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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社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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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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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往事》连载

第一章 追九小姐

1.

那年九小姐跟人私奔,老爷要扁担去追。

扁担那时年轻,要他追九小姐他当然愿意,但他瞧不起老爷那老东西。也许是血性太旺,也许是总被老爷摔成个大王八,他不像别的下人那样,总对老爷点头哈腰、晓得感恩。老爷练武时老拿扁担练手,别的人都经不住摔,只有扁担硬扎。论力道肯定比不过扁担,但他用巧劲,总是完胜,扁担不服。老爷也不教他真功夫,说我没有儿,你不是我儿子,你喊我一声大,我教你一招。狗叔在旁边笑。狗叔有时候和老爷揣摩拳术到深夜。

此刻老东西站在天井边,朝他们挥拳头喷唾沫。扁担想,嘿,真是好笑,也不是老子拐带你女儿!看到老东西的脸被水揉皱的样子,扁担心里高兴、叫好,想:九小姐要是跟老子私奔就好了!

烧火的阿狗、讨债的平顶,他们俩一个过江,往江北襄安方向追,一个不过江,往江南宣城方向追。所有下人像狗一样奔窜,去追一个小姐。

老爷自己带人往下江南京、上海方向追,又指派狗叔往上江铜陵、九江、汉口方向追。老爷估摸哪条路上捉到九小姐可能大,就选哪条路。他慌张挑了几个轿夫走了,要把九小姐抬回来。老东西腿脚也算快的,他打太极拳、舞剑,踢过陈独秀,麻利得很。

老爷走后,狗叔走了,扁担还没动身,他要把家里、店里的水都挑满。一走也不晓得多少天。跳水一趟一趟挑,从长江挑。家里空空的,几个婆娘在哭泣、叹息,之后他到顾家米店的账房先生那里领了几个钱,喝了一葫芦瓢水,提根扁担绳子,脚跨出一狗高的青石门槛,就出去了。

没绕什么路,摆渡,过了江,江上风呼呼响,他直奔江北大龙塘边自家破屋里,甩了一半钱给自家老爹,正式上路了。那个村子不叫村子,连名字都没有,只几户人家。

分给扁担追的方向,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是江北三公山这个鬼不生蛋的地方。那里是大别山尾子。凡有路的地方,都有人找。

九小姐私奔,还会往这山旮旯里走?三公山是三个穷县交界地,那里有什么地方好去的?她私奔,一定往繁华幸福地去奔,不会奔到月亮上去陪嫦娥啊,到这荒凉的三公山来干什么,到这里来做鬼?

不过扁担还是大脚板走路,追人要紧,他想也不敢想九小姐日后会和自己有一辈子的瓜葛。人在年轻时候许多事情都是不敢想的,可后来就是发生了。

倒过来,许多事情敢想,但就是与你无缘。

一路上他都想,这趟肯定是白搭了,九小姐她也不傻,她只要跟人跑到了长江边,顺着码头就到了天边,上有汉口,下有南京、上海,她九小姐是小姐的命,读过洋书,喝过墨水,知道地理水文,应该晓得到哪里享福。

不过,他心里发狠,要是遇到了那拐带她的小子,老子走上去就要打他,撕他的脸,拔他身上那根坏筋,看他以后还坏不坏,我家娇俏的九小姐,可不是你想玩就玩,想拐就拐的!

好吧,走路要紧,一条道也不能踏空。说起来老爷对扁担也算不薄,身上穿的汗衫,是顾家给做的,吃穿用度,都是,现在老爷家有难了,自己不能旁观,是狗嘛也还讲究个忠义。

前天看到九小姐坐在屋顶上想东西。起先,没看到她这个人在屋顶上,扁担走过去,把梯子端掉了,他没想到那么重的梯子,九小姐这么一个穿绣花鞋的人,怎么搬得动?

后来,九小姐在上面哭着叫,说要跳下来了,才看到她这人。

扁担赶紧把梯子放回去,自己爬上去,搀扶她下来。九小姐哭哭啼啼的,把手臂伸给扁担。九小姐真是柔啊,扁担用他两手支住她的嫩胳肢窝,香死了。

扁担晓得她读书背诗是不错的,可爬高上低就不行了。这样的女人,跟谁私奔,谁不愿意?扁担那天吃了便宜,恨不得天天上屋顶扶她。

当时小姐小声告诉他,不许对人讲,现在扁担晓得了,那天小姐爬屋,是想跑出去。

小姐在大上海念书突然家来,老爷把九小姐关在家里,也不晓得为什么事。老爷要伙房给九小姐做好吃的,要下人都别挨近她,下死命令,不许九小姐出门半步。

2.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要打仗了,日本人从东北搞事情,但芜湖这里,还没有开始抗日救亡,扁担这些扁担棍子们,根本不晓得国家事。

