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峰上的依靓岩洞口外停了两辆马车。三筒牵着麻绳从岩洞大厅里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被反绑着双手又被被串在一根长长麻绳上的吴福源等四名俘虏。头上戴着的黑布头罩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那坑坑洼洼的石头小路上。“俘虏四人,都听着,等一下,都要老老实实上车!你们就要离开这里啦!就要同我们永别啦!”站在马车旁的一筒大声喊道。“永别啦?怎么意思?”覃荣呢喃道。“不会是枪毙咱们吧?”走在长绳后边的梁浩心中一惊,嘴里呢喃一声,脚步便慢了起来。“就你啰嗦?还不快走?”二筒冲上去,一脚踢在梁浩小腿后。梁浩身子顺势往前一扑,顿时,噼哩卜通几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喊:“哎哟!”“怎么啦?”“怎么啦?”“哟哟!”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梁浩身子下边压着四个人。五个人叠罗汉似地一人压着一人跌倒在地。被层压在最底下的三筒哗哗地喊了起来:“怎么压我啦?还……还……不快起来?哎哟!哎哟!”二筒又冲了上来,双手抓住梁浩身后麻绳往后拉着,大喊道:“快起来!”不一会,五千人相继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赶快走!”三筒才刚站定,又牵住了长绳,喊道:“赶快走!”吴福源被长绳一牵,上身便前顷,双腿只好迈开来,往前走去。被长绳串在他后边的宋希光等三人也只好跟着迈开脚步。一行人来到了马车身后,三筒大喊一声“赶快上车”,便一手挽扶一手推着,逐一将吴福源等四个俘虏弄上了马车。咔啦一声,三筒将马车车厢后门从外边关上,又将铁丝绑在两只环上。之后,他转身来到车头,坐在车辕上,抓起马鞭,叭的一声抽打在马脖上,马车便吱吱嘎嘎地驶下山坡去。土匪们分座在另一辆马车,以及四匹马,紧跟在后边也往坡下去了。四匹马上分坐着一筒、二筒、四筒、五筒。四杆长枪背在他们身后。枪顶上的刺刀反射着午后明亮的阳光,透出白光。马蹄声,的的答答;车辙声,嘎吱嘎吱;乌鸦声,啊啊依依。
就这样,土匪们押着俘虏四人离开了依靓岩,前进在那弯弯曲曲的林间山路上。山路,坑坑洼洼。尘土,一路飞扬。
马车驶上另一座山峰,在山腰上一处平地上停了下来。三筒从车辕上跃下身来,转身走到车后,拉扯门环上铁丝,不一会,咔啦一声,车厢后门打开来。“下车!”三筒喊了声之后,便遂一挽扶着一个个俘虏,让他们下车来。被一根长麻绳串着反绑双手的他们列成一行,站在马车后,站在阳光里,站在一座飞檐大庙宇前边。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四名土匪双手端起了长枪。骑在马背上的一筒从腰间抽出手枪,喊了起来:“俘虏们!谢谢啦!谢谢你们给我们带来的福气!给我们带来丰收啦!万能的洛越王神啊!一定会保祐你们一路走好的!再见啦!永别啦!”身着国军军服的吴福源等四个俘虏,浑身颤抖。“搞……搞……什么……土匪……讲……讲不讲……道理?你……你们胆……胆敢……枪杀……枪杀国……国军……我……我们……”覃荣嚷了起来,瑟瑟发抖的身子让他的喊声不停地哆嗦,断断续续地响着。“哟!有志气!有志气!真不愧为国军军人!”一筒才喊完,他右手抽出腰上手枪,又大声喊道:“注意!注意!举枪!”“老大,就这么杀了他们啦?国军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日后剿了我们?”三筒大声问道。“你们不放过我们,是吗?当心,铁血星十九军日后为我们报仇……”吴福源喊道。“哈哈……”一筒大笑之后,又喊了起来:“没有时间同你们啰嗦啦!”一筒右将手上的手枪朝天举着,又喊道:“举枪!瞄准!瞄准!预备!预备!一!二!三!开枪!”一筒喊声才过,“砰……”几声枪响,吴福源等四名俘虏身子应声跌倒在地。硝烟弥漫在枪口上。四周林子里,惊飞起一只只鸟。
马蹄声响。土匪们登车上马,离开了。
马蹄声车辙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鸟儿叫声又此起彼落地回响在庙宇周围林子上。
倒在地上挣扎的吴福源等四人,彼此间身体相互靠近并且摩擦不已。不一会,绑在四人眼上的黑布被蹭脱了。云雾缭绕之中,一座高大的庙宇,一棵棵参天大树,渐渐地在四人眼中清晰起来。“这是哪儿呀?”“不知道。”“土匪们呢?哪儿去了?”“该不会是就这么放了我们吧?”“刚才枪一响,我腿一软,就跌倒……”“我也是。我以为子弹打中我了。没想到,没打中。”“当心土匪们的阴谋……”“刚才那几声枪响,我心惊肉跳的,我以为土匪要枪毙我们啦。”“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枪一响,我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啦”“大白天也这么多云雾,这里应是高山”……四人一边议论道,一边将身后绑住双手的麻绳往石头上摩擦。不一会,麻绳断了,四人相继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打量着周围。“快来看呀,这里有石碑。重修大明山神笔峰洛越王神庙碑记。”覃荣喊了起来。另三人循身走过去。四人围在石碑前,仔细查看碑文,只见:
