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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
王小娟日记:“2015年3月20日。“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留住优秀的人才振兴乡村，带领全村百姓脱贫致富刻不容缓。人是最活跃的因素，大胆地启用乡土人才，利用人才发展产业，让老百姓有稳定的收入，坐在家门口也能挣钱。加强乡土人才的培养和使用，留下一支永远不走的工作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厢房里漆黑一团，“一根筋”从床头坐起，也不拉灯，默神一会儿，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扎紧头帕，刚想起身。“啪”的一声床头的电灯亮了，原来是她的堂客陈婆婆醒了，拉亮了灯，昏黄的灯光洒满了房间。
“糟老头子，何解起得大早？”他的堂客带着惺忪睡意关心的询问，陈婆婆晓得老头子心事重，昨晚一夜未睡好，在床上辗转难眠像烙烧饼。陈婆婆担心自己的丈夫，一夜也不敢睡沉，五更天后才稍稍落觉。“一根筋”起床尽管小心翼翼，不想惊动堂客，但还是惊醒了老伴。
“睡不着。”老伴“一根筋”嗡声嗡气地回答。
“你要去哪里？”看到丈夫起身开了房门，“吱呀”一声走了出去，陈婆婆倚在床头追问。
“外面转转。”“一根筋”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陈婆婆听到偏梢房里传来锄头铁器相碰的响声，晓得老伴一准是要去基地。昨晚她教诲的话他冇有听进耳去。
“一根筋”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背了背篓扛上锄头走在去基地的山路上还在想：“王支书说得在理，要致富靠产业。我本意也不想反对，但是种植失败了，亏损了如何搞？”想到这里，另外一个声音冒出头来反驳他：“亏？又不是我‘一根筋’一人亏，众人亏得我照样输得起。况且，结队帮扶干部李同志愿意担保，不过哪是很远的事儿了。”他把挖锄换了肩。这次，他带了一把挖锄，背篓里还有一把镐、一把铁铲、一把砍刀、一个水瓶、糍粑三个；糍粑预备当做午餐，山里人上坡干活通常是一整天，中途不回家，中午休息也在野外。
“老哥，你终于动了尊驾！”他闷头走到基地的山路边时遇到了石满顺，对方叫了一声他，才打断他的思绪。原村主任石满顺与他同辈份，年龄却小他十大几岁。石满顺今年开发了五十亩基地，想做大做强产业，既然铁了心不出外打工，他拼了全力去做，无形中也起到了示范带头作用。寨子上好些犹豫不决的人看到原村主任下大力气搞开发了，内心也热乎起来，纷纷增加面积，期盼通过勤苦劳作，让猕猴桃早日挂果，也像山下人那样走上脱贫致富的阳光大道。
“哦，起得早呀。”“一根筋”不好意思向别人敞开自己的思想，他内心犹豫不决，小心翼翼地寻问族弟：“佬弟，这事能成吗？”
“老哥，你放心大胆地干吧？这是致富树，结的是神仙果，前景亮堂着呢！”石满顺信心满满地回答族兄的问话，也坚定了“一根筋”彷徨的心。
打后一周时间，乌龙寨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开发产业的热情日益高涨。王小娟李怀志和村支两委的成员包片督查到位，基地建设初具规模。
在一次巡查中，王小娟突然想起了村干部配备的事儿。她向同行的石明祖问道：“石支书，上次跟你说的，叫你物色一位妇女主任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乌龙寨村班子一直未配备齐全，村支书和村主任由石明袓“一肩挑”，村秘书是田清水，石兴旺是综治专干兼民兵营长，妇女主任一职空缺暂由村秘书代行使职责。自从工作队入村开展工作以来，王小娟同村支书石明祖个别交换了意见，想要配齐班子成员，石明祖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因为精准扶贫任务重，各项工作压头，千头万绪未曾理清，成天价忙碌，一时给耽搁了。
听到王小娟重新提起这事儿，两位支书边走边谈回到了村部楼商量。石明祖诚恳地对王小娟说：“王支书，劈直讲吧。村里年青人喜欢往外奔，肯留下来的人不多，村干部的工资低养不活人。比如说原村主任石满顺，在家当主干一个月才发千把块钱，一年万多块钱；他出外打工呢，一人一月能挣到三千多，外加堂客也有二千多元收入，好歹一个月进帐在五千多元。”
“在家冇有其他的收入吗？”
“留在村里冇得其他收入了。种田为了饱肚子，养鸡养鸭为了赚点油盐钱，养猪为了过年有餐饱肉吃。”说起村民生活现状，石明祖叹声气，心中无奈。乌龙寨的村民长期以来挣扎在温饱线下，摆脱不了贫困。
“成规模的养殖户有吗？”
“全寨子只有田大树养殖山鸡稍成气候，其余的村民冇得产业。但是，他不是贫困户。”石明祖沮丧。在乌龙寨，贫困群众缺技术少劳力带动不了经济，而有本事的村民因为不是贫困户享受不到帮扶政策。
“他的女儿今年职中毕业，她的人品怎样？”
王小娟想起了上次与田春花打过交道，凭直觉她看上了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
“这个女伢崽呀，人品不差，有知识，有文化，思想活，又肯干事儿。”石明祖眉开眼笑地夸赞。
“肯干事儿？”王小娟不明白石明祖指的是哪方面，追问道。
“她在职中念书时，就帮她老爹把山鸡蛋卖到了网上。叫么个名堂？电商？对，电商！”石明祖想起了这个陌生的行业。
“呵，挺能干的姑娘。让她出来干一些工作怎么样？”王小娟吐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怕不成？”石明祖疑惑地说。他抽上了烟。
“为什么？”
“她一个红花姑娘专管堂客们的事儿，怕羞死人了。”在石明祖的心里，他认为妇女主任专管计划生育和婆婆妈妈的事。末了，他又加上一条理由：“况且，一组有村秘书田清水任主干，一个组出两个村委员是不合适的，别的组有意见。她本人未必同意？”
“那村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王小娟作为组工干部也曾为此困惑。村干部的配备，要充分考虑具有代表性。“好的不一定用得上，用得上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她从事组织工作多年时常感到困惑，有点力不从心。
石明祖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想起这事儿就头痛！王支书，不瞒你说，工作队来之前，上届村委会选举，选不出人来。不是本人不愿干嘛就是选不上来，还得兼顾代表性，反正是锣齐鼓不齐，村班子配备的事儿就这么拖着。我是既当村支书又当村主任，妇女工作暂由秘书代管。乌龙寨天生就是马桑树的命，贱呀！”他吐出一口烟，仿佛吐出心中的烦恼，让恼人的事儿也如同青烟一样飘逝。
“你个人觉着她怎么样？”
“倘若本人同意，的确是一把好帮手，但是，红花姑娘迟早要嫁人的。”石明祖心中也有担忧，害怕培养成熟一个女伢崽，村里冇得使用又嫁走了。
