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山下军营

第六章    唐山下军营

火车开动了还在叮咛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新乡下车。一路上，矛盾的想法折磨的要死，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新乡车站到了，停车十分钟，我的心砰砰直跳。作为一名军校学生我知道下车的后果，那是违反军纪！但我不就违反一次吗？明天还从这儿坐车无所谓，随他处分去！不和你们一起，我一样可以找到唐山军营，无非比你们晚到两天而已。决心已定，我站了起来。

“兔子，你去干什么？”她诧异的看着我说。

“我到门口站一下。”我说。

我要不说话，真怕她拽我，就应了一句。在乘务员即将关闭车门的瞬间，我快速下了火车。

汽笛响了，她头伸出窗外大喊了一声: “兔子——!”

空旷的站台，没有人声喧沸，那声音很大，尾音很长，喉咙好像哑了一样，是我听到的最无法理解的，包含着无数种含义的声音。那声音伴随着汽笛的长鸣和车轮与铁轨的钪呛声渐渐远去。我停住了脚步，但不敢回头看她，径直做出车站。多少年后，那声音一直回响在我耳边。

郑州是我出的第一次远门，新乡虽说是第二次到，方向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上次来参加考试，是老师带着，光顾着高兴，谁知迷路了，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上车。费了好大劲才坐上去县城的汽车。

汽车到站便急匆匆赶往学校。远远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军车，心里想着是不是哪个军校又来学校要人了。走近，看到两名军警。我还是大摇大摆的快步向前走，一位军警走近我行了一个军礼。我两腿一软，倒下了。

我被搀扶着上了车，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感觉头嗡嗡地响。我知道事儿闹大喽，哎，听天由命吧！

车跑得很快。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只听一位军警说：

“到了，赶紧下车。”

我就没敢抬头，两腿发软，被两位军警架着上了火车。

“兔子，来了！”这是她的声音，我太熟悉了。不敢看她的脸，不知道她的表情。

听到声音我才抬起了头。军警和我们的队长说了句话，又拿出本子让队长签了字，下车了。如果你能体验这个场景，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呆滞。无法记录下我当时的面孔，那一定是一个傻子的面孔：两只无神的眼睛，一副痴呆的面孔，一句话也没有。

车上人多，她站起来扶我坐下，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哭着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感觉真舒服。我躺在座位上，头在她的怀里。我睁开眼睛想坐起来，她说：“别起来，冷。”

姐姐的怀里是真暖和，脸紧紧地贴着她的乳房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内衣，额头还好像有点汗。我想动，她像哄孩子一样紧紧的搂着我，还一下一下地拍着。

唐山到了，真冷，比郑州可冷多了！大哥哥大姐姐们真热情。我病了，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还有我的兔子姐姐。

我不知道来唐山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只知道处分是免不了的。

我起来了，感觉差不多。我们队长来了，给我讲了日程安排，说我们明年才能回去。

队长是南方人，说队长其实就是比我高一届的学生，也不知道在哪所学校就读。郑州一上车，我们就知道他是队长，因为他的胳膊上戴着红袖章，院长特别交代路上要听从他的安排。那天练射击回来我走近他悄声问：“队长，这一次会怎样处分我？”

他笑着说：“我哪知道呀，可能到你学院再说，你要好好表现哟！”

我不怕冷，天刚亮我就起床坐在雪地联习拆枪。我能把枪的常识，子弹的行进速度，轨迹，杀伤力，穿透能力等等倒背如流。我还能在三分钟之内把64半自动步枪拆掉重装起来。

腊月二十三，天寒地冻，气温下降到零下十五度。今天我们和新兵一起要举行实弹演习了，卧姿100米，我的心情无比的激动。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练起了瞄准。临出发前还让指导员把枪又校了校。

演习开始前，每人领到五发子弹。

我一气打完了五发子弹站了起来，感觉非常好。

身边的陪教说：“四十八，不简单哟小伙子！”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军营生活虽然紧张但很丰富。

附近的村庄已经响起鞭炮声，我们知道年来了。

晚上要举行晚会，我们队里也临时组织了节目。我和姐姐合唱了《党啊，亲爱的妈妈》，赢得了大家很久的掌声。

从郑州上车到新乡，我们没说一句话。自从来到唐山，她没喊过我兔子，回想起她抱着我感觉，我真怕她以后不喊了。也没再亲过我，也许是为了我们的尊严，怕别人笑话吧。但愿如此！

在唐山过了个丰富多彩的春节，我心里有说不出愉快。紧张快乐的军营生活，热情的大哥大姐给我平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对当初的选择表示欣慰。并下定决心一定刻苦学习，为祖国的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青春。

我们明天要回学校了，刚刚吃过晚饭她就来找我了。一个多月了，这是她第一次来找我。她好像一下子长大许多，以前疯疯癫癫样子没有了。

“你能出来一趟吗？”她没有笑，表情很严肃，语气很温柔。

“当然可以。”

尽管我对她那天的行为仍耿耿于怀，但想起她在我有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还真是很感激她。回想起躺在她怀里的感觉，哪能不跟她出去！

我们漫步在军营的小路上，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多想让她喊一声兔子，但她就是不开口。

我真憋不住了：“姐姐，这么冷的天我们就是来踱步吗？”