邑令庄振重修明山洛越王庙碑记
大明山,亦称博邪山、镆鎁山,乃桂中南首高山,鸣伍县第一境也。于县北百余里,其巅广千余亩,如平地。蜿蜒叠翠中,有五峰直插霄汉,上有潭,深不可测,时吐共光,远烛数里,故曰大明山。每岁秋烟云郁积,内有声,似风非风,似雨非雨,似雷非雷,似波涛非波涛,或三日或旬日乃止,故又曰大鸣山。明李璧《镆鎁山》诗曰:“仙人佩得镆鎁还,误落飞泉第一湾,三尺何年化龙去,空余万丈镆鎁山”。主峰龙头峰,乃桂中南之首高峰也。传曰主峰乃蟒蛇特杰为收养其之寡妇所垒之坟,故名之。则洛越王庙,乃县第一庙也,于明山次峰神笔峰。县之城,社、乡、村立庙以祀真武帝者,处处皆有,处处皆称为真武庙。此独曰洛越王者,何也?乃庙对面石崖壁上天生一似人面巨石也。世人乃传称为洛越王神。是此建庙也并名之也。夫凡海内之名山胜水,皆立一神庙以主之,外而亭榭楼阁以供游人之玩赏、憩息、饮酒、赋诗者,不一而足,而此独缺焉。余初致祭而游之,见其清碧幽奇之状,不可名言,不可摹写,令人神骨皆仙。以为海内之名胜,更孰有过于此者乎?深恨无亭榭楼阁点缀其间,为此山生色,为游人寄兴。及登临斯庙一望,其山翠幽奇,玩赏憩息于其间,而饮酒赋诗之兴勃然而起。犹深幸有此一庙。是此,一庙而兼备亭榭楼阁之大概也。是此,一庙之名与实,诚不为真武也,为洛越王也。且为洛越之游人也。是此,一庙当与明山同流终古不朽也。一遇顷颓亟而修之,其容已乎?余初见其殿宇损坏,神像剥落,即起修葺之念。适为初政繁扰,未暇及之。且以殿宇神像之损坏剥落未甚。越二年而前殿塌矣,一将军仆矣,而修葺之念切矣。深恨不得其人共为倡首,共为捐资,共任其事,共董其成。不谓神与山俱灵。迨壬子盂春,深幸有司铎黄君式之毅然倡首,而欣然助资者甚众。犹幸有僧贞炫,毅然任其劳而欣然董厥其成者。杜君瞻云也。凡此者皆有功也。非独有功于神,并有功于人,而且有功于明山也。诸君勒碣其旁,强予一言。余虽不能文,亦觉毅然欣然以纪其略,俾后人观感于斯者,将复损坏剥落,亦复修葺之,使此一庙与明山同流终古而不朽可也。
附七律以志:
天然王像景幽哉,几脉五峰入穹来。
云霭依稀高山带,星驰仿佛贯鱼腮。
山峰倒影斜阳照,石磬频敲细雨摧。
残棁枕流踪迹渺,仙源应是接蓬莱。
“原来这儿是大明山次高峰神笔峰呀。这庙是洛越王古庙呀。离县城百里路呀。”在弯腰查看石碑的吴福源说道。“这里离县城还有百把里之遥呀……”覃荣说道。“我们要走几日,方能抵达县城呀?”宋希光感慨道,“哎呀。不管怎么说,咱们终于自由了……”
潺潺流水声吸引了他们。他们循声而去,在庙宇不远处前方,发现一条小溪凹现在青石谷间。举头望去,又见小溪对岸是刀削似的石壁上凸现一块好似人面的巨大石头。“看!悬崖石壁上那块大石头,象不象人脸?”覃荣手指着对岸石壁喊了起来。“哎呀!象!”“真象。”“可能那就是石碑中说的洛越王头像啦”……四人纷纷说着。
“感谢洛越王呀!”“如果无洛越王之神祐,我们早就毙命于土匪枪下了……”四人议论着,各人双腿就跪了下来,朝着那大石头跪拜了几下。
就这样,正当吴福源等四名俘虏处心积虑地思考着如何逃离土匪窝的时候,土匪们却出乎意料地主动释放了他们。
就在吴福源四人跪拜洛越王神石像的时候,正在县公署饭堂里吃午饭的詹诚武,突然心生一个念头。那时候的詹诚武,以及吴福源四人都料想不到,随着这念头的实施,吴福源四人才刚刚逃离虎穴,却又要掉入狼窝里。
“吃过午饭后,马上集合队伍,上大明山神笔峰一趟。”詹诚武说道。苏树峰放下手中饭碗,走出小饭厅,来到大饭厅,喊道:“抓紧时间!赶紧吃饭!饭后有行动!明白没?”“明白!”“明白!”在大饭厅吃饭的士兵们齐声应答道。
苏树峰转身回到小饭厅,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问道:“营座,上大明山干啥呀?难道李清亮还会回到古庙来?我想不明白。”“呵呵……不入虎穴,焉得虎崽?你忘了?李清亮、梁明汉可是带着保障所税费库银逃跑的。抓住他们,就能找到库银。”詹诚武说道,“就算抓不住他们,我们也要上大明山去呀,说不定,能找到十一指土匪,找回被劫走的军费库银呀……”
一辆吉普车,以及一辆卡车,相继驶出县公署大门。
正当詹诚武率兵赶往大明山的时候,吴福源四人正在为了肚子而忙碌在古庙附近。
“肚子饿了,咋办?”覃荣嚷了起来。“咋办?弟兄们,走,打鱼去。”四人中军龄最长的吴福源野外生存能力较强,耳里闻听小溪流的潺潺流水声,心中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在他带领下,他们四人分散站在溪流岸上,手拿石块,睁大双眼紧盯河水。不时有鱼群淌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噼哩叭啦”声不断,一块块石头砸向流水中。竟然不几只鱼翻身挣扎在河水中。他们飞身扑入水中,抓起一只只鱼。
在古庙门外地上。几条鱼被穿在木棒上架了起来。蹲下身来的吴福源双手拿着两块小石块,反复击打不断。一会,石块边的干枯草丛被点着火了。随即,火苗烧在穿有鱼的几条木棒下。
当夕阳霞光照在洛越王古庙上的时候,坐在庙门外地上的吴福源四人手里抓着烤鱼,撕下一块块鱼肉,送往嘴里啃咬不已。他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议论道:“吴哥点子厉害呀。”“呵……就是。”“若无我的点子,哪来的烤鱼吃?”