顾姓是芜湖大户人家,有好几房太太,一共养了九个姑娘,个个养得活不用说,一个个还像花蝴蝶,满世界飞,滋润得很,家里也经常是宾朋满座,大宴全城,有时有海外来客,顾老爷也高兴,说自己上一辈子是女官。

海外来客调侃他说,你是革命党,现在卖米养女,哪还有半点成色?他说,我是奉旨行事,不忘根本。但是风云际会、时过境迁,下旨的人已去,他漂浮到江湖,再也找不到复命的人,干脆也就做个散淡之人。

好在老朋友一来芜湖,笃定先入顾宅。

五姑娘是第一个去上海念洋书的。

芜湖米市全国有名,顾家卖米,有码头有船有店铺。还派伙计到别的码头卖米,都是大码头。小地方不去。

有一天,五姑娘家来了,九姑娘去翻她的皮箱子,看到一本书,《西行漫记》。

五姑娘一把抢回去,说,这是禁书,九妹你不能看。

九小姐说,你在上海念书,本姑娘也在上海念书,我晓得这书,就是搞不到,没看过。大大是有,却被他藏起来了。

五姐打了她一下,说,不要看,弹琴去,你是风花雪月的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九小姐喊,五姐,你是哪路人?以后再也不跟你好了,今晚不和你睡!

五姐听了,就哄她,说,好好好九妹,五姐心疼你,姐答应你。不过九妹啊,我俩这样好,我若……走了,你以后见不到我了,咋办?

九小姐说,你到哪去?跟我讲!大大说你这趟回来心神不宁,要我盯着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五姐说,你个特务,你个间谍,枉费了我和你好!

九妹又哄五姐说出来底细。

五姐讲,现在不讲,晚上跟你讲,你翻书吧。又说:九妹,日本人来了,我们要亡国了!你晓得不?

九妹一边看书一边说,我也听说了。但一回到芜湖的家,就觉得,什么事也没有了。

晚上,五姐悄悄告诉九小姐,道:九妹,我们女人的事,不要对人讲。姐还是处女。不过,现在有人,要我扮演别人的老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你不要声张,不许跟大大讲,讲了,我们就不是好姐妹!

什么?你要演别人的老婆?

不是演,是真的。

真的?那我怎么没见过他?

你怎么见过他,我都没见过!

别瞎讲瞎讲的,你也不是孬子!

五姐和九妹抱在一起,五姐的心蹦蹦跳,九妹觉得不正常,但五姐的心越跳越厉害,她说:偷偷跟你讲哦,也郑重其事地跟你讲哦,你当遗言听。我毛个(明天)就要偷偷走掉了,我要陪一个人,到一个老远的地方去。为了安全,我和他,假装是夫妻,我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得我。我毛个消失了,我们家,只有你一个人晓得我的去向,不许和任何人讲,你答应我。我不想连累我们顾家。大大有大大的生意,五姐有五姐的青春。

我答应你。九妹一下很激动起来,心也蹦蹦跳。

九妹拉过五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我的心也被你搞得蹦蹦跳了。

五姐流着泪,说:九妹,你就是姐最好的人。一辈子最好的人。

经过一个神秘、忙乱、哭泣的夜晚以后,五姐不见了。

九妹伤心得两个眼变成了两个窟窿,一个俊俏的伤心美人。

老爷没有办法,有一个人把秘密藏在心里,打死也不说,她就是九妹。

五姐从此到了延安,跟着那个人,后来,嫁给了那个大人物。

从此以后,九姑娘也心神不宁了。

最终,她也要私奔。

3.

路上都是白灰,走路的人脸上身上都是灰,路边庄稼上,都是浮尘,扁担脸上也不晓得怎样了,肯定也是一个花胡猫,一个花糊糊的灰人。

脚踩在土上,游灰很欢心。出门去追击一个小姐,他很开心。扁担应该参军去,东边戴村有人在国军那里当军官,西边戴村有人在共军那里当军官,他们都要带他去,但他爹舍不得这么一个独子,死活不让去。

要是去打仗杀人,那才是一件快活事啊。不过老爷对扁担不错,扁担的爹爹,对老爷有救命之恩,老爷小时得伤寒,是扁担的爹,把他从野地背回家的。

扁担想,现在,我要是把九小姐背回家,就是两代恩情了。

迎面遇到一个讨饭的,这个瘸子,附近人说一年要见他265天,每次遇到他,手里拿的棍子都不是同一根棍子。扁担瞪眼吼道:喂,赤脚佬,瞧见我家九小姐了没?

他眨眼睛,眨一下眼睛,就需要一百年。等他眨第三下时,他才摇了一下头。扁担知道他活不久了,真想一脚踢翻他。迈开大步,又去赶路。

一路走,一路问,居然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九小姐,跟他们说,也是白费口舌。

每个村口都问,每个人家都问。越往山里去,人烟越少,村子伶仃。

下一次,遇到一个老妇女,带着一个俊模样姑娘的,像是走了几万年。扁担又问:喂,瞧见一个小姐跟着一个男人一道走的吗?

