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大锡撤到沙家大河南岸后,调兵遣将扎下三十余营,河南河北都有,约五十余里战线:署贵西道邓尔巽的骕虎军和总兵罗孝连扎黄家大坝。岩大五带义军逼近北岸。
民众惶惶不可终日,崔判官手提朱笔,候生死簿边;阎王爷案上堆满小山似的令箭,等着发出;众小鬼提铁链领令,不敢马虎。安顺府西大门阴气袭人,成奈何桥,成涌进地府的大门。
安平知县江熙和带五百敢死队扎马场街上,把南岸各村寨的乡勇调来助战。猪场寨子扎渡口,下关寨扎姑娘塘,上关寨扎袁氏祖坟下小坡,梅子关扎河尾,约七百人。官军和乡勇要吃饭,粮台设马场街上斗母阁。利笼枝团总袁微德是总办,钱粮、夫役、炊具等全要操办。征来的军粮不够,就打开自家粮仓。扎在梨花村大营的军粮也要到他的粮仓来“借”;得随呼随应,不得有误。尽管这样,官军头目还寸步刁难。
再说仇狗妹和李花猪从安平县城回家后,田产委员兼收粮事补用正堂就带练目来征军粮。正堂叫管事的按花户册,一家一家征收。还喊“符牒下,抽军谷;流动人丁脱衣抵……”
匪抢有漏户,官来全刮尽,花户册上都写着丁口,虾米也打不脱。
乡民把米糠、狼蕨根、树皮吃尽吃粉泥。李花猪的村里已不在了好多户,有的饿死,有的当匪,有的去陇磨了。田产委员兼收粮事补用正堂带着一队练目,大呼小叫跑遍全村征(实际是抢)到几十斤谷。来到李花猪家才见像个人家,就把上千斤稻谷全部搜出,给拉来的挑夫背夫分担。将李花猪捆吊二梁上,罪名是有藏谷不交军粮,还要罚三百两银。李花猪只好叫家人把老底全拿出来,共三百两。练目又抄家,实在没了才走。
只六、七天,李花猪全家就饿不住了。他坐大门边,想来想去就厚着脸皮,踉踉跄跄地去众鼠龙场老外家。吃两碗苞谷饭后才有精神,背着五升苞谷子返回。老远看到官兵押着一队运军粮的乡民,背着挑着相向而来。
李花猪躲进草丛窥视,这些乡民多是逃难的饿殍,哪有力气负重?被官兵用刀片子晃来晃去地逼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一个倒地,接二连三就倒下了。官兵又用刀逼,有得起来,站不稳又倒下。官兵不耐烦了,咆哮着舞动刀片,一阵乱舞,乡民尸体横七竖八摆在路上。待官兵负着军粮走后,李花猪才钻出草丛,背着五升苞谷子回来交给家人,过沙家大河投“岩大帅”去了。
再说仇狗妹回来后就跟在利笼枝总团身后,从马场押粮到猪场文阁林志清营盘,见官兵做饭时乱撤民房。一村妇说:“狗妹哥啊!这些挨千刀的把房子撤了,冷天冻地的我们住哪里?”仇狗妹回来,和总办袁珍德去梨花村大营。
毕大锡刚寻营回来,叫坐下说话。袁珍德说:“大人呀!乡民已够苦的,这撤民房……”
林志清是丁旗堡把仕寨人,任云南提督时,因善自带10万滇军进四川,准备顺江而下剿长江下游的太平军,朝廷知晓后降罪,解散滇军。在贵州巡抚兼署提督张亮求情下,准带几百人的武装住丁旗堡;没有军饷,官不官匪不匪,只得以战养战,被大赐用钱米请来。
大赐叫侍卫请志清进营,说我们打仗是保境安民,请将军回去制止。志清回营后令修复了民房。
不几日,志清和安平县主江熙和过河扎营。义军蜂拥而至,志清正吸烟,一杆烟烧完后才出营。侍卫持叉跟随,仇狗妹持铛钯与江熙和的敢死队等早已列队。林志清上马冲在前面,叉如半月,柄三尺。义军呐喊着叉叉丫丫涌进。一骑黄骠马的头目用枪指着林志清大骂:“愿替官家卖命的来。”
林志清催马上前,大喊 “爹来也!”那叉快如闪电,兜胯一挑,义军头目肠子都拖在了地上。林志清又挥叉向敌阵冲杀,到哪哪退,赶鸭子似的。连挑十几个头目,义军才一窝蜂退去。
南岸的毕大锡赞道:“神将也!朝廷不用,可惜。”见对岸的山由低而高,重重叠叠,直上猫猫山、那芮坡、白泥。岩大五的旌旗在山间若隐若现,由上而下,遮蔽了沙家大河北岸。他感慨一阵后思忖片刻,叫志清和江知县撤回。
毕大锡正忙于沙家大河南岸防务,突然接到贵州巡抚兼署提督张亮基檄文,令回安顺府接任知府职,仍办平远贼。大锡将三十余营,五十里战线交付知县罗明书、游击胡云龙办理,在志清的护卫下赴安顺府城授任。
此间,西堡十二枝一百四十几寨乡民惊怕,夜间只好到屯洞躲藏。水浅的河段及渡口虽布有铁炮、木炮、九斤炮、弓弩,有官军、乡勇守着;但如蚁的义军也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乱中是会杀红眼的,百姓怎不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