突然,轰鸣声渐响。四人循声抬头望去,只见泥土路上驶来了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卡车。“哎呀!是国军的军车!”“对!是军车。”“该不会是我军吧?”“但愿是本军!”他们又议论起来。
两辆军车停在了古庙前。四人愣住了,因为他们看见:敞篷军车上的是一张张陌生面孔。“下车!警戒!”随着一声大喊,一个个军人跃身下车。士兵们分散站着,将身上长枪解了下来,端在手上,枪口对准了四人。覃荣心中一惊,手上鱼掉落在地。詹诚武从吉普车上下来,手持手枪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也是国军?”四人身上的国军军服引起了他的注意。“是的。”吴福源一边答话一边站起身来。“别动!”苏树峰大喝一声,同时他右手上手枪枪口已经对准吴福源。“国军哪一部分?报上番号来!”詹诚武喊道。“铁血星十九军!”吴福源答声才毕,詹诚武喊道:“绑了!”八名国军扑了过去,每两人一组,架起了吴福源等四人的左右膀。紧接着,又过去四名国军,用麻绳将这四人双手反绑在其身后。吴福源等四人就这样成了詹诚武营队的俘虏。
夜黑了。鸟鸣声虫叫兽喊声,远远近近地响着,此起彼落地传到古庙来。国军们从军车上带下来的几盏马灯照亮了古庙屋里屋外。屋外架起了两口大锅。火苗烧在锅下。
在屋里,詹诚武与苏树峰坐在屋里。他俩身后是座巨大的洛越王神泥塑像。塑像面部与庙外对面石壁上的人面巨石竟然有几分神似。被反绑了双手的吴福源等四名俘虏站在他俩面前。两名身背长枪的士兵站在一旁。对俘虏四人的审问开始了。“我们是国军广东省部队陈炯明司令部直属营。这位是营长詹诚武。我是营副苏树峰。希望你们如实供述。”苏树峰刚说完,詹诚武便问道:“你们是流亡省长李静诚卫兵营的?”“是的。”吴福源答道。
“老实交代,你们大部队在何处?”詹诚武又问道。吴福源答:“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老实交代,你们四人为何在此庙?枪支呢?”苏树峰问道。吴福源答道:“真的不知道。我们四人是土匪攻入城府街那一夜被土匪俘虏的。今天土匪们将我们押到这里……然后……然后搞假……假……枪……枪毙……就……就……放……放了我们……”回忆起发生在几个钟头前被蒙眼等着枪决的情景,吴福源依然心有余悸,以致他语无伦次。
“老实交代,到葫芦街抢走的军费库银,现在何处?”詹诚武又问道。吴福源答道:“不知道。”苏树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叭”的一声响,他右手上的手枪砸在吴福源额头上。额头上沾出血来。吴福源右手捂上额头,又说道:“真的不知道。”苏树峰手上手枪举在覃荣额头前,问道:“看样子,你年纪最小。你的心,应是老实的吧?你交代!”覃荣右手举了起来,挡在额头前,说道:“饶了……饶了……我吧!我……我……也……不……不知道……啊……”他身子颤抖了。
“我!我!交代!交代!土匪才知道那库银!在哪里。”宋希光嚷道。“你这话!不是废话吗?”苏树峰喊声刚落,“叭”的一声响,他手中手枪砸在宋希光额头上……
眼见着再也问不出名堂来,詹诚武喊了声“押出去”,俘虏四人被几名端着长枪的士兵押出屋去。
狗肉香味与酒水香味弥漫在马灯照耀中的古庙大厅内。詹诚武与苏树峰坐在供桌前,吃肉喝酒……
“洛越……王……神呀!洛越……王!你说!你说!你……你……告诉我,那些……军费……库银,今……在……在哪里?”酒酣耳热的詹诚武站了起来,喊道。突然,他右手抓起供桌上的那只油油亮的狗腿,甩了出去,“叭”的一声响,只见那只狗腿击打在洛越王塑像嘴巴上,紧接着,又是“叭”的一声,狗腿掉落在地。“在哪里?在哪里?你……你说!你!你……不说……是……不是……我给你……给……你吃……吃狗腿啦……怎么……还……还不说……不说……”詹诚武又喊了起来。苏树峰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他,说道:“营座,喝醉啦?”在马灯昏黄灯光中,只见满面红光的詹诚武右手先是往腰间一扯,再一抬手,手枪就顶在他头上。“咣啷”一声响,他头上那顶画着白色国军军徽的钢盔掉落地上。紧接着,他身子左右摇晃几下。苏树峰扑了过去,双手扶住正要跌倒的他。他身子才刚刚立定,他手中枪就对准了洛越王神泥塑像。“嘻!嘻!嘻!哈!哈!哈!你!你!就……就……懂得……笑!笑……话!笑话……本……本营?是?不是?是不是?”“砰”的一声枪响,一道红光闪亮在他手中枪枪口处。苏树峰与他跌倒在地。“你癫啊?发什么酒疯?”苏树峰嘴里喊了声。“呼噜噜……”声起。苏树峰定神细看,只见被他压身下的詹诚武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癫啊你?开枪击中洛越王神,你我还有本营队,日子都不会好过的!”苏树峰言语之间,右手拍了拍詹诚武脸部几下。詹诚武没有醒来。