人家那姑娘直盯盯看着扁担,人家那老妇女赶紧把那姑娘隐在身后。她们以为遇到了打劫的。

扁担又说了一遍,虎虎的堵在路口。

那妇人说:是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带着包袱在走,在昆山那里。

……啊?昆山?

扁担大步流星地走,很快就丢下她们,丢下身后的牛埠镇,所有的村、树、田地和水面。

哈,看来今天真能撵上九小姐了!老子要备好拳头,给那小子吃。

敢拐带我们家小姐?我不让你皮肉吃点苦头,你以后还不把我们家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都拐带走了?

……走,快走,快走,撵上他们!你这个胆大鬼,要是你小子胆子再大点,就把我们家老爷拐走?……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敢拐带九姑娘。

九姑娘可是我家老爷最心疼的老巴女儿,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我要给你苦头吃了。等一歇我要看你长了几只眼、几条胳膊、几个胆!

汗流下,灰抹掉,日头太烈了,扁担都不敢朝上睁开眼。

九小姐你真贱,这个毒日头天,不在家乘凉享福,跑到天底下来淌汗?那小子有什么好,顶多也就是一个读书的。扁担一直记得那一次九小姐看他洗澡,下雪天,扁担估猜没人,就在雪地天井边洗澡,从长江心里挑了48担水,他怕老爷家过年不够用,后来热了,水缸也满了,扁担就用最后一桶水冲澡。

白雪中,一个红彤彤的冒热气的男人,被九小姐看到了。九小姐啊的一声跑走了。她是斯文人,不看这些乡野村俗的东西。

今天要是遇到了那小子,一定要把那儿子打得吐血。

到三公山26里,到昆山21里。

扁担撵到昆山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昆山。有人告诉他他们往三公山走了。看来顾家老爷还是一个指挥打仗的料,他判断的形势不能不服,他的拳脚胳膊肘后踢脚后背,甚至屁股,都能放倒倒扁担。让他直挺挺地成为一根扁担。

他们想干什么?三公山是大山,三县交界,大别山尾子,有土匪,有打游击的,何野藏在里面。

4.

日头已经西斜,可要一口气追上他们,才不会白跑一趟。

老爷你别急,今天我就替你把事情办妥,回来向你表功。这个小子,如果是一个读书人,我就把他打个半死,如果不是一个读书人,我就把他打死,还不收尸。

错不了了,好几个人都说他们在前面,看来错不了。……要赶紧,在天黑之前截住他们。

等我追到了,如果九小姐看到我,向我哭诉求饶,我就一掌把九小姐推到边上,专打那小子,如果九小姐不依从,我把她扛着就往回跑,任你挣扎都不放下。

天黑了,老天你留盏灯,否则我看不清。我定要在天黑前追到他们。如果天黑前追不到,我就抢只人家手里的灯笼,夜里去捉九小姐。

前面是一个坟茔地,几只野狗在窜。

……好,看到他们两个人了,在山边松树旁。多亏我看见了,要不这里分岔了,我哪里找得到去?……我要吼了,但还是别喊,一喊,他们到了树丛里,老子就找不到两只雀子了。

脚下已经没了路,遇到荆棘蹚荆棘,遇到庄稼蹚庄稼。麦子、棉花、豆子都蹚倒了,毛刺伤腿,没什么,扁担跋山涉水,直冲过去,他们没有看到。

天要黑了,他们也走累了。这条路,哪里是你们读书人走的?嘿嘿,私奔你也要先练练业务!

腰猫下去,气憋住。

扁担看到了跟九小姐一道私奔的人,月光下,高高的青年,穿着长布衫,这样的人,怎么经得住老子一拳?

他两个的样子好奇怪,在荒郊野外的山边,不是一道行走,而是隔着20米站着。

一个站这边,一个站那边。世上哪有这样私奔的人,对面站着,而不是并排、手牵手走路?

他们好像在吵嘴。

扁担开始吼了,怕那小子欺负九小姐。

追击了一天,就为了这一刻。

九小姐!九小姐!九小姐!跟我回!跟我回!

那男人听到喉咙声,夺路而逃。

逃了三步,又回过头来,扔回一只包袱给九小姐。

九小姐站在扁担和那男人之间。那男人在移动,一个小黑点飘到山林里,扁担也在移动,也是一个小黑点,朝九小姐站着的有月光的地方飞。

天越来越黑,扁担终于追击到了,扁担想杀人,他还在吼:九小姐!九小姐!九小姐!跟我回!跟我回!那个儿子哩,老子要杀他!

