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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文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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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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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情天》连载

第一十九章


52、复杂的感情

谷金海音讯全无,柳燕连续多天心神不宁,有一种彻骨的疼痛折磨着她。

终于有一天,潘峰打来电话,说谷金海被关进看守所,有可能定罪,最好找找关系。她有什么能耐?再说,这事不同于帮人劝架,轻而易举做到,可是因为爱,无法漠然视之,也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想着去救落水的人,自不量力地寻找可走的救助途径。

她首先想到张军涛,他说过有个要好的朋友在省公安厅,于是编了一条信息发给他:“谷金海被公安局关押,麻烦你问问那个公安厅的朋友,是什么情况?严重不?”

张军涛收到短信后,答应找熟人帮忙问问,让等待回复,便不再说别的话。她听了他的承诺,心里轻松一些,但愿能起作用。听人说,现在办事得花钱,说到钱,她心虚了,没钱,不过,张军涛有钱,好哥们儿有难,不会不帮吧。

说起来,谷金海也是一个苦命人。他出生那天,父亲因为误伤人被关押。临走时,母亲对父亲说:“看孩子一眼不?”父亲强忍住痛苦说:“不看了!”这一走,再无归期。父亲因为心梗在狱中去世,26岁的母亲守寡多年拉扯着他长大。因为有着悲凉的出身和遭遇,他从小争胜心很强,17岁时,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大哭一场,几天不吃不喝,20岁时,到县城一家医药公司打工,从一般员工一步步提拔为公司经理,再后来从县城走到省城,可以说是一个骨子里从来不甘落后的人,当然也是一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人,不该为了钱而走上不归路。

柳燕抱怨归抱怨,但还是一边静等消息,一边不停地替谷金海反思:钱这个东西到底好不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处是,能满足人的欲望和极大的虚荣心;不好的是,钱使人把握不住自己,容易跌进深渊和陷阱、万劫不复。谷金海当初拼命挣钱,不就是为了满足各种欲望,才落到这般境地。他的家庭看似平静,但这种表面的平静下面有多层的利益权衡,是用钱来支撑。夏青,因为恨谷金海,报复性地不停地花钱,买高档衣服,一件裘皮大衣上万。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夏青还参与下属的酒企管理,由于不懂管理,又想挣钱,容忍手下的副经理李明礼铤而走险,干起装假酒的勾当,结果被人告发,酒厂整顿关门,被有关部门罚款。夏青干脆把酒厂的许多有价值的设备毫不怜惜当作破烂卖掉,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这些年,夏青究竟存了多少钱?谷金海一个子也要不到,以致气急败坏地说:“如果从夏青的口袋里拿走钱,除非从西天搬回她的老娘,可能会给三瓜俩枣。”这一对怨偶,可能是前世结下的孽缘。谷金海出事后,夏青私藏50万元的现金,一分钱也不肯拿出来,而且躲得远远的。

柳燕对谷金海的感情是复杂的,一会儿觉得他可怜,一会儿又觉得他可恨,矛盾的心理使得她很烦躁,为了解脱,便坐在屋里看书,想躲进书斋,进入一个清净世界,听不见外界的嘈杂,让心绪慢慢变得平静,可是看不下去,又翻看手机。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人人都是自媒体,博客、微信圈、QQ群、美读等都可以满足自己刊发的欲望。她便把自己的烦躁在朋友圈倾诉:“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就看不见整个世界,以为只要捂住耳朵就听不见烦躁的事,只是,终究只是我以为,唉!”文字后面附上一个“抓狂”的表情包。

两天后,张军涛回信息说:“朋友说不直接认识公安局的人,通过其他方式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事情比较复杂,没办法!”

她看了信息,暗想,张军涛的朋友或许真的不认识人,也或许,张军涛是在搪塞她,根本没有和朋友说,看来张军涛也要放弃谷金海了,也难怪他们只是利益上的朋友。张军涛以前说过这样的话:“好钢使在刀刃上,除非要紧的事才动用领导关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张军涛和那个朋友已不再来往,他交友的规则是:“人一旦用过,没用了,就不再来往,过河拆桥。”

张军涛这条路堵死了,她正继续在手机上查找可以帮忙的人时,电话响了,柳絮的来电。

“柳燕,今天有时间没?我们去商场转转吧!”