“怎么啦?”“怎么啦?”几名士兵手持长枪冲进屋内,连声问道。“没什么。没什么。营座喝醉了。”蹲在地上的苏树峰左手抱着詹诚武上身,挥了挥右手说道,“赶紧将车上帐篷拿来,安放在此,给营座睡觉。”“是!”应答声中,两名士兵走出屋去。
“冬梅……冬梅……”詹诚武嘴里呢喃几声。“呵。说梦话来啦。”依然蹲地左手环抱着詹诚武上身的苏树峰自言自语道。
阳光又照在古庙上。屋外,或站或蹲或坐的一个个士兵,在端着饭碗持着筷条吃饭。屋内,詹诚武与苏树峰坐于供桌前吃饭喝酒。“营座,昨夜你喝多了,朝着洛越王神开枪。要不是我眼明手快,你那一枪,就打中了。”苏树峰说道。“有这事?”詹诚武惊问道。“有这事。”苏树峰说道:“营座就想开枪?就想过一下开枪让瘾头?我看,今日干脆枪决那四名俘虏算啦?留着养着他们,也是浪费军粮啊……”“癫啊你?你癫?我可不同你癫。”詹诚武说道,“本营占领了县城,日后再占领一个一个仓。到那时,在全县大地上开征养军费用,你还,还担心本营多养几个兵?要将俘虏先收编。说不定,下回遇上铁血星十九军时,还可以将其派为间谍特务,渗透于那敌军。下一步,本营还要征兵。顺便将吾叔诚叁的崽,招收入伍。”
“司令部会同意本营征兵?”苏树峰担心地问道。“呵呵……我还不知道定威将军炯明司令的脾气嘛?只要不需他为本营多拔军费,只要本营增编在十人以下,他,会同意的。”詹诚武答道。“高!高!就是高!”苏树峰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两人目光对视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吃过早饭,军人们乘坐两辆军车离开古庙。留下四个士兵看守古庙。詹诚武与苏树峰率兵登车离去,他们希望能在大明山上寻找到李清亮等人,以及库银。
一辆马车来到古庙前,停在中午的阳光下。两名身汉亮丽僮人服装的汉子刚刚下车,“站住!”一声喊声便响了起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庙门处站着两名国军士兵,他俩身背的长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中反光闪亮。“军爷,行行好。我们要进庙去祭拜洛越王神……”正走向庙门的来者四人中的一个大汉说道。不料,那两名国军迅速解下身后长枪,两手端了起来,瞄准着来者,大喊道:“站住!站住!马上离开!”两人停住脚步。那大汉又问道:“为何?为何?”“国军暂时征用本庙了!这庙,现在是军事重地!你们马上离开!否则,开枪啦!”那名国军一边持枪瞄准一边大声喊道。“好的。好的。我们马上离开。能否告诉我们,你们部队番号?”大汉又问道。“国军!就是国军!快点离开!”端着长枪的那名国军喊道。来者中那大汉右手一招,另一人随即跟着他转身。两人登上马车。大汉坐在车辕上,扬起手上马鞭,嘴里大喊“驾”的一声,三匹马就迈开脚步,马车便掉头往山下嘎吱吱地驶去了。
“到底是国军哪一部分?”“不知道。”“是桂军?铁血星十九军?”“是粤军?”“本以为我们来,能带走那些金银和光洋,没想到,来晚了一步……”“说不定,那些金银和光洋,被国军找到啦?”“有可能。但愿他们没有找到”……在马车吱嘎声中,车上两人议论不止。
两辆军车在黄昏时候载着军人们回到了古庙。炊烟在古庙后头前进院子里袅袅升起。这时候,詹诚武与苏树峰来到了后进院子。只见后院大门洞开,两名士兵站在院内菜地上摘青菜。
站在后院大门外空地上的詹诚武,沐浴在习习晚风中,放眼远眺层峦叠嶂,闻听鸟儿欢快的叫声,想到目前自己是灵水县城,以及葫芦仓、城府仓的最高军事与行政长官,可以随心所欲搜刮钱财,顿时心旷神怡,禁不止嘴里哼唱起壮语山歌:
“山连山来谷连谷,千谷香来千谷烟;
仙湖江中浪接浪,万浪涌来万浪奔。
狼山青龙小特掘,腾云驾雾飞天去;
葫芦何人欢乐多?我不出笑谁发声?”
