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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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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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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汪家军》连载

第一十六章 汪世显重儒惜书 巩昌军轻骑掠资

第十六回  汪世显重儒惜书  巩昌军轻骑掠资

却说蒙军这回乃首次入川,以汪世显所率的巩昌军为先锋,斩关夺隘,屡败宋军,又降伏诸蛮,功勋最巨。其中又以赵阿哥潘与张云的功劳为最大。还归之日,论功行赏,诸将皆大欢喜,惟汪世显常有不乐之色。众将不知其为了何事,少不得私下动问。世显先时尚以无事支吾,不想明言。后来包、杨二氏亦欲究明因由,乃道:“此事说起来也是庸人自扰。日前我等回军之后,闻得成都一带烽烟遍地,十室九空,故而既为那些无辜百姓遭难而心中戚戚,也为以后再次入川必然要付出更大代价而担忧。本来此事与我无涉,但与天下苍生有关啊!民为国本,民为贵,无民何以成国?以后两军争战会更加激烈,军民会更多流血,天下何日可定?但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止不了这狂抢滥杀,还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叫庸人自扰又是什么?”

众人听了这番话,也大多默然。赵阿哥潘忍不住道:“总帅怀恻隐之心,惜军爱民。我们不乱来就是,哪里管得了蒙军!弄不好还会连累自己。”众人也道:“赵将军说得对,我们还是各管各吧。”汪世显叹了口气道:“是呀,我们今后还是要严肃军纪,不得滥杀无辜和掳掠百姓,要有王师的风范。”众人道声:“是!”

世显又谓众人道:“马上能得天下,但马上不能治天下。只有以德才能服人,只有文治才能长治久安,故而文物典籍最为宝贵。而战乱之时,文物最易焚毁。一旦毁坏,又不可再复,岂不惜哉!四川自古为天府之国,人杰地灵,文盛典丰。蒙人多以掳掠金银为乐事,我却常于战火中搜求些图书典籍及琴剑鼎砚等珍贵文物,以传与儿孙,留给后世,也算积点功德吧。”众将均服其高论。张云且道:“想不到总帅于生死决斗中,还能有此胸怀和见识,真令我等望尘莫及。”

世显笑道:“这就是典籍的用处。我平时喜欢读经研典,故而知道的多一些。昔汉高祖入关,诸将均争金夺宝,独有萧何收秦丞相府、御史府中图书律令等藏之,便能知全国户口、钱粮、山川、道路、民情、风俗、礼法、律刑等等,依之就好治理国家,故功莫大焉。有为之君,治世能臣,有志之士,无不研读经史,学以致用。我也就是从这些当中学来的啊!此番入川,我得书数千卷,均捆载而归。只是当时战事匆忙,未能细寻,仅是挂一漏万。现在想起来,不知还有多少秘籍经典,被焚毁或遗失,真是可惜啊!这也是我近日自责、不快的原因之一。”包岚道:“总帅也不必过分自责和烦恼,以后大家注意搜集也就是了。”世显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转眼已到寒冬,无有战事。汪世显乃分遣众将防守沔州、兴元及阶州一带,以扼守川北门户。自己则返老家巩昌过年,看望老母,顺便也将所得书籍,马驮车载,运回盐川珍藏。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汪世显南征胜利归来,全家团聚,又赶上过年,张灯结彩,阖家欢乐。

汪世显事亲至孝。其父虽已早逝,老母尚健在。故常言道:“虽古人有忠孝不能两全之说,然在家尽孝,为官尽忠,也算是各得其所,为人之大道了。”此次回乡时,世显特此从川中带回锦缎及时新蔬果之物,以孝敬母亲,还有新娶的儿媳杨氏雪莲,亦同归拜见婆婆。老夫人先已闻得其武艺高强,今又见其识礼孝敬,和睦家庭,且已有孕在身,自然满心欢喜,疼爱有加,另眼相看。