“去哪里找你?”

“我在纬一路地铁站口等你。”

两个人见面后,柳燕发现柳絮胖了一些,看来心情不错,说起话来,果然如此,柳絮做起了生意,给一个小学送早餐,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姐,你的脸色好多了。”

“我忙啊,忙是为了解脱痛苦,一闲下来,就特别难受。”

一阵寒暄过后,柳燕言归正传,问柳絮:“姐,你认识的杨春霞书记能帮谷金海的忙不?听说杨春霞调到省司法厅当副厅长了。”多年前,杜鑫当县长时,杨春霞是副县长,两人搭过班子,关系不错。

“哎,别提了,我现在的身份与过去不一样,人家不认我啊,杜鑫的事,我就没有求杨春霞,求也没用。”柳絮叹了一口气,接着,提醒柳燕说,“你爱操心,是个好人,可是得量力而行。”

柳燕确实是个爱操心的人,她自从到省城来,老家不断有人来找她,有邻居让帮助给自己的孩子找工作;有亲戚患病,让联系医生;有多年不联系的小学同学找上门来,说自己的孩子有表演才能,让问问能否去电视台演出,等等。她能帮的,尽力而为,不能帮的,也是霸王硬上弓,不但于事无补,反而适得其反,落个抱怨。

柳絮见柳燕有些失落,提议去商场转转,转移一下精力。女人最大的一个爱好是逛商场,不买不卖,只是看看,心情就会很愉悦。随后,两个人去商贸城逛街。柳絮买了50元一条的裤子,穿在身上美美的,她以前的衣服都是用别人送的购物卡,动辄上千元,眼都不眨,而今买地摊货,也很满足,看来外界环境的改变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和心态。

柳燕因为心里有事、不干净,什么也没有买,逛了一会儿街,告辞回家,随后继续找可以帮忙的人,有一个同乡在监狱局工作,于是电话打过去咨询。

她央求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出事了,关在看守所,能否帮忙?”

同乡同情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带上病历,向公安部门写保外就医的申请。”

谷金海的拘留通知书,定性为“集资诈骗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九十二条的规定:“集资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违反有关金融法律、法规的规定,使用诈骗方法进行非法集资,扰乱国家正常金融秩序,侵犯公私财产所有权,且数额较大的行为。数额巨大者,最高判无期徒刑。”

柳燕又想到多日不联系的夏普,打电话求助。夏普很热情,给她推荐了一个看守所所长的微信名片,让去联系。那个所长接到柳燕的电话,答应问问,结果说过的话像空气一样没影了,再打电话,所长不接电话了。她给夏普打电话催催那个所长。夏普生气地责备她说:“真不会办事,没有你这样只打电话不花钱的人,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柳燕接二连三地碰壁之后,终于意识到,人这一生,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气,且行且珍惜,谷金海如果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可惜说什么都已晚了。

53、歪招

尘埃落定,谷金海被判刑,使得梅县官场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导致个别官员如寒蝉噤声,产生“只要不出事,宁可不干事”的不良心理。

孙河就是其中一个人,每天到征地办公室熬天数。

转眼已是下半年的10月份,许多工作年底需要解决,林子义认为当下尽快把地征回。孙河也曾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很快就可以平整土地,各项工作有序进行。”可是,他说过的话像一阵风,刮过去,不见踪影了。

有一天,林子义着急了,自截了当地问孙河:“孙书记,村民什么时候给地?”