“营座,近来本县流行的是《飓风骤雨歌》,都不见你唱过?你就爱唱《狼山特掘歌》?”詹诚武歌声才停下,苏树峰便问道。“哼。飓风歌,不好,那是伤感之歌。唯有,欢快的特掘歌,方能体现出王者之风范。我,怎能不唱之?”詹诚武说完,吹起了口哨。
在吃晚饭的时候,两名士兵来到马灯照亮下的供桌前,向詹诚武与苏树峰报告称白天里曾经有两个大汉坐着马车来到古庙这里。“来人身着?”詹诚武惊讶地问道。“本地僮人服装。”士兵答道。“他们来干嘛?”詹诚武问道。“他们称想进庙祭拜洛越王神。不过,我们不让他俩进庙里来。”士兵答道。“你出去吃饭吧。”“是。”
“你说,那两人来干嘛?”詹诚武喝下一口酒,望着灯光里的苏树峰问道。“估计真的是本地僮人,家里遇到难事啦,上山来祭拜洛越王神……”苏树峰答道。“我看……我看……有可能是桂军的侦查兵?也有可能是十一指土匪?”詹诚武猜测道。
这时候的依靓岩洞也是灯火通明。土匪们在大厅里吃饭。“弟兄们,国军占领了洛越王神庙。我和老二,本来想着今日能进到庙里,祭拜王神,为弟兄们求个好签,好让明天大家进县城去……”一筒才说道这里,二筒就说道:“就是。今日我俩没能进庙烧香。”“哎呀!那么原定计划明日出发进城,不能……”三筒嚷道。“对!明天不能出发!”五筒喊道,“老三,我知道你心急,但,未经祭拜王神,未求得好签,哪能就这么,扔下老窝,全体进城?”“呵……呵……你不急吗?你也不想想,快有一年啦……不……不……不曾碰过女人?”三筒说道。
“好啦。好啦。别再扯啦。马行无力皆因瘦呀。难道我不想象往年一样,每个季度,都给大家放一回假,进县城去,乐逍遥几天吗?可是,快有一年啦,我们都无进账呀。好不容易才策划实施了绑人票,不料却阴差阳错地,人票放了,我们却未能拿到赎金。不过,这回,好啦。我们夜袭葫芦街,大丰收啦。”一筒说道,“来!来!大家都举起杯来,庆祝我们大丰收!”土匪们站了起来,喝了碰杯酒。“老大,既然要放了那四名桂军,为何还要搞一回假枪毙?”四筒放下酒杯,问道。“呵呵……那么,你说,要怎样放了他们?”一筒反问道。“我……我……想不到法子。不过,我问一下,为何要放?”四筒又问道。已经坐了下来的一筒答道:“不放了他们,咱们如何全体离开,进城去?难道……难道要带着他们进城?难道我们进城啦,要单独留他们在岩洞?哼哼,当心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老窝。要是带着他们进城呢?哼哼,既然是进城玩乐,咱们就要摘下面具呀。带他们在身边,咱……咱们怎能摘了面具逛大街呀?”“老大英明!”“老大威武!”“哈哈……”土匪们爽朗大笑起来。
天又亮了。两辆军车载着军人们又离开了古庙。在早晨阳光中带兵出发的詹诚武怎么也没有科想得到,这天他意外地寻获了十一指土匪的踪迹。
那是他在吉普车旁吃着从车上搬下来的午饭的时候,一名士兵快步走来,站在他面前,抬起右手敬了军礼,说道:“报告!营座,从这小路进去不远,发现有座岩洞,洞内有人居住生活的痕迹……”士兵还说,刚才他沿小路进去,目的是找地方拉屎。“哦!这样子!”詹诚武说道。“注意!注意!全体都有!赶紧吃饭!饭后有行动!”随便他吹了几声哨子之后,大声喊道。或站或蹲或坐的端着饭碗的士兵们加快了吞嚼动作速度。
遵照詹诚武的指令,士兵们跟随他与苏树峰沿着小路步行。一干人马在洞口外不远处伏身在地。一支支枪枪口瞄准了岩洞口。“岩洞中何人?马上举着双手走出来!”詹诚武大声重复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呼呼响,山风摇曳着树木。树叶掉落在军人身上。
“开枪!”詹诚武此话刚落,他手上手枪便“砰”的一声响。紧接着,“砰……”枪声密集响起。一支支枪对着洞口开枪。岩洞中无回应。“停!停!”詹诚武大喊一声。枪声停了。“一班十人先进洞!其余人,持枪!原地警戒!”他又喊一道。马上跃起十名土兵,端着长枪,一步步缓慢前进,向岩洞逼近。
“报告!岩洞中无人!”一会后,站在岩洞口外石头上的一名士兵大声喊道。“起身!进洞!”詹诚武又喊了起来。众兵随他起身走过去。
“仔细搜索!”詹诚武站在岩洞大厅里喊道。众兵持端枪分头搜索于洞内各角落……
“报告!无人!”“报告!没人”……一个个士兵转身返回,向詹诚武报告。
就在士兵们在岩洞里搜索并向詹诚武报告的时候,一匹马奔驰而来,在洛越王神古庙前马嘶一声,只见阳光中那马跃起上身,两只前腿扬上空中。紧接着,马背上跃下一人,往庙宇大门走去。他,四十几岁模样,身着破旧的僮人青衣黑裤服饰。
