国良:中国科技大学;钱永池,北京体育学院;王炘观,北京地质学院;顾宏诚,北京林业学院;徐金海,北京大学。其他大部分同学,都录取在杭州、上海和西安等地的大学,或大专。这一届同学,为母校大大地露了一把脸。毕业整整半个世纪了,今年10月份,我们将在嘉善隆重聚会。
进京前,母亲亲手为我纳了两双布鞋,又买了几双棉纱袜子,并把袜底破开,再缝上很厚的袜垫。请裁缝为我做了两条天蓝色卡其布长裤,用大哥的一件半新黑哔叽上衣,改成一件学生装。另外,还做了一件可脱胆的列宁装外套,一件棉布大衣。父亲亲手为我整理箱子,一样一样东西,耐心交代,还把我最喜欢吃的“状元糕”和炒米粉,也装在箱子里。大哥,从福建给我寄来了一把德国阿里斯顿的名牌计算尺。大姐亲手给我结了一件漂亮的毛背心,送我一个时髦的皮木手提箱。二姐和二姐夫,送我一支“幸福”金笔,这是第一次拥有的金笔。
50年前,从小镇到上海,路上要花很长的时间。先坐小轮船到朱家角镇,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等半天,才能坐到去上海的长途汽车,再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最后到达宝庆路,当时的西郊汽车站。大姐陪我到上海,住在一个小旅馆,叫“妇婴旅馆”。晚上,姐姐把我送上了去北京的火车,那是一种没有编号的学生车。旅途中,学生车要避让所有正规的列车,开开停停,到北京至少需要54个小时,两天三夜的时间。后来大姐告诉我,当知道路途需要那么长时间后,晚上回到旅馆,心痛得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