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文一和水华联合主编的报告文学集出版了,红心楼大酒店位居头条,还配发了徐月、柳絮、晓玲、刘惠和刘叶五人班子照,彩色的,还有红心楼外景和酒店的设施。
柳絮从文一手上拿到书之后很满意,花钱也值。
文一却满脸不悦。
柳絮问:“你怎么不高兴?萎靡不振的,怎么了?”
“嗨!美丽姐,一言难尽!”文一叹息。
柳絮问:“怎么回事?”
文一说:“我让水华那小子给坑了。”
“坑了?”
文一生气地说:“对!水华这小子不地道。本来我是想找主席野草一起操作报告文学集的,野草那人比较实在,人品也好,可野草那两天出差不在。我到作家协会见到了水华,就把想编报告文学集的创意流露给他,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对了!我还把这事告诉过你,也许你跟他说这件事。他突然主动找我,说要和我一起来搞这部报告文学集,不许找其它人,做完了我们俩利润对半分成,有作家协会这块招牌咱们肯定能挣钱。我信以为真,就没命地四处跑,到各市各旗县发动所有的作家和文学青年给我们组稿。结果有一百三十家企业参与了这项活动。按照征稿要求进帐的赞助费应该是四十多万元,除去作家协会的管理费和出书印刷费发行费用等一切开支还应该结余三十万。当初两人约定,他和我对半分成,这样我应该拿到十五万元的利润。可水华这家伙才给分了五万。美丽姐,你说他这不是坑人吗?”
柳絮问:“你和他没写个协议什么的?”
文一回答:“没有,只是口头约定。”
“他为什么只给你五万?他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帐面上只汇来二十五万块钱,开支十万,还得给单位交管理费,给领导们发些稿费等开支,剩下的我们俩一人分五万。可我仔细调查过,一百三十家企业汇入帐号的款子至少四十万元,而他非说是进了二十五万元。”
“你可以自己到银行查查进帐情况不就明白了?”柳絮说。
文一说:“嗨!我去了,人家银行说没有单位的介绍信不能随便查帐。我明白这是水华提前做了手脚,银行的人根本不让我看帐。我真想扯破脸和他打一场官司,可又怕传开来让文学界的同行们笑话。美丽姐,你不知道,我特别需要钱,否则我也不搞什么报告文学,替别人唱赞歌。写表面文章,时间长了会坏笔头子的。可又没有办法,我母亲得重病住进了医院,需要大量的医药费,五万块钱只能维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母亲就没钱治疗了。”
柳絮有些吃惊地问:“你妈得了什么病?”
“直肠癌,手术两月了,现在还在医院化疗,已经花去十多万了。”
柳絮担心地问道:“那你打算咋办?”
文一说:“我琢磨着想请个律师,和水华打官司,要回我应该得到的钱。”
“你打赢官司有把握能赢吗?再说这种经济纠风的官司很麻烦,拖上半年六月的你能耗得起?你还是算了。你在文学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因为钱打官司不是上策,何况水华也不是你随便得罪的主儿。”
文一说:“我只有指望那点钱才能让母亲继续留在医院治病,拿不到这笔钱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
柳絮问:“谁在医院给你妈陪床?”
“晚上我去陪,白天临时雇了一个人。我得挣钱呀!”
“你家还有什么亲人?”
“我爸已经去世。我没有兄弟姐妹,就我自己。”
柳絮问道:“你还没有成家?”
“早几年父亲病,家里有两钱都给他看病了。刚把父亲安葬了,我母亲又病倒了。生活总是在捉弄我,把我推到了贫困潦倒的地步。”
柳絮听了长吁一口气,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对文一说:“这样吧!你先从我这里拿十万块钱给你妈看病吧!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文一惊愕地望着柳絮,半天才说:“美丽姐,这可不行!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我是个什么人你都不了解,怎么可以借十万块钱给我呢?”
