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德,后来成为我国著名的大法学家,参加过新宪法的修改、香港法和澳门法的起草。他出版过很多法学专著,代表作,是法律出版社出版的“学而言宪”。其实,许崇德不但是一位法学家,而且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出版过以锺岱为笔名的文集《涓水苔痕》,香港明报出版社出版,他的中学同学查良镛(金庸)作序;蒯人语编注的《许崇德诗草》,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程湘清作序。
给我印象最深、最感人肺腑的,是那首《示外甥并序》:
外甥不知何许人也,音容不识,生死不明。但知世上必曾有斯人也。家姐一九三八年自延安抗大随军至河南确山,后至湖北孝感,属新四军五师。牺牲前生有一幼婴散落老乡家。往事数十年,思之心酸。愿我甥幸在人间,因作诗以示之:
生于战乱未相逢,消息杳沉四十冬。
欲剖舅心明母志,强思姐貌拟甥容。
风侵旧袖啼痕淡,雨袭孤坟草色浓。
幸若尔身能在世,耕勤勿忘觅遗踪。
在北京期间,常去崇德哥家,哥嫂视我为亲弟。孩子们也特喜欢我,常盼我去。“文革”期间,我的诗画和日记,在崇德哥家炉子里焚毁之前,雍嫂看过,给她印象颇深。所以,雍嫂常在孩子们面前,夸我是个“才子”。与崇德哥说话、打电话,用的是家乡的金泽话,一种属于吴语的土话,非常亲切。在交往和书信中,我们互称哥弟。
崇德哥,是一个大孝子。其姐许崇道烈士,早在23岁,就死于孝感的一场战火,将年轻的生命,献给了自己的信念。赡养年迈的母亲和姑妈的责任,全部落在崇德哥的身上。其实,更值得敬佩的,是雍嫂。孝顺父母,不算稀奇,值得称道的,是孝顺公婆和岳父母。小小的居室,微薄的薪金,两个髦耋老人,三个童蒙,再加上雍嫂身体长期不好,可想而知中年的崇德哥。我在想,也许真的是:
才华横溢于贫困,灵感迸发自磨难。
切忌肥胖和巨富,人生最大的负担。
雍嫂患慢性肝炎,传说一种中草药偏方,疗效很好。回家探亲时,我到上海黄河制药厂去买过。其中有一味药,需要用活体的,叫虎爪草,事先必须请他们准备好,以便我离开上海前,及时取到活的虎爪草。当时的人,服务态度真的很好。从老家金泽坐轮船,到朱家角乘汽车,到市里已经是下午了。顺利地取到了药,再到车站买到票,也差不多要开车,非常紧凑。那次,二姐夫吴守义送我上的车,真巧小黄也来送我。婚后听小黄说,看到我为朋友,扛了半人高的、一麻袋草药,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甚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