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病一定是复发了，不然尿里怎么会有一个潜血呢？”戴着口罩的女医生忧心忡忡地说。

肿瘤科的门牌是刚刚新换的，与室内陈旧的陈设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三个字仿佛三条白蛇从蓝色的深海中跳脱出来，一下子缠绕到了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年身上，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些结巴地说：“反正我也——不会再去做什么——手术，也不做——化疗——放疗什么的，就喝点——中药算了。”

“还是先做个检查吧，做个加强的CT怎么样？”女医生的眼神是关切的，语气也是温柔的。

“那个加强的做不了，我有哮喘。”大年连忙大声说，“就做个彩超吧！”

“那恐怕看不清楚，可是总比不做好。”女医生边说边开单，然后一抬头，“你自己决定，说了必须动手术。”

大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进来一个女人，蜡黄而干瘪的一张脸，声音却是像百灵鸟一样动听：“我说了不动手术，我没钱！我只是来做检查的！你把检查结果给我就行了。”大年一惊，回头一看才知道这个女病人也是一个相信中医的。

“唉——”女医生长叹一声，“现在的手术很先进，都是微创，你们不要那么抗拒。中医有什么用处？一点草药，只能调理调理身体而已。”

大年拿着女医生开的化验单去二楼超声科排队，排队的电子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他粗略一数，十几个，广播里喊着进去做检查的名字，每个名字喊两遍，几乎在喊第一遍的时候，都会有人从三排满满当当的座位上起身响应，偶尔也有喊两声都无人回应的情况，那么很快就跳转到下一个名字了。

通往超声检查的入口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纸质的化验结果，桌子前坐着一位戴着眼镜五十开外的男人，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含糊不清地喊着化验结果上的检查者名字，同样座位上有人根据名字前来取回化验结果。

大年到窗口处做了预约登记，拿了一个序号，果然到了15，而前面还有八个人，他估摸着需要在这里耗费一个小时。大医院都这样，这已经算不错了，至少不要等到下午。再说门诊都可以报销，他的心态还是比较舒展的，他找到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做什么呢？除了睡觉，似乎也无事可干，在等待的时间如何消磨，其实是一个人生课题。等待的时候太多了，比如做核酸，通常都是一个小时左右，还有汽车年检排队，当然还有通过高速收费站或者高铁站、机场停留，都是常见的等待时间比较长，需要及时利用时间的时候，可是周围环境嘈杂，只能硬生生地浪费这些时间。今天还好，有座位坐着等，说是睡觉，不过是闭目养神，对于大年来说，这也很奢侈了，因为他需要这种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