时汪世显已有五子:长子忠臣,次子德臣,三子直臣,四子良臣,五子翰臣。忠臣在和林大汗处未归,十五岁的德臣经阔端王爷特许返乡探亲,直臣年已十岁,良臣也已八岁,翰臣年方五岁,均为潘夫人所生。世显常年带兵在外,戎马倥偬,难得与老母妻儿团聚,此次回来能享受几天天伦之乐,也已心满意足了。

汪世显虽是生于乱世,武将出身,却崇儒重道。除喜读书、爱藏书外,还尊师友,亲士人。即使在军旅之中,亦常与儒生诵经论史,鉴古观今。十多年来,一直延师在家设馆,教孩子们及部属的子弟读书。常谓人曰:“战乱年代,人们往往重武轻文。须知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武能安邦,文能治国。文武双全者,方是真英雄。惟恃武力而乏谋少文者,只是一武夫而已,不足道也。”其暇时亦喜赋诗吟哦。去年南征途中,路经绵州道,正值春暖花开之际,面对风景如画的盎然春色,汪世显不禁诗兴大发,曾于马上吟诗一首:

拥骑南来春正浓,鞭梢轻拂杏花红。

绿林战退千山月,细柳横拖一巷风。

玉勒有时闲骏马,锦绦无力挂雕弓。

六军休动三衙鼓,梦在池塘春思中。

此诗格调高雅,意境深远,为时人所传颂。后被南宋人张端义录入其《贵耳集》中,故得以流传后世。张端义在该集中,称汪世显为“北地状元凤翔帅”。汪世显的文才可见一斑。

冬去春来,已是窝阔台大汗九年(1237年),汪世显将回沔州行营。临行前,先去巩昌总帅府视事,主要是与帅府经历、兵马都总管府事李节商议粮饷问题。近两年均是汪世显率军在外征战,粮饷等给养则由李节筹措并转输。因为战乱连年,百姓饥苦疲惫,粮饷筹措很是艰难。亏得李节日夜操劳,一方面在辖地内精心筹划和经营,另一方面主动遣人西向与土蕃、西域各部落联络并经商,用盐川出的食盐换取军粮等物资及马匹,才基本上保证了前方的供需。但由于运输线路既远又险,崇山峻岭,川流湍急,转输也非易事。尽管押解人马历千辛万苦,还常常有缺粮断饷之时。巩昌军又纪律严明,不准掳掠,为此,汪世显与李节均大伤脑筋,故行前汪世显找李节与潘仪熟商。

世显道:“我今已思得一策,名曰‘取敌之资,以战养战’。就是从敌对方夺取粮饷以为我所用。当然,你们要随时保证有两三个月的储备,免得一旦情况有变,临时措手不及,乱了军心,误了大事。”李、潘二人同声道:“三几个月的军需储备决无问题。只是从那边夺取钱粮,恐非易事,弄不好还会损兵折将,反受其咎。”世显笑道:“此事我已熟思:一要知己知彼,二要出其不意。凡边境州县,粮秣充足处,必然兵多防严。必访得其内地之粮多兵少处,以奇兵暗袭之,则易于得手,然后学蒙军饱掠即归可也。”

李节鼓掌称赞道:“总帅妙算!”潘仪道:“此计若能成功,不仅可得粮饷,反而能使对方粮饷乏,军心乱,实一箭双雕。只是若深入其腹地,后援不济,也冒险得很哩!”世显微笑道:“这一层我已考虑到了。届时可采取声东击西之策,使其防不胜防,我便可以出其不意,于中取事。”三人又详细筹划一番,准备伺机实施。

汪世显一回到沔州,便立即整顿军马,广遣密探。无何,探马来报:“武信、资州、普州等处府库颇丰而驻兵不多。”世显乃密聚诸将,暗商奔袭夺资之举。赵阿哥昌道:“无阔端王爷的指令,恐有擅自出兵之罪。”世显道:“蒙强宋弱,天下必要一统。我等不必惧怕担当起衅之名。只是良机稍纵即逝,不容迟缓。可一面遣人飞驰大营请令,一面厉兵秣马,大造干粮。可将从巩昌带来的几十车红枣去核捣烂,与糯米拌匀做成鸡蛋大丸,然后一同蒸熟,晒干备用。”