孙河露出一脸难色地说:“县里只包赔地钱,没有给树苗、养殖场的赔偿款,村民当然不给地,只有地产公司把钱拿出来。”

林子义急忙给张军涛打电话,说明情况。张军涛因为谷金海出事,去东北避风头,谷金海没有咬他,有关部门的人员也没有找他问话,暗自庆幸,待风平浪静,才放心地回到中原市,谁知刚刚开通停用多日的手机,就接到林子义的电话。张军涛听完汇报,气得直想骂娘,但还是咽下这口气,说让孙河多和村民沟通,多做做工作。

周一上午,项目部开例会。

孙河哭丧着脸说:“我好话说尽,村民们就是不同意,一点脸面也不给。”

孙河在这个乡当了多年副书记,他都没有办法,别人恐怕更是束手无策。王大明和林子义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央求道:“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不会是死路一条吧!”

孙河拍了拍脑袋说:“办法总会有的,只有钱能把死棋走活,我再找找韩石头说说情。”韩石头是村民推选出来的代表,之所以被推选,是因为家里兄弟多,门头硬,人也长得横,霸气十足,再加上在县里搞建筑,是个包工头,有钱及人脉。

当天晚上,孙河和韩石头一边喝酒一边密谈。

孙河诡秘地说:“我想让地产公司出点血,每亩再给2万元。”

韩石头笑眯眯地拍着胸脯说:“孙书记,给了赔偿款,一定有您一份!”

韩石头家里有5亩地,前些年,地成了鸡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忙于搞建筑的他,把地承包出去,不但不要租金,还补贴化肥种子,如今,地突然升值,每亩10万元,50万元,简直就是白捡的,后来又多亏孙河出主意,暗示种树,有了更多赔偿,很感激,所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求教孙河。

孙河可谓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自从县城扩建,老城乡占有天时地利,大片土地被开发商看中,他这个主管城建的副书记成了香饽饽,在和开发商打交道的过程中,趁机揩油占了不少便宜。

孙河笑哈哈地拍着韩石头的肩膀说:“老弟,放心,咱俩谁跟谁,不要分什么彼此!”其实,他们二人曾经有过节。几年前,韩石头给乡政府干了建筑的活,迟迟要不到工钱,来到乡政府,找孙河大吵大闹,甚至扛着煤气罐威胁。孙河派民警把韩石头抓起来,关了几天,两人成了见面眼红的仇人。而今,在金钱和利益面前,没了怨气,反而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鼻孔出气,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孙河出招说:“你多买些苹果苗,种密集一些。”

韩石头张口说道:“种密集了,不利于果树生长,也影响多结果实啊!”他去年种的苹果虽然又小又酸,但还是以一元一斤卖完了,因此内心充满指望,希望以后多收成。

孙河发急地说:“蠢,密集了,赔的钱多,按每一棵树赔偿,要什么果实?!”

韩石头恍然大悟,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对,我明天就去买!”

韩石头连夜召集村民开会,让每户拿2000元买树苗。村民们为了多得赔偿,纷纷出钱。有几户,家里穷,拿不出钱,韩石头主动垫钱,到时再连本带利还他。

韩石头办事效率确实高,第二天,就拉来一批苹果苗,有1000棵,连三赶四地种上,紧接着,又在地头盖了猪圈、羊圈。他忙完这一切,点上一支烟,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像看到了一张张百元大钞朝自己飞来,心里美滋滋的。

几天后,张军涛来到项目部,王大明、孙河陪同看工地。这是张军涛隐身多天后第一次来,看到还没有搭围挡,脸拉的很长,挂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闷声闷气地责备王大明道:“你作为负责人,没有一点责任心,几个月前就答应搭建围挡,怎么不见一点进展!”他明着吵王大明,暗里是在批评孙河。

王大明急忙解释说:“本来已安排好工人,可是村民不同意,干着急,没办法。”

孙河听出张军涛话里有话,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怕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看破,急忙解释说:“我也一直做工作,主要是村里几个老头老太太天天坐在地头把持着,不让搭建围挡。”