“石满顺这个角色也不差的，启用他，让我省好些麻烦事。”石明祖想起正在开垦猕猴桃产业的带头人。石满顺顶上了一个好技术员，不仅自己带头崭劲干，而且对于村民的技术请求，他也是有求必应，尽心尽力的帮助指导。
“你想启用他？”王小娟揣摩对方的心思。
“启用当村干部他也不想干。现在一组有秘书田清水顶上了。我想动员他成立一个合作社，当理事长。他是蛮合适的人选。”石明祖心里藏了一个小隐私，他要尽快培养一批年轻人顶上来，特别是懂经济懂农业人品出色的人才不好找，他心中焦虑。
“是啊，我们要尽快启用一批能人，带领乡亲们一道干，抓实精准扶贫工作，彻底铲除贫困的穷根。成立乌龙寨猕猴桃种植合作社，把一些乡村能人组织起来，凝聚人心，形成合力，我们的农村才会有出路呀。”王小娟感同身受，在新时代，各地各部门对于人才的需求量很大，如何使优秀人才脱颖而出？需要创造一个良好的机制和取得新的突破。
“王支书，我去基地转转，加紧盯牢，我放心不下呀。”产业开发成了石明祖的心病。这个勤勉的村支书吸取了上次开发失败的教训，心里害怕全寨村民怨怼，他时刻警醒着，催促着，督办着，在猕猴桃基地开发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的，你去吧。我和怀志去田寨走访田大树，顺便参观他的养鸡场。”
待石明祖走后，王小娟邀上李怀志，准备去田寨走访，了解田大树一家的情况，她想把田春花这个有思想的年轻人也拉进合作社。“负责电商外销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她在内心琢磨。
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她们来到田寨的村口，透过桃树林枝叶缝隙，望见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村路下方哗哗流淌。溪边青石板码头上蹲着四个洗衣的女人。棒槌拍打衣物的沉闷声音掠过溪面，回应在山谷里。
李怀志在前领路，他不认识去田大树家的路，只得停下来询问小溪边的村姑：“喂，同志姐，去田大树家怎么走？”
洗衣的女人们回头朝李怀志飞快地瞥上一眼，相互对视一下，“噗哧”一声忍不住全笑了，银铛般的笑声窜进桃树林里，惊飞了几只山雀，叽叽喳喳的飞远了。
一个脸盘清秀，身材匀称，穿一身青衣的姑娘腼腆地立起身来，朝着溪涧上方的问路人回应：“同志，你找我爹爹。我爹不在家，他去山上养鸡场了。”那个答话的年轻女子，呼吸有点急促，问路人听得出她紧张地回答。
青衣姑娘脸蛋胀得绯红，问路人却没有看见，茂密的桃叶遮挡了。别人叫她“同志姐”使她不好意思，田春花的年龄比李怀志小六岁。
“春妹子，衣服流走了。”一个梳巴巴头的大嫂着急地呼喊。
“哎呀，妈嘢！你们这些害人精，不帮我抓一把呀？！”名叫春妹子的姑娘手慌脚乱地脱下鞋子，扎裤勒袖，跳下小溪朝下游追去，溪涧水不深，浸湿了田春花的半截脚肚，溪水里倒映出她慌乱的倩影。
浣洗的女人们笑翻了天。一个村姑停下棒槌笑出了泪水，一个大嫂双手撑在青石板笑，另一个用手背抺着泪水笑。
田春花在下游捞上漂走的衣服。回来时，挽起被溪水浸湿了的裤脚，露出水灵灵的半截小腿肚子，白得像一段素洁的白藕。
李怀志后来才知道这个青春活泼的姑娘叫田春花，是田大树的女儿，县职业中学毕业生，刚毕业暂时在家闲赋。
“春花，你不记得我了吗？”看到田春花走到岸边，沥干水珠，穿上鞋子，王小娟笑着上前打招呼。王小娟同她接触过有印象。
“王支书。”田春花羞涩地叫了一声。她认出了来客，是上次参观时结识的王小娟支书。
“你爹不在家吗？那我们找你呢，一样的。让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家，好不好呀？”
“嗯。”田春花点头答应，迅速拧干洗涤的衣服，捡拾进小背篓里，熟练地背上背篓，顺着码头走上了村道，在前面引路。一路上，湿衣服未拧尽的水珠从背篓底滴落，洒在青石板村道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水点渍印。王小娟紧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谈。李怀志跟在最后，边走路边用一双俊秀的眼睛打量村子的风貌。
“春花，今年有什么打算吗？还准备出去打工吗？”王小娟问。
“不去了。我爹爹不准。”
“回村干吧，一样行！同样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王小娟鼓励。
一路上，李怀志好奇地饱览田寨的美丽景色：但见一棵郁郁葱葱的高大的银杏树如绿伞一样耸立在寨子最高处，成为全村非常明显的标志物；几十幢青瓦木房依梯次散落在银杏树下的山峦上，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大路若隐若现地穿入村寨，与串连各家的小路相连接，构成便利却不规则的交通道路网。
田春花到了岔路口往左拐，走过一座土地庙，前面有一堵石砌围墙，一颗李子树的青翠树枝从里面探出头来，随风向行人致意。
石墙里面有一排三厢四壁的青瓦木柱房和一个茅草盖顶的偏梢，这是湘西地区典型民居。田春花推开虚掩的院门，邀请客人进了院子，待客人进门后，她随手又虚掩上了院门。
有一只大红公鸡“咯咯咯”的欢叫着，从李子树下跑来，扑向主人，期盼主人投食，但见田春花没有撒食的动作，公鸡嘀咕几声，重新又回到南墙根找年轻的母鸡们献殷勤去了。
王小娟非常熟悉这样的布局，她晓得堂屋是供全家人活动的场所，平日兼做饭厅，两边厢房兼备睡觉和读书学习的功能，偏梢用于摆放农具、饲养牲畜兼做厕所。
田春花把背篓摆在李子树下的石桌上，转身引客人去了堂屋。堂屋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牛头大锁。王小娟晓得田大树夫妇不在家，她想既来之则安之，先找田春花谈谈心，摸摸这个有个性的年轻姑娘的心思。
田春花微笑着略带羞涩的在客人面前，从容地从板壁悬挂的斗笠下取出钥匙，打开了牛头大锁，她并不忌讳客人发现她家的小秘密。她信任工作队员们。
“王支书，李同志，不好意思，怠慢了。”她口里轻声地招呼来客，手脚却不停歇。她把火坑里掩盖的炭火扒开添加木炭，邀请宾客围火坑坐下，转身又从板壁边方桌上的暖壸里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端给客人，说：“王支书，李同志，喝茶。”田春花眼帘低垂，模样青涩可爱，不敢看客人，尤其是年轻男性的火热眼睛。
“春花，坐呀。你也别呆站着。”在火坑边，王小娟邀请小主人坐在自己身边，笑着夸赞：“春花，家里佈置得挺素洁的呀。”王小娟看出了这家人的能干和贤惠，屋里的摆设处处透露出一个中等富裕家庭主人的精神面貌，正如俚语所说：“见人见精神，观物知家境。”
堂屋与山寨普通农户的格局一样，正面板壁设立神龛，敬天地君亲师，进门右侧搁置一饭桌，左边是火坑，堂屋杂物很少，板壁上贴了六张有电影名星画像的日历，透露出了这个中职毕业生的内心向往，为美而生，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愿望。
“你想好了吗？”王小娟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寻问对方。
“嗯。”田春花心里晓得王支书问话的意思，是指上次在参观猕猴桃基地时发出的邀约，回乡务农开发猕猴桃产业。