正坐古庙外空地边沿处石头上抽烟的那名国军士兵,马上扔了手上那支香烟,拿起地上那支汉阳造步枪,两手端着,大喝一声:“站住!”来者应声转身回头一看,只见乌黑的枪口在对准自己。来者来不及反应,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喊“站住”,他又转过身去,又见到古庙大门里站了一名国军在端着枪瞄准着他。“马上离开!马上离开!”国军喊了起来。“军爷,行行好,让我进庙去,烧香祭拜洛越王神……”来者面朝庙门,一边双手作揖一边说道。“马上离开!古庙现在是军营驻地,马上离开!”庙门处那名国军喊道,“你!你再往前一步!你再不离开!我开枪了啊!”“好的好的,我马上离开。”来者只好跃身上马。马的的答答地沿着来路下山去了。
夜幕初上。十名兵士兵分头隐蔽藏身在岩洞外林子里。余下的士兵们跟随詹诚武与苏树峰乘车回到古庙过夜。临行前,詹诚武反复交代于那十个士兵称,一旦发现有人来到岩洞,马上派员回古庙报告,千万不要惊动……
此岩洞就是十一指匪队的老窝依靓岩。早上天才蒙蒙亮,十一指土匪便分头乘车和骑马,离开了岩洞。当詹诚武站在依靓岩里的时候,土匪们正在县城里一家饭店里楼上小饭厅里吃饭喝酒。饭饱酒酣,宴席即将结束,只见一筒站起身来,随即他双手中那只布袋颠倒在饭桌上空,“叭拉叭拉”“叮叮当当”几声响,一条条金条一只只银锭一枚枚光洋掉落出袋,堆在了饭桌上。“弟兄们前些日子都辛苦啦!如今,咱们大丰收啦!进城来乐逍遥。每人,一条金条,两只银锭,二十枚光洋。自己拿。然后,解散。可以单独,也可以二三人一伙,在县城里玩。不过,切记!切记!三天后的此时,在这家饭店集中,吃饭后出发回山上。弟兄们,都明白了没?”一筒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明白”“明白”“明白”……土匪们一边答应道一边纷纷站起身来,伸手往桌上……
夜幕下的伊靓岩洞。在洞口外的几棵大树上,几名身背步枪的国军骑坐在树枝上,他们的眼睛在警惕地注视着洞口。在山路路边角落的草丛里,蹲伏着几名国军,也在注视着路上前方。他们身边长枪上的刺刀在月光中闪出寒光。
马灯照耀了洛越王神古庙门外的平地。两辆军车停在平地上。士兵们三人一伙、五个一群地坐在军地周围,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议论不止:“咱们都已上山两天两夜了,却未曾见到桂军与土匪……”“也许今晚深夜有战斗。你们想想,半夜里,土匪回岩洞啦,营座还不下令让我们去剿?”“哎呀!也不一定在夜里剿匪呀。先包围好岩洞,待到天亮时,再剿呀。”“也不知营座何时才下令收队回县城”……
庙宇大殿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在洛越王神塑像前边。供桌上摆了美酒、米饭、荤肉……站在供桌前的詹诚武与苏树峰手里各拿着三支点燃了的香枝。“万能的洛越王神啊!保祜本营明天找到桂军,找到土匪。”詹诚武说着话,双手捧着香枝弯腰俯身拜了三拜。苏树峰紧跟着也拜了三拜。“万能的洛越王神啊!你不让本营寻到桂军与土匪,也无问题。不寻着它们也好,免得又要战斗啦。一旦开战,本营要耗费枪弹,说不定,还要伤了兵力。不过,求求你呀,洛越王神啊,洛越王,你可是要让明天里本营找到本营那些被劫走的军费钱财呀,找到李清亮带走的保障所税费库银呀。”言语间,两人又是手捧香枝拜了三拜。两人将香枝插在供桌上之后,转身回到供桌前,跪在地上,又是跪拜三下。
这时候的县城怡春院里,一片热闻。丝竹声谈话声呵笑声,响在灯火里。土匪们分散在一间间小房里,各自在同妓女在屋内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调情……
清晨的阳光又照在古庙上。吃过早饭,两辆军车又载着詹武营等军人呼啸着驶离古庙。“今天是在山上最后一天啦。不管战果如何,明天要回县城啦。”坐在疾速向前的吉普车上的詹诚武目视前方说道。“对。明天回城。既然上山三天三夜了,未能获宝,那么就回城。回去再好好操作操作,如何搞钱……”坐在詹诚武右侧的苏树峰说道。“天下之大,泱泱众生,知我者,莫如苏弟也。呵呵……”苏树峰笑了起来。
军人们坐着两辆军车在山上沿着山路巡查了大半天,一无所获。詹诚武只好下令去往依靓岩洞。
军车才刚停下。那些埋伏在树枝上与草丛里的士兵们,一个个相继闪出身来,站到吉普车旁,纷纷报告说:“营座!无异常!”随即军人们步入岩洞里。“报告!营座!刚刚发现!”一名士兵来到詹诚武面前,双手递过一叠东西。苏树峰接了过来,一边查看一边说:“哟!筒子面具。”詹诚武凑过身来,看着面具,说道:“此岩洞,确定为十一指匪巢无疑。只是……只是……土匪们去哪里啦?莫非……莫非……真的是……他们联手铁血星十九军,夜袭葫芦街,劫了军费,跟着桂军溜啦?”“有可能……”苏树峰说道。
岩洞内火光冲天,噼哩叭啦地响着。军人们聚在岩洞外,遥看火苗。“烧了这匪窝,让那些土匪无家可归……”詹诚武说道。