不几日,将士们已准备停当,阔端准许袭宋夺资的文牒亦到。汪世显乃立即挑选精兵强将,带上干粮,准备出发。第一路是遣杨雪莲飞驰诸蛮,令其立即佯动,大张旗鼓地做南下状,以疑成都、绵阳宋兵之心;第二路是自率张云、赵阿哥潘等,率精骑一千,扮成宋军模样,夜行昼伏,奔袭武信;第三路是由王钧、石抹术虎率精骑一千,先往南部边境屯驻,三日后再悄然沿嘉陵江接应第二路军。由包岚镇守沔州,代行帅府事。

汪世显此令一出,诸将一齐劝总帅不必亲往冒险。包岚道:“总帅身系三军安危,岂可轻动?此事可由妾身代往。”杨雪莲亦道:“往摩天岭传令,只须遣一士卒驰往即可,我愿与姐姐率兵袭取武信。”赵阿哥潘等亦道:“斩将搴旗,夺隘攻关,是我等偏将之任,何劳总帅亲往?”

汪世显把大手一摆道:“你等不必劝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身为总帅,除运筹帷幄、行军布阵外,更须身先士卒,以励士气。况且如此远程千里奔袭,乃我首倡之事。我不亲往,如何放心?我筹划已定,必无闪失。你等遵令行事便了。”众人不好再言,只好诺诺连声,依令而行。

是夜,汪世显率军起程,虽在本境之内,亦悄然而行。至宋境后,更是昼伏夜行。三日之内,行七百余里,到武信城外山中时,天色将明。世显吩咐众将士隐匿山林歇息,并管好自己的马匹,违令者严惩不贷。同时遣人往探城中动静。

黄昏时分,探马回报:“城中宋军人马本来不多。今日午后,忽有背插红旗之传令者,急驰州衙,随后便见城中集合了三两百人马,向西而去。时下城中士卒已寥寥无几矣!”世显闻报大喜,谓众将士道:“此想必是成都有警,故而调兵往援。我正好夜间袭之。但只可掠劫府库钱粮,不得侵夺民间财物,更不能无辜伤人性命。违令者,军法不容!”众将齐称:“遵令!”

二更时分,巩昌军已来到武信城下。只见城上一片寂静,偶尔传来的更鼓之声,也是有气无力。汪世显心中暗喜,一挥手,赵阿哥潘便立即率一小队将士向前急奔。须臾便越过护城河,抛上带钩绳索,口衔利刃,首先缘索攀登。后面士卒,如法仿效,鱼贯而上。

少顷,城楼上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后,吊桥便轻轻放下,接着城门亦悄悄开启。汪世显看得真切,一个暗号,众将士便一齐纵马入城。直至州衙前,尚无人前来查问。

张云来到府前,手敲府门,连称:“有紧急公文投递!”门官知下午曾有省府急文调兵,既半夜又来,以为真有要事,哪敢怠慢?乃立开府门。哪知府门才开,便被张云拿住。灯光之下,张云将明晃晃的钢刀一摆,低声喝道:“要活命,就带我去见州官老爷!”那门官顿时吓傻了,语无伦次道:“好汉饶命!小的带你去见老爷便是。”

一行人进到二堂。两个值班侍卫见许多手持兵器的人拥进,心知不好,才大声喝问。那张云踊跃上前,一刀便砍翻了一个,那一个吓呆了,动弹不得,又被张云回手一刀也结果了。

知州吴晓素称大胆,闻得前厅有喧哗之声,乃爬起来出房门观看。正好被张云一把揪住,见是个老头,拿住一问,果是州官,乃立命引往府库。钢刀架在脖子上,吴晓怎敢不从!哆嗦中打开库门。张云指挥将士,将库中金银布帛,尽行打包扛走。此时吴晓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叩头如捣蒜道:“众位好汉,这是要了下官的命了!”世显哂笑道:“无妨,我们巩昌军不要你的命,只是来借饷。少不得下月还要到成都府去筹措哩!”说罢,命将吴晓及门官、杂役等一并锁入库内。然后一声号令,打马如飞而去。