“春花呀，你年轻，有文化，懂知识，我们想请你出来为村里做一点事儿？”王小娟含笑地拉着田春花细嫩的小手再次发出邀请。
“王支书，我怕干不好。再说，我一个女伢子，能干成么个事儿？”田春花畏怯，虽说在学校里曾经担任过学生会干部，但是，刚出社会冇有实践经验，心中无底。
“不用怕。听说你在学校是优秀班干部，学过电商，你有能力干好的。”王小娟调查过田春花的背景，这样鼓励地说：“到村委会来吧，我们要成立猕猴桃种植合作社，你有电商销售的经验，把乌龙寨的新产品卖到网上去。再说共青团的工作也需要人干呀。”王小娟想让她锻炼一下，作为村里后备干部培养对象。
村班子的配备一直困惑着王小娟，现在，村支书和村主任“一肩挑”，村妇女主任空缺，村团支书未配备，村合作社未成立，影响到村里工作的正常开展，不利于乌龙寨村今后的发展。未驻村前，王小娟作为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接到县人大代表的建议案，代表们提出了《关于农村村干青黄不接亟待引起重视》的建议。她受县委组织部委派，牵头搞了一个调查，发现广大农村青年人才奇缺，尤其是贫困地区年轻的后备干部更是少之又少。群众戏称留村的人员是：“603861”部队（即60岁老人；38即“三八”妇女节，泛指女人；61即“六一”儿童节，泛指儿童）。青壮年劳动力大多出外打工去了。
“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留住优秀的人才振兴乡村，带领全村百姓脱贫致富刻不容缓。人是最活跃的因素，大胆地启用乡土人才，利用人才发展产业，让老百姓有稳定的收入，坐在家门口也能挣钱。加强人才的培养和使用，留下一支永远不走的工作队。”王小娟在当天的日记本中写道。
“王支书，乌龙寨也要开办电商吗？”田春花惊讶地张大嘴巴，她还不明白王小娟支书心中的宏大愿望，不解地问。
“对呀。贫困地区要摔掉贫困落后的帽子，必须紧跟上时代的步伐，利用“互联网+”思想去开发呀，乌龙寨也要进入电商行业。”王小娟满怀希望地描绘。
“可是，乌龙寨冇有网络呀？”田春花轻声嘀咕，这个年轻姑娘的心中有苦恼。她在县职业中学学了一身本事，本想有所作为，可是回到家乡，却发现毫无用武之地。在她内心，憎恨过穷山恶水的乌龙寨，也埋怨过父母带给她的贫穷落后。现在，听到扶贫工作队规划自己家乡新的蓝图，她的心动了，但是稍微还是有些不放心。事实上，家乡今后将要发生的深刻变化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春花姑娘，城里有的，乌龙寨马上都会有的。精准扶贫的路上，贫困山区不能挪下，也决不会挪下！你回来干吧！今年我们建基站连通网络，明年开办电商平台，后年，咱们就卖猕猴桃，卖山鸡蛋，卖山珍，把山里的农副产品销售到网上去，让乌龙寨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样呀？”王小娟说出心中的打算，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热情吸引着年轻人，影响同她打交道的每一个人。
“田春花同志，你家的厕所在那里？”李怀志一时内急，招急地询问。
“哦，李同志，你要上厕所？出了门，左拐，去偏房。厕所里有纸。”田春花回答李怀志的问话，但是话未说完，脸颊却发热了。刚满十八岁的她对于年轻男性，天生有一种羞涩的表现。
李怀志没有看见女主人的羞涩模样，肚子疼痛，径直走出了堂屋，去了偏梢上厕所。王小娟看见了田春花的脸色变化，心中略有所思，但是她不作声。
“你爹娘去了养鸡场？”眼见说服了田春花返乡务农，王小娟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她想要去考察一下养鸡场，了解养殖大户的生产发展情况，这也是精准脱贫农民增收的有效手段之一。
“嗯。”田春花轻声应答。
“你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养鸡场，行不行呀？”
“好的。”田春花愉快地回答，突然想起摆在石凳上未晾晒的衣服，刚才只顾谈话给耽误了，略带羞涩地请求：“王支书，那我先去晾好衣服，再带你去，行吗？”
“好呀。我来帮你。”
“不用的，不用的。”田春花惊慌失措地推辞，但是，还是架不住热情洋溢的王小娟的主动参与。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像一对亲姊妹一同走出了堂屋，来到了李子树下石桌旁，预备晾晒衣服。
墙根搁置有一根长长的竹篙，架在两个一人高的三角木杈上，在农村专门用来晾晒衣物的。王小娟帮助田春花把衣物拧干水份，抖开衣服晾在竹竿上。年龄相差十二岁的两个女人因为共同的目标，心儿贴得更近了。
“呸呸呸！这鬼厕所，脏死了！”李怀志骂骂咧咧地从厕所里出来，惊动了晾衣的女人们。
“李怀志，怎么哪？”王小娟关心地问。
“王部长，这农村最不文明的地方就是厕所。每次入厕，我快成心病了。”李怀志在机井边压了压水花，洗净手，还用鼻子嗅嗅双手和衣服，唯恐臭气沾身。
“李同志，对不起。”听到李怀志埋怨声，田春花心里过意不去。
“这厕所，四面漏风不说，单是与猪圈共用，满池子粪水，就让人受不了。”李怀志来自城里，家里厕所都是瓷砖地面，抽水马桶，干净舒适，那里体验到农村入厕的艰苦。
而在武陵山区，厕所是村民家里最不讲究的地方。农户一般简单地挖一个半人高的土坑，坑上面通常架木柱铺木板建猪圈养猪，猪圈旁留下一个窄小的蹲位供人入厕。猪粪人粪同池，臭气馊气同室，空气污浊难闻。
王小娟父母都是农民，她打小在农村长大，对农村入厕的不易深有体会。她估计，一定是满池的粪水溅了李怀志一身湿。在农村入厕需要有一点技巧，一般地话，要斜搁一块木板在粪池边，拉大便拉在木板上，不能直接入池，否则，会溅你一身臭烘烘的粪水。
“李怀志，不习惯吧。农村落后的面貌要改变，落后的陋习也要加快改掉。”
“王部长，实不相瞒。我认为，乡村文明要先从环境卫生的整治抓起，从厕所改起。”李怀志深有感触地说。
“我赞同！”
两个工作队员取得共识后，才想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他们要找到田大树，谈一谈产业开发的事儿。
王小娟转身对怔呆在一旁的羞愧的田春花笑着招呼：“春花，去你家养鸡场看一看吧。”
“嗯。”田春花怀着愧疚的心情应承道。她为家里条件差不能招待好贵客而面带羞色，但是，一看到王小娟真诚的眼神，她的心又开朗起来。
田大树养鸡场离寨子有七八里路，建在一个半山坡上。当王小娟一行人进入翡翠山林的半坡旷地时，发现头顶上的山林里有一排竹篱笆围着，一只只身轻似燕的山鸡在草坪里游动，看见有人来，一下子都涌到竹篱笆边“咯咯咯”的欢叫个不停。王小娟和李怀志傍在柴门边，一边欣赏鸡群一边等待主人开门。
群鸡见来客无食料抛散，一只只“咯咯”地嘀咕着各自散去。山鸡唱歌的照样振翅高歌，献殷勤的雄鸡照样围绕着母鸡“咯咯咯”的求欢，觅食的又到草从中寻找小虫饱腹去了，几只胆大的公鸡跳到了鸡舍的茅草屋顶上啄食草茎。
“爹、娘，王支书看你们来了！”田春花朝篱笆内锐声呼叫。
听到女儿的叫声，田大树夫妇迎了出来，打开了柴门，含笑地邀请王小娟和李怀志入场，不过，在进场前要求客人在柴门边浅浅的消毒水池里浸泡了一下鞋底。