夕阳似火一般红红亮,照在神笔峰上,照在洛越王神古庙上,照在庙门外吉普车和卡车车门上的巨大国军军徽上。一个个国军跃身下车。鸟儿啼叫在林间。炊烟升腾在古庙上。
詹诚武与苏树峰又站在古庙后院里。“哟!菜地上的青菜,没有啦。”苏树峰说道。“本营来了那么多人,住了三天了,还不早吃完这一点青菜?”詹诚武说道。“看来,李清亮等几名乡约在这庙里住了好长时间,否则,他们咋会挖地种菜……”苏树峰说道。夕阳照耀下的后院菜地上,光秃秃。
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晨风吹拂。军人吃过了早饭,相继上了古庙门外的军车。
烟雾缭绕在古庙大殿里。头戴钢盔的詹诚武、苏树峰跪了下来,朝着那尊面露呵呵笑容的洛越王神巨大塑像跪拜三下。站起身来的两人目光望着那尊巨大的塑像。詹诚武说道:“洛越王神呀。万能的洛越神。本营到此处,与你同住了三天三夜,还餐餐给你供上美酒佳肴,你,你都不为本营指点迷津,让本营寻获流亡乡约,以及被劫走之库银军费。你,你,可能是心里边怪罪于本营。本营,本营,在到此处之头天夜里,曾经拿枪打你脸,差一点就打中了。这,这,乃本营之不是了。今,今,本营致歉于你,特地为你戴上战盔。这战盔,将为你遮风挡雨,还能抵挡敌人之枪弹。你乃大神也,当然肚量大也。你这回,该原谅本营了吧?”言毕,詹诚武抬起右手,先是摘下头上钢盔,再是右手朝前一扬,“叭”的一声响,那顶钢盔便掉落在塑像头顶上。两人又是跪拜三下。“大神呀大神,钢盔,已经给你了。再见啦。希望你,将永远佑护本营一帆风顺于战火中!再见啦!”詹诚武大喊一声。两人再起身,注视塑像,只见一顶钢盔戴在塑像那宽广的头顶上,显得很渺小,比例很不般配。烟雾缭绕之间,钢盔上白色的国军军徽闪亮。
两人走出庙来,登上吉普车。两辆军车轰隆隆地驶离古庙。
在大明山上搜索了三天三夜,却未能发现李静诚与桂军,以及李清亮的踪迹;也未能寻找到那些被劫去的军费库银。詹诚武只好率兵离开神笔峰,回县城。
在县公署办公楼二楼知县事办公室里。詹诚武坐在巨幅孙中山画像下,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吴福源等四名俘虏训话:“你等四人,今已被本营收编了。服?不服?”“服。”“不服。”“不服。”“服。”俘虏们异口不同声地答道。“谁?谁不服?说!”坐在办公桌右侧的苏树峰突然站起身来喊道。俘虏们循声望去,只见他右上端着的手枪枪口对了过来。“叭”的一声响,詹诚武右手拍在桌上,站起身来,嚷了起来:“哟!本营收编你们,给你们饭吃,又给你们发军饷。你们,咋不愿意呀?莫非……你们……还想四处流浪去找桂军?去投奔铁血星十九军?”“服!”俘虏们异口同声答道。“这样子,才象话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苏树峰说着话,将手枪插回腰间手枪皮套里。
吴福源等四名俘虏被收编以后,被分散编入了四个班。次日就被安排跟随各班在县城大街小巷里巡逻。这一巡逻,当即有了收获,让粤军抓住了土匪。
那是在黄昏的时候,李克民带领覃荣等几名士兵巡逻来到了怡春院所在大街上,前方鼎沸的人声吸引了他。随着他一声喊“快走”,士兵们就急步跟上。“哎呀!这黄毛公狗屌得好猛呀!这么长时间啦,还在屌。”“对。那只公狗就是屌得久。”“那只母狗也受得了它?毕竟,屌了那么久啦”……从街上聚集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声议论。军人们走了过来。一名士兵笑着喊道:“呵呵……原来是在看公狗在屌母狗……”在众人目光中,只见一只体形壮硕的黄毛狗后腿正站在地上,挣起的前身正爬在一只身材矮小的杂毛母狗腰身上,公狗那后腰正在一捅一抽着……一座漂亮的高大院门,呈现在忙着交配的两只狗身后。大门上横挂着一块木头大匾。匾上“怡春院”三个大字闪亮在橘红色晚霞中。
“这对狗,懂得选地方呀。选在青楼大门前来当街屌。在为妓院招睐客人呀。”覃荣嘴里呢喃一声。这时候,有人喊道:“威狼!威狼!走啦。”“威狼?”覃荣愣了一下之后,嘴里又呢喃一声。“威狼。走啦。那么久啦……我都站得累了。”覃荣循声望了过去,只见院门外右侧当街站着的众看客前边的那个身着崭亮亮丽僮人服饰的大汉在喊道。望着正在爬在母狗身上用力交配的那只黑毛公狗,覃荣心里恍然大悟起来:啊!那是大明山上十一指匪队的战犬威狼!他急忙走过去,将嘴巴凑近李克民耳旁,低声说道:“李连座,那人是大明山上的土匪……”双眼顿时瞪圆了的李克民低声道:“别声张。听我指挥……”
公狗终于从母狗腰上跃下身来。众看客陆续散去。“肖”的一声口哨声过后,又是一声喊“威狼!走啦!吃饭去。”黄毛公狗跟着那大汉走在街上。李克民等几名军人远远跟上。
那大汉坐在一家小酒楼一楼大厅里的一张饭桌旁,独自吃饭喝酒。他时不时地将桌上碗里肉菜夹起之后扔在地上。在桌下的黄毛狗低头吃着。