柳絮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了,就凭你对母亲的这份孝心,我也应该资助你一下。再说我愿意与你这位兄弟交往。我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就认你做我的弟弟。”
“美丽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文一说:“美丽姐,你可得想好了,我可是个一贫如洗的穷酸文人,也许会成为你的累赘。”
柳絮说:“即便是累赘,我也喜欢。”
“那就谢谢美丽姐!”文一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柳絮拿出一张存款折交给文一说:“里面有十万块钱,你自己去银行取款,我把密码写给你。”
文一感动得抹着眼泪眼泪说:“美丽姐,这钱我不能白用,迟早我会还你的。”
柳絮说:“先不要说这些了,快去取钱。”
文一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柳絮望着文一离开的背影非常开心,资助这样的贫困作家很值,与这样的男人交往也很愉快。钱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东西了,可对于像文一这样处于困境的人来说那就是救命钱。由此她也想起了当年自己和母亲的苦难,也想起母亲住院时的艰难。然而如今她已经和徐月等几个姐妹把红心楼大酒店办得热火朝天,收益非常好,拿出自己的收入支持文一也是一件快活的事情。她可以看得出文一是个正直的男人,也是个孝敬父母的孩子,文学修养也很好,将来肯定能够成为一个很有造诣的作家。她喜欢文一的文笔,从而也喜欢他这个人,也想为他提供较好的写作条件和环境,让他能够安心写作,将来成为一个大作家。她相信文一有这个天赋,也相信他一定能够成功。
山鹰走进来说:“美丽,你了解这个文一吗?”
柳絮说:“当然了解,否则我也不会认他当弟弟。”
山鹰担心地说:“美丽,那可是十万块钱,除了给大娘买房子之外,这十万大概是你全部积蓄吧?”
柳絮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文一的母亲得了重病,我们不管的话大娘就得等死。你觉得应不应该出手相救?”
“应该!我不过随便一问。你不要多心。”山鹰赶快解释。
柳絮说:“我已经认文一为我的兄弟。你要与他好好相处,他也是你的兄弟。”
山鹰说:“既然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你放心,我会真心对他的。”
“那你就去工作吧!没事不要往我这里跑,姐妹们看到不太好。”
山鹰说:“我知道,我来找你是有事汇报。”
“什么事?”
“我发现便衣警察经常出现在咱们酒店附近,会不会要抓黑熊?”
柳絮说:“不可能!黑熊贩毒只是传说,警察没有真凭实据怎么可能随便抓人。”
山鹰说:“上次咱们酒店408房间搜出毒品,警察还一直还没有抓到那个往里放货的小玉。”
柳絮说:“放心吧!投放毒品那是犯罪,她逃不了的,迟早要被抓到。”
山鹰不解地说:“明白着就是蓝狐狸大酒店的杜保在作乱,警察为什么不抓他?”
柳絮说:“警察抓人需要证据,小玉没有抓到,杜保一口咬定是小玉自己干的,警察拿他也没有办法。”
山鹰仍然不解地问:“小玉为什么要那么做?”
柳絮说:“据说黑熊和她有仇,是真是假没人能够说得清楚,只有抓到她才会真相大白。”
山鹰说:“可我怀疑是对门的杜保在陷害咱们。”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抓不到小玉就没有证据,猜疑是不算数的。”
山鹰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柳絮的办公室。
两天之后,文一再次来到柳絮办公室,对她说:“美丽姐,我现在没有正式职业,也没有生活来源,干脆我来帮你做事吧。”
柳絮问:“那你妈怎么办?谁来照顾?”
文一说:“晚上我回去照顾,白天有保姆呢!”
柳絮说:“我认为你是个很有潜力的青年作家,不如这样浪费时间,我在酒店后楼上给你腾一间房,你除了关照母亲外,把全部心思用来写作。你若能够成为叫得响的大作家,美丽姐也就没有白费力。”
文一说:“美丽姐,你也是位不错的作家,你是知道的,文学是慢功,需要时间来锤炼。我上有病重的母亲,下有我自己,要吃要穿还要给老人不住气的花钱看病。我这么个穷光蛋怎么能坐得住?而且还拿了你十万块钱,我得想个法子挣钱才对,等将来有了钱再坐下来写作也不迟。”
柳絮说:“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母亲的医药费,包括你的生活费全都由我来承担。你就安心写作,别的心什么心也不要操。”
文一很感动,说话有些哽咽,他说:“美丽姐……”刚说到这儿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柳絮高起来说:“走吧!先陪我到医院看望大娘。”
文一只好带她去医院。
柳絮开车拉着文一来到医院。
停下车后,柳絮走向对面的礼品店,买些营养丰富的贵重礼品。
文一拉住她不让买,柳絮说哪有空手去看病人的。文一拗不过她,只得听之任之。
柳絮提着礼品进入病房时立刻愣在了地下。这是一间放着两张床的病房,一张床是文一的母亲,而另一张床却躺着一位她不想见到的人。这个人是曾经向她和母亲追债追得要命的大柱,母亲秀枝的亲弟弟。他不知得了什么病,躺在床上眼神暗淡,瘦骨嶙峋。
大柱的老婆抬头看到了柳絮,笑嘻嘻地说:“这不是美丽吗?喂!大柱,你看,外甥女美丽来看望你来了。”
大柱欠了身子说:“谢谢美丽!”