“请不要介意，消毒这事儿，是春花要求的，我平日是嫌麻烦的。”田大树陪笑着解释。
“王支书，在学校培训时，老师们教的，可以防止病菌传染，预防鸡瘟。”田春花为爹爹证实。
“你这个职高生不差，还真有点本事呀！”王小娟含笑着夸赞。
消毒入场后，她们边走边打量鸡场，发现鸡舍依山坡地势梯级而建，四周用竹篱笆围成了一个大圈；鸡舍高约二米，底部距地一尺高，棚顶铺盖茅草，长有二十多米。鸡舍整齐有序，布局章法分明，隔成了几个大间，每个鸡舍都配备饮水槽投料口。
“田大叔，目前有多少只鸡呀？”
“一千多只吧，去年年关销售了部分，鼎盛时会达到二千来只吧。”田大树老实地回答。
“一天能收多少枚鲜蛋？”
“大约有一、二百吧。山鸡随性，屙蛋冇有准地，有时会下在草丛里，时常遗漏了找不到。”田大树陪来客在鸡场走了一圏，边走边回答。他的妻子陪走了几步，闲不住，打声招呼转身又去收拾鸡舍去了。
“噢也，这里有蛋！”李怀志惊喜的叫声惊动了众人，大家寻声望去，发现他站在草丛里，手里拿着一枚白色的蛋。
原来，走在后面的李怀志突然发现山坡草丛里有散落的鸡蛋。他欣喜地走过去，撩开茅草，把一枚洁白圆润的鸡蛋捡拾起来，拿在手中，兴奋地向大家展示。众人看着他高兴得像孩子似的模样也乐呵呵地笑了。
“蛋好吗？”
“是正宗山鸡蛋！”
“王支书，李同志，中餐在这里吃吧。我炒山鸡蛋。”憨厚的田大树真诚地邀请客人。
“好呀，我也想尝尝正宗山鸡蛋的味道。”王小娟爽快地答应了。她想接近田大树，了解他的思想，准备动员他开发猕猴桃基地，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什么想法？她要全寨子人一户不漏地参加产业开发，实现农户持续稳定增收目标，彻底地斩断深度贫困的根子。
“那我们到草丛里再寻一寻，兴许还有呢？”王小娟颇有兴致的提议。
“行！春花，你提个篮子陪王支书李同志。我去煮饭了。”田大树安排女儿陪客，自己回厨房帮助妻子准备午饭。
几个年青人在山坡上继续寻找散失的山鸡蛋，不时爆发的欢笑声传到竹棚里，田大树夫妇晓得来客收获不少。
王小娟她们捡完鸡蛋，回到田大树的临时住房时，才发现他们夫妻俩生活非常清苦。他们住在简陋的竹棚子里，棚高不足两米，屋顶呈人字型，棚顶用红白相间的条纹尼龙布遮盖，用粗竹片夹牢。室内，一铺床，一只煤球炉子，外加一只小方桌和两个小木凳，是全部家当。临时住房晚上当卧室睡觉，白天兼做厨房。
“不好意思，地方太简陋了。请随便坐吧。”田大树局促不安地搓动双手。他把家里仅有的两只小木凳献出，让女儿细心地用抺布擦拭干净，递给客人坐，然后帮助妻子提起煤炉去室外炒菜去了，他怕呛人的油烟熏着了尊贵的客人。忙完后，他才重新返回棚内，坐在一颗枯树蔸上小心地陪工作队员谈话。
“老田同志，贫困是暂时的，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我们要通过艰苦创业改变贫穷落后的现状。”王小娟大方地笑着安慰说。
“王支书，李同志，乌龙寨人是穷怕了。上辈子人传下一首民谣：‘人说世上黄连苦，乌龙寨人苦心又苦根，红薯包谷轮番煮，瓜菜糊嘴年年哭。”
“你们晓得贫穷苦，那为啥不愿搞开发努力改变贫困面貌呢？”李怀志疑惑地盘问。
“李同志，不是不想搞，实在是怕劳民伤财，输不起呀。”田大树道出心中的忧虑。
“有工作队在，你怕哪样？”李怀志硬气地说。
“工作队是真心帮扶，我们肚里明白，可是，老百姓过日子，能糊弄上级却糊弄不过肚子，要有粮食进仓，要有衣裳穿上身，要有票子进荷包，这才安心呀。一家老小要吃要喝要用度，全凭一双手地里扒山里找呀，不敢马虎大意，不敢走跛脚呀！”他伸出布满老茧的粗大双手深情地表白。
“种果树不赚钱吗？”细心的王小娟置疑。
“王支书，掏心窝子话讲，乌龙寨种么个适宜？到目前为止，冇得成功的例子。我们试种过不少的品种。”
“种柑橘不行？”
“变酸变涩了。”
“那改种猕猴桃呢？”
“说不准。”
王小娟思忖：“种植猕猴桃，仅仅才走出扶贫开发的第一步，后续工作还有培管，保果，储藏，加工，销售等多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不容疏忽，不能出错……”她想到不断出现的增产不增收，果贱伤农的事件，深深地体会到：“只有让群众真正受益了，才能赢得广大群众的坚决拥护和支持。”
“王支书，不得了，不得了！”综治专干兼民兵营长石兴旺气喘吁吁地爬上坡来，急促地向王小娟报告。
“兴旺同志，你先歇口气，再说。”王小娟冷静地安慰赶来报信的人。
“咕嘟、咕嘟”石兴旺喝下田春花递过来的凉开水，缓上一口气说：“县里来电话，叫你赶紧去县政府接人，说是乌龙寨有人上访，惊动了县长。”
“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听讲，上访人把县长的车子拦截了。”
“田大叔、春花，我们先行告辞了。不过，我觉得乌龙寨种猕猴桃是可行的，你不妨先试种几亩吧。”王小娟心中有数。她曾多次请教县农业局的技术人员，又查阅了不少资料，测量分析了土壤成分，也坚定了开发猕猴桃产业必胜的信心。
“王支书，你们吃了饭再走吧，自古催工不催食。”山里汉子被工作队员的忘我精神感动了，田大树挽留贵客。
“不啦。下次来吧。”王小娟一行人匆匆地朝村里奔去。
“唉，工作队员也够可怜的。”在坪场上煮饭的田大树的堂客望到来客匆匆行走的背影，叹息一声对丈夫说。
“是呀,她们为了那样呢？”山里汉子田大树在心里发问。
在村部，村支书石明祖听到电话报信，一边派人通知王小娟，一边紧急地租用了一部面的车等候。等到王小娟赶上车后，他一边报告一边乘车火燎火急地往县城奔。
二个小时后，王小娟和石明祖赶到了县政府办公大楼前人民广场时，时间已到下午。刚下车，她们迎面看见一条大横幅悬挂在大门廊檐上，红底白字非常醒目：热烈欢迎州委信访工作督导组来我县检查指导工作！
王小娟心里想：“上访户嗅觉真灵呀！选的时机总是非常精准，常弄得干部措手不及，上面有大事下面就上访，他们到底要求解决什么问题？看来今天又该忙乎一阵子了。”在路上，她一边跟遇见的熟人点头打招呼，一边与石明祖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地走进了信访局局长办公室。
信访局印开星局长是一个瘦个子中年人，因为工作压力过大，经常失眠，脸上挂着忧郁的神态，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涩色。熟悉他的人关心地劝说他：“开星局长你要开心，不要忧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掉了，什么都没有了。”
印开星掼常会忧郁地回答：“生就做牛的命，不敢误阳春。”他也正是因为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五年还不换岗。王小娟在组织部时就了解这些情况。
与上访户谈心又占用了中午休息时间，印开星局长神情显得焦虑疲倦。当看到王小娟赶来，他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欣喜地说：“王副部长，可把你盼来了，先把人带走吧。”
“印局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是怎么回事？”
