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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处迸出的鸟鸣惊醒了陷入深深的幻想中的我。
此时此刻，我正在一座不知名的青山脚下这片苍翠欲滴的草坡前一汪小小池塘的岸边。葱郁的草丛中的池塘好似碧天里的月光般澄澈，其中生着零星的几枝荷梗，如大写意的兰或竹，气柔而骨清。邻近池塘的那株低矮的石榴树则像枯笔勾勒的墨线一般横亘过这幅仲秋重阳时分的野景。
然而，鸟鸣不是从池塘或池塘的附近传来的，也没有成群的鸟儿乐符似地在青天下跳荡，而是，漫山遍野地撒落，如初春的急雨，又像瀑布泻落时溅起的飞花碎雨般的水珠。鸟鸣都是在从池塘旁伸展到山坡、一直延续到山颠的花丛中发出的。
江南的山都很低矮，坡度也很舒缓，植被却很茂密，往往有修长的香樟给山峰渲染浓浓的绿意。而这座山的山坡却被草本植物覆盖，斗折蛇行的盘山细路两旁的坚硬的岩石缝隙中长出高高的、叶片又尖又长的茅草。茅草放射状散开，像云彩之后的太阳发出的光线。茅草细细的高杆上顶着灰白、褐红、淡黄的穗子，那就是它的花了。在我看来，这比怒放的牡丹和芍药更显风致。从前，我在杭州市的街头见过作为园林景物而摆放在高楼大厦前的茅草和巨石，原始而别致。如今，我在旷野的山间见到的茅草和巨石才是这些园林景致的原型。野花总是清清奇奇的瘦，又清清奇奇的怪，比园中培植的花卉多些繁华落尽见真淳的意味。比如野菊，粗沙粒中刺出十数枝钢针般的细而直的枝，几乎没有叶，只是顶着一朵一朵小小的细碎的淡紫色的花。这苦味的芳香和茅草一起形成了山中的奇景。这两种花卉之外，还有一种柠檬黄色的、很像野菊的草花——因它的茎和叶被折断后会流出苦涩的白色汁液而得名“苦心草”——总是绕着石缝生长。这些野花的叶子都是那样稀疏，枝条却纤细而繁多，与其下刚硬粗糙的砂岩十分相称，像给古老的岩石撒上一粒粒彩粉屑。砂岩与砂岩之间的沉积泥土上则成片成片地铺满水纹般茸茸的细草，使山峰成为一韵刚烈与柔媚相随的乐曲。
鸟鸣就在这山水间响起，像涩涩的野花间迸出的露珠，使这座远离尘嚣的山也随之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