柳絮手脚无措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她本不是来看他的,而且也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住院。
大柱慢慢吞吞地说:“美丽,过去对不起你们娘母俩,事情做得过分了,没有想到你还能来看我。我太感动了。”
大柱的妻子也说:“美丽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美丽,听说你如今发财了,自己有一家大酒店,村子里的人听到了都伸大拇指夸你呢!你妈她还好吧?”
柳絮什么话也没说,她想起他们当年逼债的狰狞面目。怎么会在医院遇到他们?出于礼貌,她还是问讯了几句,她说:“什么时候住进了省医院?”
大柱少气无力地说:“刚住进来没几天。”
柳絮只得问:“什么病?”
“胃癌。”大柱自己回答。
柳絮问:“要做手术吗?”
“对!医院要五万块钱押金才给做手术。你妹妹灵灵回去借钱去了,估计也借不到多少。”
柳絮回头望一眼文一。
文一见大柱和柳絮是亲戚,站在后面一直在观望,他母亲和那个雇来的保姆也在看。
柳絮走到文一母亲的病床前,把手头的礼品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弯下腰说:“姨姨,今天好点吗?我是文一的朋友,专门来看望您的。”
文一赶快走近解释说:“妈,这就是我刚认的姐姐。我跟你说过的,她是红心楼大酒店的副总经理柳絮,又名美丽。”
文一的母亲伸手抓住柳絮的手,热泪就马上流了出来,她说:“闺女,我们全家很感谢你,不是你那笔钱,我就得回家等死。我对儿子说,你将来一定得报答美丽姐。”
柳絮说:“姨姨,认了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柳絮和文一母子在这张床边说话,该轮到旁边那张床上的两个人感到尴尬了。大柱他们这才明白柳絮并不是专门来看望他们的,而是奔文一母亲来的。他们的脸色马上不一样了,大柱的老婆借故出去。大柱掉转身子把脸朝向墙壁。
此时,柳絮的心里很矛盾,干脆不理大柱他们吧,又感觉心里过不去,毕竟他是她的舅舅,是她母亲秀枝的弟弟。舅舅和母亲是从一个娘肠里爬出来的,有着相同的血缘关系。俗话说,麻绳草绳能割断,肉绳却难以割断。假如管他们,她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当年她们母女处于极度困难之时,他们不但不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反而雪上加霜,伙同和别的债主凶神恶煞往死里逼她们。假如他们当初能够帮她们一把,也许她们还不至于逃离河川背井离乡出来逃难,过那痛苦不堪的生活。
最后,柳絮还是从坤包里拿出五千块钱,递到大柱手里,然后说:“我确实不知道你住院,手头也没带很多钱。这钱你留着看病吧!”别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病房。
文一出来后对柳絮说:“看得出来,他们曾经伤害过你们母女。”
柳絮说:“算啦!过去的事不想提它。”
两人刚走到轿车旁,大柱的妻子追出来了,拉住柳絮的手说:“美丽,谢谢你!过去的事都是我们的错,你放下那五千块钱能顶大用,灵灵借钱回来我让她去看你。她很想你。”
柳絮说:“先治病吧!灵灵是个好孩子,要给她一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
“是的是的!”大柱的妻子对柳絮点心哈腰的,样子有点可笑。
柳絮应付了几句就上车了。小车开出医院之后,过去大舅大妗二舅二妗曾经逼迫她和母亲还钱的场面仍然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大妗是个非常势利的女人,每当柳絮家有点好事时,她首先跑来看看能否沾点光,即使闻见柳絮她们家锅里炖着肉,也要跑来噌一顿。假如柳絮她们遇到麻烦或困难时,她不但自己躲得远远的,连男人大柱也不让来看望她们母女。柳四收购葵花挣了钱后,大柱的老婆每天往柳絮家跑,而且还拽上大柱一起去,把柳四当作财神爷,好话一大堆,说什么,姐夫呀!你真有本事,我们也得跟着姐夫这个财神爷挣点钱,要不的话灵灵上学的学费都没有地方去搞。柳四经不住她的好话,就接纳她们为合伙人。可货款被马斌骗走之后,特别是柳四被捕之后,大柱夫妻却不承认自己是合伙人,而是说柳四借了他们的钱。他们这么一挑头,其它合伙人也说是柳四借钱搞收购,然后给他们分红。如此这般,柳絮母女俩就成了他们逼债的对象。想着这些,柳絮把小车开得飞快,在十字路口差点和前面的小车追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