“先喝口水吧！”看到来人焦急，印局长心里过意不去，他从饮水机冲了两杯茶水分别递给对方。他警觉地瞟了一眼陪同王小娟前来的石明祖，感到面孔陌生，在未弄清对方身份之前，他不敢贸然开口。在信访局这个特殊的岗位上，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
“这位是乌龙寨村支书石明祖同志，一起来处理上访问题的。”
“哦！”印开星见无异样，这才开口说：“是这么回事。乌龙寨有两个村民，一个叫石求仙，一个叫石窜子，今天上午在县政府大门口拦截了麻县长的车子，上访喊冤，要求解决贫困户错评问题。”
“原来是这两个不成器的傢伙，丢尽了乌龙寨人的脸！”晓得了上访对象名字，石明祖气愤地咒骂一句。
“他们反映了什么情况？”王小娟关心地问。
“主要反映说，工作队和村支两委办事不公，评选贫困户不准，有的本人不申请不签字，凭人情关系也被评上了。”印开星说了一个大概意思。
“没有呀。我们在评定贫困户时严格按照规程操作，合规合法呀！”王小娟一时想不起工作上出现的失误环节。
“他们讲，你们评选田富贵时，他本人不申请，是你们给评上了。”
“哦，是有这么回事？！”王小娟回想起当时的评比情景，想不到被别人抓住了把柄。“田富贵本人不申请，但是，他家里确实贫困，符合建档立卡户的条件，群众给评上的。”
“王副部长，我晓得你办事认真，工作能力强，有些事儿还得走程序。程序不到位，再正确的决定都是不行的呀，你这个老组工干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说是吗？”印开星近来被上访户緾得头昏脑胀，对待接访的干部颇有微词。
“印局长，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给你添麻烦了，我们马上纠正！人呢？”
“人在接访室，我们一起过去谈谈吧。”印开星看到王小娟态度诚恳，心里晓得基层干部难当，处理事务烦杂，心里过意不去，主动地带他们过去解决问题。
三人走过一栋平房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乱哄哄的，聚集了几十号上访户，县信访局等待乡镇政府派人领走，甄别处理信访问题。印局长吩咐工作人员把石求仙和石窜子从会议室请到了隔壁的第二间调解室。王小娟晓得调解室分门别类有十来间，其中有涉诉涉法的、农业农村土地纠纷的、工业征地拆迁矛盾纠纷的、政策咨询的等多间专班工作室。石明祖瞄了一眼多个挂牌的工作室，心里感到无比震撼，“县里的信访案子不少呀！”
乌龙寨的两个上访户吃了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眯盹了一个小时，精神饱满精力充沛，等待上级来人处理答复。石求仙和石窜子被带到隔壁的第二调解室，看到石明祖和王小娟坐在里面，心里顿觉凉嗖嗖的，“怕是冇得好果子吃了！”他们揣测。
“王支书、石支书，你们来了？”一进门，久跑江湖圆滑的石求仙讪笑着打声招呼。他是一个见风使舵的生意人，信奉有奶便是娘的处世原则。
“瞎半仙，你带的好头？！”石明祖气愤地斥责。
“小民不敢！碰巧路过。”
“还嘴硬！胆大包天！连县长的车子也敢拦？！”
“小民觐见县长大人，反映情况，请求为民作主。”
“你有什么情况反映？”王小娟耐心地询问。
“乌龙寨评选不公。”瞎半仙半眯着眼睛对着墙壁说。他与人说话从来不看对方脸色，全凭一双耳朵听口风，这是多年来算命养成的习惯。
“哪里不公？”王小娟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问题。
“吃饭煮米，说话讲理，路有不平，莫怪多嘴。”
“瞎半仙，算命呀？王支书问你话，你莫打诳语！”石明祖看不惯石求仙的江湖习气。
“评选不公。”
“具体一点，在哪一点上。那个人？”
“反正不公平。”石求仙忌讳直接说出人名，他害怕别人上门找麻烦。
“是不是指田富贵的评定？”印开星插言提醒。
“村干部心里明白。”他嘟噜一声，打起了哑谜。
“要你讲事实，你认怂了。见光了，你不敢说出来，说明你冇有问题。走！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石明祖严厉地下达了驱逐令，执行村支书的权力。
两位上访户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露出恐慌的神色。实际上，令石求仙和石窜子惧怕的是石明祖的宗族权力。石明祖辈分高，是宗族祠堂的主事人。
“石求仙同志，对于田富贵贫困户的评定上，我们确实有做到不妥的地方，但是，当时情景你也看到了，时间不等人呀。再说，田富贵一家确实贫困，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在乌龙寨他的家境条件差，大家有目共睹，你说是吗？”王小娟体心剖意地解释。末了，她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今后，你们有什么意见，欢迎向工作队当面提出，我们一起协商解决。上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说得两位上访户低下了头。
短暂沉闷一阵，“还有你，石窜子……”石明祖面对着石窜子训斥：“工作队和村里待你不薄，平日给你发救济粮救济衣救济金，评你当贫困户，安排你当护林员，你不摸摸良心做事，反倒不知好歹跟着瞎告状，你的良心让野狗吃了，也跟着起哄，丢人丢到县城里了！走！两个混帐东西，回去！”
两个上访户在石明祖的强大威慑下，灰溜溜地跟着村支书走出了门，上了停在外面的面包车，准备启程返回乌龙寨。事实上，石求仙与石窜子上午上访时，信访局工作人员已经跟他们说明了政策，他们心里也懂了，气也消了；只是碍于面子，他们坚持等到村干部用车来接，才好寻台阶下了。石求仙还藏了一个小心思，他不愿出返程的车票钱。
石明祖关心王小娟，要求她回家一趟，第二天再回寨。他晓得工作队员驻村时间长，工作辛苦，平日难得有回家的机会。
王小娟感激石支书的好意，遵从安排，就此告别，看到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她舒缓了一口气。印开星也放松了一口气。
“印局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王小娟谦恭地说。
印开星苦笑一声回答：“生就的劳碌命，不敢误阳春。你看，人就是这样的。现在上访户就像逛集市，来了，你还得用八人大轿抬回去。他们是大爷，牛呀！”
“现在为什么信访不信法？上访人宁愿耗神去緾领导，而不愿意走正规法律程序去处理。”
“一言难尽！上访不违法，成本低，能引起领导重视，解决问题速度快，这算是中国特色吧。”
面包车返回乌龙寨的路上，石明祖对车内的人吹胡子瞪眼睛大加训斥。这次事件惊动了县里，让乡里被通报批评，乌龙寒村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石明祖不但要被约谈，而且将面临着被扣去绩效考核分值和工资的处罚，这使他恼怒不已。
“你们是马桑树的贱命，活该受穷一辈子。有能耐了，长本事了，臭名丢到县里去了。你，瞎半仙，平日阴一套阳一套，好事不做尽干坏事，丢尽了乌龙寨人的脸面；还有你，石窜子，糊涂虫，我叫你护林，你倒好，跑到县城里闹事。你缺勤一天，我扣你一天工资！你再上访，我撤了你护林员的岗！”面包车内石明祖的责骂声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远去。