更让张军涛气恼的是,原本荒芜好久的一块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棵棵树苗,还有猪圈、羊圈等。他一眼看破这花招,无非是多要赔偿,如此缠来缠去,何时是个头?!他知道和村民交缠不清,不得不咽下怒火,尽量平静地对孙河说:“孙书记,还得劳驾您出面做工作,尽快把地征回,盖房的图纸早规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然,我不会忘记您的功劳,一定给您留一套房。”这话算是说到孙河的心坎上,孙河一直希望有一套房,留着给儿子将来结婚当新房用。

孙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表态说:“张总,您尽管放心,我一定把村民的工作做通,争取少赔偿!”他也不想把战线拉得太长,见好就收,适可而止,随后给韩石头发了信息,告诉说先不要订购第二批苹果苗,见面详谈。

当天傍晚,张军涛返回中原市,他从不在项目部过夜,如果和大家挤在一起住,别人会怎么看,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岂不和包工头一样?架子一定要端起来!

王大明和林子义送走张军涛,又到地里转了一圈,回到征地办,看着门口挂的大大的“湖溪房地产征地办公室”牌子,相对摇头一笑,好像在说,这台戏的主角主要还是他们两个,但愿能唱好下一场。

王大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冷清的屋子,昔日心虹那悦耳动人的笑声越飘越远了,不由叹了重重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本标书排解内心的惆怅和失意,可是看不下去,干脆把被子扯在身上,蒙头盖脑地睡了。

林子义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翻看微信。几年前,他睡觉前都是拿起一本书或杂志看,而今被手机替代,微信改变了阅读习惯。其中一条信息的内容是这样的:“在少数主政者大贪大腐的恶劣性影响下,一些基层官吏执政宗旨已从‘为人民服务’沦为以‘为人民币服务’为实际导向,属于老鼠、苍蝇、跳蚤、小贪小腐的那一类,正是这类直接面对企业的“小鬼”,体会到权力的奥妙,经常扮演着企业杀手的狠角色,给东西就高兴,立马办;不给,拖死,也不办。”他看了这些内容,心想,孙河不就是这一类人吗?地还没有征回,就已经要求土方的活让自己的内弟干,真是可气!

孙河离开征地办,没有回家,急急地去韩石头家商量事,谁知刚走到大门口,就远远地看到有人要工钱。韩石头粗声粗气地说没钱,要债人下最后通牒说:“已经推多天了,现在就给,不然,明天去劳动保障局监察股告你的状!”撂下这句话后,气愤地走了。韩石头也不屑一顾地回了一句:“随便吧,看你有什么球本事?!”便不再理睬。

孙河走过去,担心地问韩石头道:“会不会有麻烦?”

韩石头笑了笑说:“放心吧,没事。”

随后,韩石头带着孙河去吃晚饭,饭店开在一个住宅小区内,很隐蔽,没有门头和招牌,和一般寻常人家无异,过了一个窄窄的门,里面却别具洞天,是一个个装修豪华的雅间,悬挂“斗鸡店”的招牌。

老板40岁左右,胖胖的,一看来客人了,两眼立马放出光芒,热情地引进一个最西边的雅间,端茶让座。

韩石头大方地喊道:“5只斗鸡,一盘黄瓜,一盘咸鸭蛋……”他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孙河惊愕地问:“我们2个人,怎么吃下去5只斗鸡?1只就够了。”

韩石头没有多解释,又要了一瓶五粮液。很快,老板先上来一只水煮鸡,名是“斗鸡”,其实和一般鸡没有区别,有所区别的是价格,一只“斗鸡”100元,一般鸡50元。

酒足饭饱,韩石头大方地掏出2000元结账,对老板说:“不用找零了。”

老板一张肥嘟嘟的脸笑成灿烂的菊花,一边说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一边不再谦让地把钱装进了腰包。

末了,韩石头补充道:“明天,可能有人因为拖欠工钱的事告我,还望老兄多多关照,有情后补,走了、走了!”

回去的路上,孙河和韩石头聊天时,才知道老板是县劳动保障局监察股的股长,暗暗责怪自己孤陋寡闻,这一路神仙就在自己的地盘上,却不知道,看来以后得多多结交人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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