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看到小倩,不由得怒火中烧,愤愤地进屋来到父亲的床前。小倩也跟了进来说:“叔,你看我哥多有福气,我们刚把地种完,他就来了。哥,你走了,我就没找你,我知道你会来的。今年乡里号召模式化,我们全都是按要求种的小麦。明年我们早早的种上棉花,搞麦棉套种,人家说产量高效益好。”
小倩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父亲坐了起来说:“孩子,你看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活也不能干了。今年你东跑西跑,多亏了小倩。明年选个日子,把你们的事办了算了。小倩一直在咱家住着,好说不好听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冬天,那是农民的假期。伙伴们整天在一起喝酒打牌,好不开心。我没有酒友,小倩买了酒,我俩在一起喝,一喝就醉,一醉就哭,整天以泪洗面。小倩也不知道从哪学来那么多笑话,我一哭她就给我讲笑话,每次不重样,常常逗得病床上的父亲哈哈大笑。弄得我我也是啼笑皆非。
“小倩,你回去吧,老住在这儿不好。”
“那我们明年结婚吗?”
“你看,父亲在病床上,整天的花钱,你知道家里没有钱,等一等再说吧。”
“哥,我什么也不要,你只要答应娶我就行,等我们以后有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走,今年我还要在这过年,这就是我的家。哎,哥咱俩到城里买点棉花种吧,明年种十几亩棉花,我们一年就有钱了。”
自我退学来家,小倩最多就是回家拿件衣服,左邻右舍谁不知道是我媳妇呀!
过了年,父亲一下子病重了,我很着急。母亲跟我说:“你就答应你爸吧。”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有给父亲一个圆满的答复。
望着病床上的父亲,思绪万千。
大跃进以后,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加上偿还苏联外债,中原大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好多青壮年为养家糊口不得不远走他乡。我的父亲也不例外。他和小倩的爸爸一起到了西安。兄弟俩相依为命,历尽了人世间的艰辛,最终没有在那里住脚,-----中原人到西安的太多了。无奈来到了焦作当起了搬运工。——好多人拉着一个很大的平板车,从焦作火车站,一路喊着号子拉到焦北。去过焦作的人都知道,从焦南到焦北等于在上山!
那么艰苦的劳动父亲没有忘记要学一技之长,他要学珠算。除了正常的工余练习,特别是下雪,必须要坐在雪地里练珠算。他说:那样才能练就娴熟的指法。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暑。父亲竟成了远近闻名的珠算高手。
他们虽未结金兰,但真情胜似金兰。
小倩一出生,爸爸就特别喜欢,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他哥俩是不是在暗地里给我们定过娃娃亲,但让小倩做他的儿媳妇一直是爸爸梦想。
我来到父亲的床前,说:“爸爸,我已经想好了,妈妈也看好了日子,我和小倩二月初八结婚典礼。”
爸爸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动了一下,脸上总算露出看来很勉强笑容。,我知道世间最理解儿子的莫过于父亲。从那笑容笑声里我能读到,即使不娶小倩父亲也不十分难受。但是我若不娶她,父亲会死不瞑目,我将落下一个不孝之子的罪名。
父亲给了我生命,父亲是儿登天的梯,不能没有我的父亲!
小倩听说了,那高兴劲别提了。一切的婚礼用品都是她爸准备的。
一九八四年二月初八,是我大婚的日子。我要上轿了,两顶大花轿。我要去小倩家里把小倩接来做我的妻子。
临上轿了,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我父亲发昏了。在第二天的早晨,走了。
爸爸走了,告别了他苦心经营的家和曾经和他携手营造这个家的我的慈母,狠心的离开了她的儿女,走了。
他老人家,最终没看到他的儿媳妇穿着新娘妆进门,走了。
我和我的亲人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送走了父亲。
我哭啊哭,哭的是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