两个上访人的真正目的，石明祖并不知情，王小娟及其他人也不知情。瞎半仙的主要目的是要制造轰动效应，上次同“一根筋”打架后，他输理又输人，感到在乌龙寨上冇有面子，引起仙民们质疑他的权威，影响到了他算命的收入。他到县里拦车告状就想扬名立万，要挣回这个面子，那期想到阴差阳错拦了县长的车子，让他一下子出了大名，后来，也成了他算命吹嘘的本钱。石窜子完全是被瞎半仙唆使出来的，不过，瞎半仙打动他心里的话，他也不方便跟支书说出来。瞎半仙鼓动他到县城来，是答应帮助石窜子找婊子玩。石窜子一辈子打光棍，冇有固定性伴侣，男女之事一直靠在外面寻找暗娼解决，寨子上人都晓得有这么回事儿，精明的瞎半仙摸准了他的心事，临时邀约，两个人结伴上了县城。
这次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石窜子闷闷不乐耷拉着脑袋。瞎半仙眯闭眼缝，一副置身于事外世外的高人模样，任凭你石明祖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他照样不吭不响，身体随着车子颠簸起伏。石明祖的训斥不晓得他们听进了几句话。
“不成器的家伙，你们等着！有得你们的好果子吃！”石明祖骂累了，扔下一句狠话。
第五章 “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
王小娟日记:“2015年3月20日。“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留住优秀的人才振兴乡村，带领全村百姓脱贫致富刻不容缓。人是最活跃的因素，大胆地启用乡土人才，利用人才发展产业，让老百姓有稳定的收入，坐在家门口也能挣钱。加强乡土人才的培养和使用，留下一支永远不走的工作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厢房里漆黑一团，“一根筋”从床头坐起，也不拉灯，默神一会儿，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扎紧头帕，刚想起身。“啪”的一声床头的电灯亮了，原来是她的堂客陈婆婆醒了，拉亮了灯，昏黄的灯光洒满了房间。
“糟老头子，何解起得大早？”他的堂客带着惺忪睡意关心的询问，陈婆婆晓得老头子心事重，昨晚一夜未睡好，在床上辗转难眠像烙烧饼。陈婆婆担心自己的丈夫，一夜也不敢睡沉，五更天后才稍稍落觉。“一根筋”起床尽管小心翼翼，不想惊动堂客，但还是惊醒了老伴。
“睡不着。”老伴“一根筋”嗡声嗡气地回答。
“你要去哪里？”看到丈夫起身开了房门，“吱呀”一声走了出去，陈婆婆倚在床头追问。
“外面转转。”“一根筋”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陈婆婆听到偏梢房里传来锄头铁器相碰的响声，晓得老伴一准是要去基地。昨晚她教诲的话他冇有听进耳去。
“一根筋”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背了背篓扛上锄头走在去基地的山路上还在想：“王支书说得在理，要致富靠产业。我本意也不想反对，但是种植失败了，亏损了如何搞？”想到这里，另外一个声音冒出头来反驳他：“亏？又不是我‘一根筋’一人亏，众人亏得我照样输得起。况且，结队帮扶干部李同志愿意担保，不过哪是很远的事儿了。”他把挖锄换了肩。这次，他带了一把挖锄，背篓里还有一把镐、一把铁铲、一把砍刀、一个水瓶、糍粑三个；糍粑预备当做午餐，山里人上坡干活通常是一整天，中途不回家，中午休息也在野外。
“老哥，你终于动了尊驾！”他闷头走到基地的山路边时遇到了石满顺，对方叫了一声他，才打断他的思绪。原村主任石满顺与他同辈份，年龄却小他十大几岁。石满顺今年开发了五十亩基地，想做大做强产业，既然铁了心不出外打工，他拼了全力去做，无形中也起到了示范带头作用。寨子上好些犹豫不决的人看到原村主任下大力气搞开发了，内心也热乎起来，纷纷增加面积，期盼通过勤苦劳作，让猕猴桃早日挂果，也像山下人那样走上脱贫致富的阳光大道。
“哦，起得早呀。”“一根筋”不好意思向别人敞开自己的思想，他内心犹豫不决，小心翼翼地寻问族弟：“佬弟，这事能成吗？”
“老哥，你放心大胆地干吧？这是致富树，结的是神仙果，前景亮堂着呢！”石满顺信心满满地回答族兄的问话，也坚定了“一根筋”彷徨的心。
打后一周时间，乌龙寨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开发产业的热情日益高涨。王小娟李怀志和村支两委的成员包片督查到位，基地建设初具规模。
在一次巡查中，王小娟突然想起了村干部配备的事儿。她向同行的石明祖问道：“石支书，上次跟你说的，叫你物色一位妇女主任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乌龙寨村班子一直未配备齐全，村支书和村主任由石明袓“一肩挑”，村秘书是田清水，石兴旺是综治专干兼民兵营长，妇女主任一职空缺暂由村秘书代行使职责。自从工作队入村开展工作以来，王小娟同村支书石明祖个别交换了意见，想要配齐班子成员，石明祖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因为精准扶贫任务重，各项工作压头，千头万绪未曾理清，成天价忙碌，一时给耽搁了。
听到王小娟重新提起这事儿，两位支书边走边谈回到了村部楼商量。石明祖诚恳地对王小娟说：“王支书，劈直讲吧。村里年青人喜欢往外奔，肯留下来的人不多，村干部的工资低养不活人。比如说原村主任石满顺，在家当主干一个月才发千把块钱，一年万多块钱；他出外打工呢，一人一月能挣到三千多，外加堂客也有二千多元收入，好歹一个月进帐在五千多元。”
“在家冇有其他的收入吗？”
“留在村里冇得其他收入了。种田为了饱肚子，养鸡养鸭为了赚点油盐钱，养猪为了过年有餐饱肉吃。”说起村民生活现状，石明祖叹声气，心中无奈。乌龙寨的村民长期以来挣扎在温饱线下，摆脱不了贫困。
“成规模的养殖户有吗？”
“全寨子只有田大树养殖山鸡稍成气候，其余的村民冇得产业。但是，他不是贫困户。”石明祖沮丧。在乌龙寨，贫困群众缺技术少劳力带动不了经济，而有本事的村民因为不是贫困户享受不到帮扶政策。
“他的女儿今年职中毕业，她的人品怎样？”
王小娟想起了上次与田春花打过交道，凭直觉她看上了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
“这个女伢崽呀，人品不差，有知识，有文化，思想活，又肯干事儿。”石明祖眉开眼笑地夸赞。
“肯干事儿？”王小娟不明白石明祖指的是哪方面，追问道。
“她在职中念书时，就帮她老爹把山鸡蛋卖到了网上。叫么个名堂？电商？对，电商！”石明祖想起了这个陌生的行业。
“呵，挺能干的姑娘。让她出来干一些工作怎么样？”王小娟吐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怕不成？”石明祖疑惑地说。他抽上了烟。
“为什么？”
“她一个红花姑娘专管堂客们的事儿，怕羞死人了。”在石明祖的心里，他认为妇女主任专管计划生育和婆婆妈妈的事。末了，他又加上一条理由：“况且，一组有村秘书田清水任主干，一个组出两个村委员是不合适的，别的组有意见。她本人未必同意？”
