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紧锣密鼓地又开始了,每栋老破小的周边都搭起了脚手架,外墙改造拉开了序幕,而上次和李姐吃饭的邻居几乎全部已经迫不及待地卖掉了房子,逃离老城区,寻找财富洼地,板块价值的输出成功地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烙印。李姐对他们再好,邻里关系再和谐,都不能抵消他们对未来价值投资的渴望。他们已经不期待看到老房子穿上新衣,不像别墅至少是洋房的画面。
晓霞一早起来,扫地的阿姨已经开始劳动了,一片尘土飞扬,她只得把刚刚打开的窗子又严严实实地关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用米粒喂食鸟类了,因为改造过后,鸟儿都跑了。想起以前鸟儿真多啊,在门口放一点米粒或者蛋黄,总是有几批鸟儿光顾,一群拖着蓝色长尾巴的,一群花白小喜鹊,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间或还有画眉和八哥等,一不留心就被吃光了。现在呢,到处是灰尘,扫地阿姨走了,民工蜂拥而入,在包裹着绿色纱布的脚手架上作业,改造的噪音不绝于耳,整个院子便嘈杂不堪。晓霞只要有时间就要逃离到咫尺之遥的河边走走,那才叫赏心悦目,现在正是木芙蓉盛开的时候,白鹭在水云间穿梭,那叫一个惬意。
晓霞有些不想离开这片河堤,回到院子里一片狼藉,邻居们都四散而逃,只有李姐在坚守着。据李姐介绍,从院子里逃出去的人已经很多,没想到最后这批坚守的人也离开了,只剩下李姐一人,她和新来的晓霞经受着破茧成蝶的阵痛。
除了到河边散步,李姐开发出了一个新项目,那就是去寻访那些市中心的老房子,那些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冲动,也许是到了这个年纪,喜欢有年代感的东西,也许是那些藏在城市一角的历史,能让人幡然顿悟。自从搬进这个老房子,便觉得生活慢了下来,这里是自己住过唯一感觉有邻居的地方,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白天吃饭时到东家蹭个菜,到西家端碗汤,来来往往毫无拘束,晚上乘凉时,家家户户把竹椅竹床搬出门外,大家一起摇着蒲扇看星星,说故事,猜谜语,俨然就像一家人,旁边的蚊香静静地燃烧默默地赶走凶悍的蚊子。而这个城市的老房子还有很多,它们穿过岁月的风霜,或多或少都有些故事耐人寻味。
没想到对于这次的寻访,大年特别愿意同行,明显感觉他不再犀利,已经完全没有棱角了,他究竟为什么有这些改变,晓霞并不关心,老夫老妻处久了总有些厌烦而没有好脸色,可是终究需要纠缠在一起,那是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浸润,等你察觉,也只有互相取暖同生共死了。
这是一个雨天,两人撑着伞走在一条叫做平安的老街上,这条街始建于战国时期,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凹凸不平的青砖铺地,踩上去水花四溅,街上的枫树叶子落了一地,似乎有些萧瑟,可是临街尖屋顶木门窗的房子已经统一了外包装,还挂满了红灯笼,显得生气勃勃,沿街的门店做着五花八门的生意,更显得好不热闹。完全没有旧房子的感觉,而与长街相通的还有不少的巷子,有的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有的弯弯曲曲幽深静谧,只要抬足进去,岁月的痕迹便一览无余了。拐角突然出现一个白发老奶奶操着正宗的本地口音,在门口择菜,那个菜篮从来没有见过,或者两个老大爷摆开棋盘一场厮杀,棋盘下那张四方凳也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墙上垂下一段枯萎的爬山虎,门口水缸里种的睡莲只剩下残荷,或者哪家的阳台上无意摆放的筛子里一点酸菜豆角、晒衣架上挂着的萝卜条,都在讲述着这个地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