姐姐怕冷，那天实弹演习回来，眼见她的嘴唇都冻紫了。我也冷，但我是真的心疼。听说近两天又有寒流，温度更低了。

她停了好一会，说：“咱们学院我最了解你，也最先知道你要来。那时候我就想入非非了。胡雪来了，看着她的眼神，我很害怕。她是我的闺蜜，我很了解她。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我一冲动，耽误了你回家和你老师见面的机会，姐很难受！”说完放声大哭起来，我也哭，真后悔，多好的姐姐呀。要是和她一起回家，老师见了肯定很高兴！

“姐姐，你咋不叫我兔子呢？”我终于开口了。心里想着，叫吧，以后还是你的兔子。

“不是你不让我叫吗？”说着，她又笑了，笑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又听到了那久违的笑声。

“傻姐姐，我不让你叫你就不叫了呀!你忘了你是姐姐我是弟弟呀！”我也笑了，兔子永远属于姐姐。

回来了，她塞进我大衣口袋一个东西，我一摸，好像一个信封。

“什么呀，姐姐？”

“傻兔子，姐姐给你写的情书，回去看吧。”

回到宿舍我急不可耐地拆开信封。

兔子，你好！

姐姐好后悔！

你下车了，姐姐束手无策，放声大哭起来。兔子，姐姐真的后悔死了，就为了那点事儿耽误了你见老师的机会。其实姐姐知道，你跟她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那么短的时间，是姐姐太多心了。就是真有点什么，姐姐也不在乎。兔子，你打姐姐一顿吧，姐姐不难受！

我赶忙和队长商量，队长从容不迫，和我一起在列车长室给学校打了电话。几经周折，才联系上了姑父。

这时候我姑父正好在新乡开会。我跟姑父说：“你要不把他给我弄来，我就从火车上跳下去！”姑父说：“没事，很快他就又上火车了。”

我的心才多少有点平静。列车在安阳站停了很久，我一直以为是在等你。后来列车走了，我哭了，一直哭到汤阴。看到你，真高兴！

你不让我叫你兔子了，我好害怕。我怕我的兔子成为别人的人了。列车上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知道吗？你的脸通红通红，我知道你在发烧。我抱着你的头，脸贴在你的额头，你痴痴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兔子，你把姐姐吓死了！我急忙喊队长，他从乘务员那儿找了点药，喂你服下，不久你睡着了。队长和几位同学站着，让你倦缩着躺在座位上。姐知道你是被吓得，可你也太胆大了。怪不得人说;：“沉默的人一旦做出的都是伟大的事情”！姐半个屁股坐在座位上，你头枕在我腿上，那时你真老实，一动不动。车厢里温度很低，列车行驶的也很慢，我心急如焚！

“队长，他还是烧得很厉害，让我抱着他吧。”我害怕其他人笑话，就跟队长说。

“好，你们关系不就很好吗，我们都会替你保密的。”

队长说完，把大衣脱下盖在你身上。队长蹲下，双手抱着腿，我亲眼看见他在发抖。我解开大衣扣，又解开棉袄扣子，你的脸贴在我胸前，睡得是那么香！

夜幕降临，列车才到邯郸。我问队长：“队长，还远吗？”

“很远，不知道走一半路程没有。”队长说。

看看你还在睡，摇都不醒。兔子你是在装睡吗？我亲你你知道啊？睡着，还留着口水，把姐姐的内衣都弄湿了，你是不是躺在姐姐怀里太幸福了，故意不动呀。姐知道，不是！姐偷偷流着泪水，轻轻的告诉你：兔子，你别怕，这次回到学校，我要去找我姑父，让他给学院说不能给你处分，再讲情让你回家看你老师。你可一定带你的兔子姐姐哟。以后，还让我叫你兔子吧，不让姐姐叫，姐会难受死的，好弟弟，好吗？

勉强噙着泪水看完她的信，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阵子之后，同伴问我：“是不是你姐欺负你了？”

我哭着说：“我今生遇到了一个好姐姐，我要娶她为妻。”

“那你哭什么？该高兴啊！”说着我不怕他们笑话，把信让他们看了，有位同学哭了！

他们称赞不已：“你真幸福，要好好珍惜哟！”

“我要现在去找她亲口告诉她：‘我要娶她为妻！’”

同伴们笑了，“天晚了，还是明天吧。”

天一亮，我就整理好了行装。我想好了，我不管人多人少，一见她的面就要告诉她那句话。连队首长和指导员还有好多大哥大姐都来为我们送行了，好热闹。

指导员拉着我的手说：“听说你小名叫兔子，是真的吗？”

我笑了，我笑得很开心，从没有过的开心，指着一旁的她说：“她给我起的名字，我叫兔子，她叫兔子姐姐。”

所有人都笑了，但我还没忘记那件事。

我说：“指导员，我想当着大家的面亲她一下。”

没等指导员开口，大家异口同声的说：“好，好，好！”

她的脸红了，绯红绯红，就像一朵盛开红牡丹。我来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抱头亲了一下说：“兔子姐姐,等我们年龄到了，我要娶你为妻，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我愿意’！”。

我看到她眼泪流出来了。她擦了擦眼泪，猛地转过身走到旁边的台阶上面朝大家。

“我愿意让我的兔子弟弟做我的白马王子。”

我跑上前去，猛地抱住她。大家鼓掌了，还有呐喊声。

这次回去我们坐的是军列，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