“那村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王小娟作为组工干部也曾为此困惑。村干部的配备，要充分考虑具有代表性。“好的不一定用得上，用得上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她从事组织工作多年时常感到困惑，有点力不从心。
石明祖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想起这事儿就头痛！王支书，不瞒你说，工作队来之前，上届村委会选举，选不出人来。不是本人不愿干嘛就是选不上来，还得兼顾代表性，反正是锣齐鼓不齐，村班子配备的事儿就这么拖着。我是既当村支书又当村主任，妇女工作暂由秘书代管。乌龙寨天生就是马桑树的命，贱呀！”他吐出一口烟，仿佛吐出心中的烦恼，让恼人的事儿也如同青烟一样飘逝。
“你个人觉着她怎么样？”
“倘若本人同意，的确是一把好帮手，但是，红花姑娘迟早要嫁人的。”石明祖心中也有担忧，害怕培养成熟一个女伢崽，村里冇得使用又嫁走了。
“石满顺这个角色也不差的，启用他，让我省好些麻烦事。”石明祖想起正在开垦猕猴桃产业的带头人。石满顺顶上了一个好技术员，不仅自己带头崭劲干，而且对于村民的技术请求，他也是有求必应，尽心尽力的帮助指导。
“你想启用他？”王小娟揣摩对方的心思。
“启用当村干部他也不想干。现在一组有秘书田清水顶上了。我想动员他成立一个合作社，当理事长。他是蛮合适的人选。”石明祖心里藏了一个小隐私，他要尽快培养一批年轻人顶上来，特别是懂经济懂农业人品出色的人才不好找，他心中焦虑。
“是啊，我们要尽快启用一批能人，带领乡亲们一道干，抓实精准扶贫工作，彻底铲除贫困的穷根。成立乌龙寨猕猴桃种植合作社，把一些乡村能人组织起来，凝聚人心，形成合力，我们的农村才会有出路呀。”王小娟感同身受，在新时代，各地各部门对于人才的需求量很大，如何使优秀人才脱颖而出？需要创造一个良好的机制和取得新的突破。
“王支书，我去基地转转，加紧盯牢，我放心不下呀。”产业开发成了石明祖的心病。这个勤勉的村支书吸取了上次开发失败的教训，心里害怕全寨村民怨怼，他时刻警醒着，催促着，督办着，在猕猴桃基地开发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的，你去吧。我和怀志去田寨走访田大树，顺便参观他的养鸡场。”
待石明祖走后，王小娟邀上李怀志，准备去田寨走访，了解田大树一家的情况，她想把田春花这个有思想的年轻人也拉进合作社。“负责电商外销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她在内心琢磨。
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她们来到田寨的村口，透过桃树林枝叶缝隙，望见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村路下方哗哗流淌。溪边青石板码头上蹲着四个洗衣的女人。棒槌拍打衣物的沉闷声音掠过溪面，回应在山谷里。
李怀志在前领路，他不认识去田大树家的路，只得停下来询问小溪边的村姑：“喂，同志姐，去田大树家怎么走？”
洗衣的女人们回头朝李怀志飞快地瞥上一眼，相互对视一下，“噗哧”一声忍不住全笑了，银铛般的笑声窜进桃树林里，惊飞了几只山雀，叽叽喳喳的飞远了。
一个脸盘清秀，身材匀称，穿一身青衣的姑娘腼腆地立起身来，朝着溪涧上方的问路人回应：“同志，你找我爹爹。我爹不在家，他去山上养鸡场了。”那个答话的年轻女子，呼吸有点急促，问路人听得出她紧张地回答。
青衣姑娘脸蛋胀得绯红，问路人却没有看见，茂密的桃叶遮挡了。别人叫她“同志姐”使她不好意思，田春花的年龄比李怀志小六岁。
“春妹子，衣服流走了。”一个梳巴巴头的大嫂着急地呼喊。
“哎呀，妈嘢！你们这些害人精，不帮我抓一把呀？！”名叫春妹子的姑娘手慌脚乱地脱下鞋子，扎裤勒袖，跳下小溪朝下游追去，溪涧水不深，浸湿了田春花的半截脚肚，溪水里倒映出她慌乱的倩影。
浣洗的女人们笑翻了天。一个村姑停下棒槌笑出了泪水，一个大嫂双手撑在青石板笑，另一个用手背抺着泪水笑。
田春花在下游捞上漂走的衣服。回来时，挽起被溪水浸湿了的裤脚，露出水灵灵的半截小腿肚子，白得像一段素洁的白藕。
李怀志后来才知道这个青春活泼的姑娘叫田春花，是田大树的女儿，县职业中学毕业生，刚毕业暂时在家闲赋。
“春花，你不记得我了吗？”看到田春花走到岸边，沥干水珠，穿上鞋子，王小娟笑着上前打招呼。王小娟同她接触过有印象。
“王支书。”田春花羞涩地叫了一声。她认出了来客，是上次参观时结识的王小娟支书。
“你爹不在家吗？那我们找你呢，一样的。让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家，好不好呀？”
“嗯。”田春花点头答应，迅速拧干洗涤的衣服，捡拾进小背篓里，熟练地背上背篓，顺着码头走上了村道，在前面引路。一路上，湿衣服未拧尽的水珠从背篓底滴落，洒在青石板村道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水点渍印。王小娟紧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谈。李怀志跟在最后，边走路边用一双俊秀的眼睛打量村子的风貌。
“春花，今年有什么打算吗？还准备出去打工吗？”王小娟问。
“不去了。我爹爹不准。”
“回村干吧，一样行！同样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王小娟鼓励。
一路上，李怀志好奇地饱览田寨的美丽景色：但见一棵郁郁葱葱的高大的银杏树如绿伞一样耸立在寨子最高处，成为全村非常明显的标志物；几十幢青瓦木房依梯次散落在银杏树下的山峦上，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大路若隐若现地穿入村寨，与串连各家的小路相连接，构成便利却不规则的交通道路网。
田春花到了岔路口往左拐，走过一座土地庙，前面有一堵石砌围墙，一颗李子树的青翠树枝从里面探出头来，随风向行人致意。
石墙里面有一排三厢四壁的青瓦木柱房和一个茅草盖顶的偏梢，这是湘西地区典型民居。田春花推开虚掩的院门，邀请客人进了院子，待客人进门后，她随手又虚掩上了院门。
有一只大红公鸡“咯咯咯”的欢叫着，从李子树下跑来，扑向主人，期盼主人投食，但见田春花没有撒食的动作，公鸡嘀咕几声，重新又回到南墙根找年轻的母鸡们献殷勤去了。
王小娟非常熟悉这样的布局，她晓得堂屋是供全家人活动的场所，平日兼做饭厅，两边厢房兼备睡觉和读书学习的功能，偏梢用于摆放农具、饲养牲畜兼做厕所。
田春花把背篓摆在李子树下的石桌上，转身引客人去了堂屋。堂屋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牛头大锁。王小娟晓得田大树夫妇不在家，她想既来之则安之，先找田春花谈谈心，摸摸这个有个性的年轻姑娘的心思。
田春花微笑着略带羞涩的在客人面前，从容地从板壁悬挂的斗笠下取出钥匙，打开了牛头大锁，她并不忌讳客人发现她家的小秘密。她信任工作队员们。