夜黑了,酒楼大厅里亮起了灯。李克民远远地站在大街对面,注视着大厅里的那汉子。
这时候的稳平村大地,笼罩在夜幕中。军用吉普车疾驶前来,停在张辉家院子大门外。苏树峰跃身下车。两名身背长枪的国军也下了车。三人站在车旁。“张辉!出来!张辉!出来!”苏树峰喊了起来。一会,那两扇紧闭的木头门板吱呀一声从院子里打开来。站在门内的张辉说道:“哟!苏副官又来啦。快!快!屋里请!”言语之间,张辉朝前伸出右手,走了出来。“军务紧急。我就不入屋了。张辉,请你马上跟随我们,回到县公署去!”站在吉普车前的苏树峰喊道。“马上?”张辉止住脚步,问道。“对!马上!”张辉喊道,“县公署盖章之公文,我带来啦。此文令你马上回县署,不得有误;如有不从,则强制带回。你,听清了没?你,要不要看一下?”张辉放眼望去,只见张辉在一边喊着一边用右手拍着腰间武装皮带上的手枪皮套,急忙垂着双手,弯下腰来,说道:“苏副官。我听清楚了。我不看了。请……请……等我一下,我进屋拿几件衣服先。”张辉说完便转身走回。“快点!就等你几分钟!”苏树峰的喊声响在他身后。
一场激烈枪战,即将发生在今夜的县城里。这时候,站在稳平村大地上的苏树峰不知道这场枪战在等着他遭遇……
一辆吉普车与一辆卡车,驶来。停在大街上。一个个国军跃身下车之后,持枪分散去了。大厅里那大汉闻声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枪响,李克民右手上那支手枪朝着那大汉开了一枪。没打中。“砰……”又响起几声枪声。大厅里乱作一团。一个个食客涌出门来。大街上,人们在奔跑。“先不要打枪!先不要打枪!”李克民大声喊道。枪声止住了。“冲啊!”李克民手持手枪冲向酒楼。众兵端着步枪跟上。军人冲入一楼大厅。哪里还有大汉的身影。“哪里去啦?”李克民望着站在吧台前瑟瑟发抖的店小二问道。店小二手指着楼梯。“上楼!”李克民喊着就冲向楼梯。
军人们在二楼未能发现那个大汉。李克民刚刚步入在小饭厅里。“看!在前方屋顶上!”他身后的一名士兵喊了起来。他往前一看,只见窗户外边不远处,一个大汉奔跑在屋顶上,黄毛狗紧跟着跑去。他急忙奔至窗前,扬起手中枪,“砰砰……”枪响不息。大汉回过身来,右手中手枪往窗户开了几枪。李克民及几名士兵俯下身来,叭在地上。
“砰……”大街上的国军往屋顶上开枪。“噼哩叭啦”声中,瓦片掉落。屋上没了大汉的影子。黄毛狗一边汪汪狂吠一边奔跑在瓦片上。站在大街上的詹诚武举起手枪,瞄准屋顶,“砰”的一声枪响,黄毛狗倒在瓦片上,不再动弹。
国军们分成几队,沿街搜索。那汉子持枪奔跑在街上。
一辆敞篷军用吉普车从南城门驶了进来。“怎么回事?刚才街上有枪响?”坐在车上的苏树峰纳闷地呢喃一声。“对。刚才有激烈枪声……”坐在他左侧的张辉说道。“注意!拿好枪!”苏树峰一声喊,手枪便被他拿在右手上。坐在他身后的两名国军双手端起了长枪。吉普车缓缓向前。临街铺面洞开的屋门相继关上。一个个行人纷纷逃离、躲藏……
“注意!注意!车子前方!”苏树峰又喊了起来。夜光中,只见一个汉子奔向车来,他一边跑来一边回过身去扬起右手上手枪不断开枪。“开枪!”苏树峰喊声刚过,“砰……”他手上手枪,以及他身后两名国军手中长枪,朝前方射出一发发子弹。那汉子在朝着前进中的吉普车开了几枪后,便叭在地上,然后他又扬起手枪,往车子开枪。没动静。他愣了一下,明白了----手枪没子弹了。“停车!停车!他没子弹了!捉活的!”苏树峰又是一声喊。车子停了下来。几名国军站在汉子身后不远处,还在往伏身在地上那汉子开枪。“弟兄们!都不要开枪了!他没子弹啦!”苏树峰喊道。枪声止住了。一支支枪那乌黑的枪口在对准地上那人。
这处是三叉路口。突然,那人跃起身来,往那条无国军把守的大街跑去。“砰”的一声,硝烟弥漫在苏树峰手上枪口处。那人应声倒地。苏树峰跃身下车,端着手枪,一步步往前。对面街上那几名国军也在端着步枪,往那人靠近。
不一会,军人就将那人团团围住。“过去几个兵!绑了他!”苏树峰喊道。两名士兵马上冲过去,将地上那汉子架了起来。“哎哟!”汉子喊了声,身子又跌倒在地。军人们细看,只见他右小腿处鲜血染红了裤腿。“呵!刚才我那一枪,打中他小腿啦!”苏树峰又喊道,“拉他起来!架着他!拖回县署!”于是,那两名士兵又架起那汉子左右膀,拖着往前。军人们跟了上去。
李克民带着几名士兵冲了过来,站在三叉街口处。“抓住啦。”他说道。“抓住了。大明山上来的土匪……”覃荣嘴里呢喃一声。
李克民放眼望去,只见夜光中不远处大街上那一队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街面上,一道长长血迹,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