汪世显一行溯嘉陵江而上,急驰两昼夜,已至巴中。途中虽两遇宋军,因打的是宋军旗号,穿的是宋军衣甲,故只用“奉命援边”四字,便一驰而过,谁去深究?来至米仓山麓,王钧等接着,见劫得许多财物归来,齐声称赞:“总帅神算,古今名将亦不及也。”

世显问道:“你等到此,尚未遇到宋军么?”王钧答道:“我等悄悄至此,虽遇有几个樵夫及宋军巡逻,皆将其拿住未放,料未走漏消息。”世显沉吟道:“此次奔袭七百余里,宋军懈怠得很。不知你等是否有胆量再到普州和资州去走一趟?”王钧、石抹术虎道:“总帅尚且不避艰险,我等更当效力!”世显大喜道:“既如此,你等且在此隐蔽勿动,待我大张旗鼓北返沔州。宋军见我离境而去,必然戒备松懈,你等便悄悄南下。宋军连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军会杀个回马枪,更不会料到还要向南深入两三百里去干事!这就是出其不意。我料你等也必能大获而归。”

张云道:“我军既已劫武信,其必然上报成都。各州县自然加强了戒备,恐不易成功。”世显道:“我已发话,云下月将去成都。宋将无能,自然中计,戒备成都。川中一带知我已北返,也自放心,怎能料我反而更向南侵?这便是超出一般人思维的范畴,必能成功。”诸将闻言,均服其高论。

王钧等临行,汪世显又叮嘱一番并暗授机宜。

却说武信州的吴晓虽然侥幸拣了条性命,但府库被劫一空,其罪非小,只好将详情向成都府禀报并请罪。

且说那四川宣抚使兼知成都府事的李埴,接到诸蛮蠢动的谍报后,不敢大意,忙四面调兵前往抵御。这边军兵前脚才走,那武信州吴晓的请罪书也就到了。李埴览毕,大骂吴晓无能,令其一面待命听参,一面紧守城池,不得再有闪失。随后自己静下心来一想,方思诸蛮兴兵,定是佯动,现已追悔莫及,乃传令平蛮大军见机而动,不可莽撞行事,又中奸计。

却说王钧、石抹术虎等依汪世显所授密计,先遣得力将士混进普、资二州为内应。两州之兵本来就很少,守城官吏以为川中腹地,离敌千里,可以高枕无忧,况前几天其才袭了武信北归,哪料到又来个回马枪呢?待王钧等率军先抵资州时,正是初更时分。一个暗号,里应外合,立下资城,大掠一番。趁着夜色,巩昌军又飞驰普州,正赶上次日清晨城门才打开。守城军见有人马从南而来,还以为是自己人,毫不防备,被王钧等杀入城中,又是大掠一番,然后整队北返。

李埴尚在武信州被劫的惊恐中,忽飞马传来谍报:“巩昌军夜袭资州,府库被掳掠一空!”李埴闻报大吃一惊:“这巩昌军难道是神兵?为何又能千里来袭?”兀自发愣时,又一骑飞报:“普州府库亦被汪家军袭夺了!”李埴听了,惊得面如土色,半晌方结结巴巴问:“汪世显走了吗?还在哪里掳掠呢?真要到成都来么?”探马答道:“有人看到其一直往北驰去,想是已经过了嘉陵江了吧。”

李埴迭接败报,不由得捶胸顿足,哀叹道:“汪家军来我川中腹地,如入无人之境,今后我等无宁日矣!”乃急召诸将吏商议应对之法。无非是严令各州县小心防守,再有玩忽职守致府库被掠者,必军法从事,云云。

欲知汪家军果真还来掠劫否,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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