“王支书，李同志，不好意思，怠慢了。”她口里轻声地招呼来客，手脚却不停歇。她把火坑里掩盖的炭火扒开添加木炭，邀请宾客围火坑坐下，转身又从板壁边方桌上的暖壸里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端给客人，说：“王支书，李同志，喝茶。”田春花眼帘低垂，模样青涩可爱，不敢看客人，尤其是年轻男性的火热眼睛。
“春花，坐呀。你也别呆站着。”在火坑边，王小娟邀请小主人坐在自己身边，笑着夸赞：“春花，家里佈置得挺素洁的呀。”王小娟看出了这家人的能干和贤惠，屋里的摆设处处透露出一个中等富裕家庭主人的精神面貌，正如俚语所说：“见人见精神，观物知家境。”
堂屋与山寨普通农户的格局一样，正面板壁设立神龛，敬天地君亲师，进门右侧搁置一饭桌，左边是火坑，堂屋杂物很少，板壁上贴了六张有电影名星画像的日历，透露出了这个中职毕业生的内心向往，为美而生，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愿望。
“你想好了吗？”王小娟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寻问对方。
“嗯。”田春花心里晓得王支书问话的意思，是指上次在参观猕猴桃基地时发出的邀约，回乡务农开发猕猴桃产业。
“春花呀，你年轻，有文化，懂知识，我们想请你出来为村里做一点事儿？”王小娟含笑地拉着田春花细嫩的小手再次发出邀请。
“王支书，我怕干不好。再说，我一个女伢子，能干成么个事儿？”田春花畏怯，虽说在学校里曾经担任过学生会干部，但是，刚出社会冇有实践经验，心中无底。
“不用怕。听说你在学校是优秀班干部，学过电商，你有能力干好的。”王小娟调查过田春花的背景，这样鼓励地说：“到村委会来吧，我们要成立猕猴桃种植合作社，你有电商销售的经验，把乌龙寨的新产品卖到网上去。再说共青团的工作也需要人干呀。”王小娟想让她锻炼一下，作为村里后备干部培养对象。
村班子的配备一直困惑着王小娟，现在，村支书和村主任“一肩挑”，村妇女主任空缺，村团支书未配备，村合作社未成立，影响到村里工作的正常开展，不利于乌龙寨村今后的发展。未驻村前，王小娟作为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接到县人大代表的建议案，代表们提出了《关于农村村干青黄不接亟待引起重视》的建议。她受县委组织部委派，牵头搞了一个调查，发现广大农村青年人才奇缺，尤其是贫困地区年轻的后备干部更是少之又少。群众戏称留村的人员是：“603861”部队（即60岁老人；38即“三八”妇女节，泛指女人；61即“六一”儿童节，泛指儿童）。青壮年劳动力大多出外打工去了。
“乡村要振兴，人才是关键，留住优秀的人才振兴乡村，带领全村百姓脱贫致富刻不容缓。人是最活跃的因素，大胆地启用乡土人才，利用人才发展产业，让老百姓有稳定的收入，坐在家门口也能挣钱。加强人才的培养和使用，留下一支永远不走的工作队。”王小娟在当天的日记本中写道。
“王支书，乌龙寨也要开办电商吗？”田春花惊讶地张大嘴巴，她还不明白王小娟支书心中的宏大愿望，不解地问。
“对呀。贫困地区要摔掉贫困落后的帽子，必须紧跟上时代的步伐，利用“互联网+”思想去开发呀，乌龙寨也要进入电商行业。”王小娟满怀希望地描绘。
“可是，乌龙寨冇有网络呀？”田春花轻声嘀咕，这个年轻姑娘的心中有苦恼。她在县职业中学学了一身本事，本想有所作为，可是回到家乡，却发现毫无用武之地。在她内心，憎恨过穷山恶水的乌龙寨，也埋怨过父母带给她的贫穷落后。现在，听到扶贫工作队规划自己家乡新的蓝图，她的心动了，但是稍微还是有些不放心。事实上，家乡今后将要发生的深刻变化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春花姑娘，城里有的，乌龙寨马上都会有的。精准扶贫的路上，贫困山区不能挪下，也决不会挪下！你回来干吧！今年我们建基站连通网络，明年开办电商平台，后年，咱们就卖猕猴桃，卖山鸡蛋，卖山珍，把山里的农副产品销售到网上去，让乌龙寨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样呀？”王小娟说出心中的打算，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热情吸引着年轻人，影响同她打交道的每一个人。
“田春花同志，你家的厕所在那里？”李怀志一时内急，招急地询问。
“哦，李同志，你要上厕所？出了门，左拐，去偏房。厕所里有纸。”田春花回答李怀志的问话，但是话未说完，脸颊却发热了。刚满十八岁的她对于年轻男性，天生有一种羞涩的表现。
李怀志没有看见女主人的羞涩模样，肚子疼痛，径直走出了堂屋，去了偏梢上厕所。王小娟看见了田春花的脸色变化，心中略有所思，但是她不作声。
“你爹娘去了养鸡场？”眼见说服了田春花返乡务农，王小娟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她想要去考察一下养鸡场，了解养殖大户的生产发展情况，这也是精准脱贫农民增收的有效手段之一。
“嗯。”田春花轻声应答。
“你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养鸡场，行不行呀？”
“好的。”田春花愉快地回答，突然想起摆在石凳上未晾晒的衣服，刚才只顾谈话给耽误了，略带羞涩地请求：“王支书，那我先去晾好衣服，再带你去，行吗？”
“好呀。我来帮你。”
“不用的，不用的。”田春花惊慌失措地推辞，但是，还是架不住热情洋溢的王小娟的主动参与。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像一对亲姊妹一同走出了堂屋，来到了李子树下石桌旁，预备晾晒衣服。
墙根搁置有一根长长的竹篙，架在两个一人高的三角木杈上，在农村专门用来晾晒衣物的。王小娟帮助田春花把衣物拧干水份，抖开衣服晾在竹竿上。年龄相差十二岁的两个女人因为共同的目标，心儿贴得更近了。
“呸呸呸！这鬼厕所，脏死了！”李怀志骂骂咧咧地从厕所里出来，惊动了晾衣的女人们。
“李怀志，怎么哪？”王小娟关心地问。
“王部长，这农村最不文明的地方就是厕所。每次入厕，我快成心病了。”李怀志在机井边压了压水花，洗净手，还用鼻子嗅嗅双手和衣服，唯恐臭气沾身。
“李同志，对不起。”听到李怀志埋怨声，田春花心里过意不去。
“这厕所，四面漏风不说，单是与猪圈共用，满池子粪水，就让人受不了。”李怀志来自城里，家里厕所都是瓷砖地面，抽水马桶，干净舒适，那里体验到农村入厕的艰苦。
而在武陵山区，厕所是村民家里最不讲究的地方。农户一般简单地挖一个半人高的土坑，坑上面通常架木柱铺木板建猪圈养猪，猪圈旁留下一个窄小的蹲位供人入厕。猪粪人粪同池，臭气馊气同室，空气污浊难闻。
王小娟父母都是农民，她打小在农村长大，对农村入厕的不易深有体会。她估计，一定是满池的粪水溅了李怀志一身湿。在农村入厕需要有一点技巧，一般地话，要斜搁一块木板在粪池边，拉大便拉在木板上，不能直接入池，否则，会溅你一身臭烘烘的粪水。
“李怀志，不习惯吧。农村落后的面貌要改变，落后的陋习也要加快改掉。”
“王部长，实不相瞒。我认为，乡村文明要先从环境卫生的整治抓起，从厕所改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