那人已经不见了,他逃跑比走路快。

5.

九小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自己家下人扁担来,她快要晕倒了。扁担大口喘气,九小姐并不怕他,伸一只手,要扁担扶她的香胳膊。

扁担又感到了九姑娘的柔。她也累了,但她慌里慌张,在找那个从她身边消失的人,她又急又哭,好像在喊什么丙堂,要他出来,但那个脓包儿子不见了。

九姑娘抱住扁担哭,跺脚,说:扁担,你去找,你把他找来!

扁担在老爷家的名字叫扁担。

扁担准备离开,说:我去杀他。

听了这话,九小姐又把他拉住,不让他走。

天一下就黑了,三公山的天说黑就黑。大山里藏着多少阴鬼。大山能遮掉半天月光。九小姐嘤嘤哭着说,他要为你们穷人打天下,你还要杀他?

扁担还是想找那人,想打杀他再走。

他把九小姐丢在那里,四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回来后,他说,那个儿子被鬼吃掉了,要不就是掉到棺材洞里去了。

扁担回到九小姐身边,山边的清风不晓得从哪里吹来,大半个下弦月,亮在半空。世界就分两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三公山顶上有一座庙,黑不隆冬的。

山脊背更是黑黑的,像影子,像牛背。太神秘了。晚上没有人敢上。

九小姐一只手抓住扁担,一只手抓只包袱。扁担把包袱扔了,把九小姐横着抱了,又顺着,扛在肩膀上,要扛回家去。九小姐在哭,在他肩膀上抽动。她喊,扁担,我要包袱。

扁担弯腰捡起来了,肩膀上还扛着九小姐。他不能放手,怕鬼把九小姐抢走。

他又弯腰,把地上的扁担绳子踢起来,伸手抓住。

一路上,它都是兵器、打狗棍、壮胆物。

扁担从没有空手出门过,出门必带扁担。要么竖在手上,要么扛在肩膀。现在他把扁担横在胸前,用绳索套在颈子上。扁担上可以搭手,可以挑包袱。

九小姐又喊,你往这边走。

她在扁担的头上,打扁担的头,扯他的头发,要调转她的方向盘。

扁担不听,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大步流星。

九小姐说,你往这边走,你让我看看他走远没有,看有没有豺狼吃他。他这一次去革命,反正也是死,你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求你,扁担。

扁担头上有泪滴落。有鼻涕滴落。

他心肠软了,转过头,和九小姐一起去找那个小子。

走了好一截,没看到。扁担说,九小姐,你死心了吧,我们回去!

6.

走了十几里路,背不动了,就扛,扛不动了,又把她背在后面,她还在抽动。扁担身上淌汗,九小姐的胸口,和他的汗汗在一起。她还在抽泣,她每抽一下,扁担都晓得。她的胳膊牢牢抱住扁担的脖子,扁担的手挽住她的腿。

他背了一个很香的人,走夜路,一点也不感到累。

天气凉了,九小姐像一条赤裸的鼻涕虫在扁担身上,她身上哪块骨头哪块肉他都一清二楚,她身上哪块肉能动哪块肉不动,他也一清二楚。

又走了几里路,扁担背不动她了,不是没有力气,是因为身上有一处硬了。他一步也迈不动了,可她一步也不能放下,看上去她是晕死过去了。

扁担要赶路,就换肩过来抱着她走。抱着她走又很吃力,还要把扁担顺到背脊去。迷迷糊糊地,她又箍住扁担的脖子,头勾住了扁担的头。

九小姐虽然年轻,不重,但始终抱着这么个香人在身上,也很难受。

忽然,扁担听到她小声说了:扁担,你带我走吧。

扁担说,九小姐,你瞎扯什么?

她什么也不说,哼哼着什么,又怕掉下来,死命抱紧他。

扁担问,那个鬼东西是哪块人?

慢慢的,九小姐哭了,说了。

扁担的头上,背上,身上,都是九小姐的水。泪水,汗水。

她说:他,是我在芜湖念书,认识的人。跟你讲,你也不晓得。我在上海念书,你更不晓得。你就是一根扁担,一头牛,也不晓得国家发生什么,世界发生什么,他要去干什么,我要去干什么。人家要你追我,你就追我,你是一头动物。刚才他,怕我跟他后面一起死了,突然,不带我了,要我回。他说,女人应该回家生儿育女,男人应该战死疆场。

扁担说,哈哈,他那样的文弱书生也能打仗,哈哈,一踏到疆场,保准死。

九小姐说,打仗有在战场打的,有在头脑里打的两种,笨驴。

扁担说,哈哈,没听说过在头脑里打仗的,哈哈我晓得了,那是孬子神经病,他脑子肯定被红头苍蝇叮坏了。

九小姐说,你就是一头蠢猪,只有力气,只会挑水,只会端梯子,只会背……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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