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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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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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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连载

第一十二章 麻脚瘟

原来是“六和团”陈小五暗下派人送信给毕大锡,说黄金印即日打安顺。这陈小五是黄金印封的大将军,多次送信,有降意。大锡不疑,从梅子关回后调兵扼黄金印进军路。

陈小五来了,对大锡说愿带他的人守城,光明正大的降。因兵力空虚,大锡许。陈小五进城后马上控制守城官兵,控制大小官员,逼大锡发饷。群狠入城,百姓苦不堪言。

被控制住的普定知县唐日华与团总熊光照暗下商议,认为只有林志清可解府城之围,即一日七次暗下给丁旗堡林志清送求救信。志清曾三次解贵阳围,深得巡抚兼署提督张亮基赏识。此次带六十二名便衣分散进城,至府衙,坐堂上,唤陈小五见。

陈小五惧志清虎威,来了,腿一软跪下。

志清喝问:“汝等既降,为何作乱?”小五微微诺诺。

“令汝等一顿饭工夫出北门。”

四千多人成群鸭急促地出北门走。最后走的是小霸王陈建忠陈小五,出北门后跑二十多里还摸着头。败北之军,狼狈至极。

此后,志清在丁旗堡修城墙,招团兵,扼住了声势浩大的黄金印;大锡从新集结官兵于波玉河一线,准备打盘据在西堡十二枝的岩大五。

正要进攻,士兵突然呕吐、腹泻、发烧、手麻脚麻,至腹部则成群成堆地死。在府城里,有人酒席上还好好的,席没散就滚在板凳脚了。起初,人死后还举行葬礼,后来能拖出城门外丢就不错了。农村的丢野外。此症传染快,死得快。让活人胆颤心惊。

大锡花重金请良医;拿着“起死回生”、“华佗在世”、“专治疑难杂症”、“神医”幌子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也无济于事,有的还感染死在军中。

最后请来省城一位王医生,此人留过洋,学的是化学专业,虽半路学医,则医道高明;望、闻、问、切后开了药方。大锡叫士兵到营中厨房找来生姜,捣烂取汁,加红糖给患者服下。严重者服下后,还要打碎吸铁石(磁石),选锋利处,剌患者四肢弯曲处,不能言者刺舌下黑筋出黑血。

此法极佳。

姜和红糖不够,就派人到镇宁买姜,到府城买红糖。

半月根绝瘟疫,大锡问病源。王医生拱手一揖,说:“大人为平乱日夜操劳,出生入死,小民但说无妨:食盐中含氯化钡,人吃后会慢性中毒,则病源也。”

大锡问:“乡民很少染病,为何城里与军中最盛?”

答:“乡民食不果腹,即使有盐也舍不得放足,氯化钡微小。乡人少聚集,引发传染也慢。”

大锡一边将疗法送到安顺府城和定南汛城于民间,一边趁义军麻脚瘟大盛,战斗力弱,就请军门罗孝连,在西堡十二枝南截义军退路,挥军从奈吾关、窑上关、马路关、梅子关、长箐、老黑山处全面进击。

义军虽众,瘟疫正盛,官军一触即溃。从老黑山撤出的义军,本想从岱岗关去陇磨,不多远就遇总督罗孝连布下的重兵,怕撞进口袋就回安平属十二枝地往西北撤,罗孝连挥军赶;奈吾关(杨柳井关)、窑上关、梅子关溃败的义军一起赴向沙家大河。死在路上的多是瘟疫所致,没死的被追上杀了,直杀到离大河南岸不远官军才止。漫山遍野,古道、山路、田边地角摆满了义军尸体。

河岸大营里,岩大五正为军中麻脚温犯愁,听到义军溃退即慌了手脚,一边组织接应,一边派快马传递,分别要沙家大河的阴陟渡、平寨渡、土牛渡、那穷渡、姜(江)家渡、红岩渡、柴家渡、乐东渡备下船只,接应义军过河。

官军在大小坝、松林坡、大坟坡、上官寨、毛栗坡到大波那一线往河边赶。渡口处已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适逢涨水,从沙家大河上游冲来的浪渣、房屋、柱头、木板,发胀的猪牛羊、人尸在随波逐流。

大锡传令官军在高处架铁炮和土炮,往渡口边黑压压的义军轰。

平寨渡的义军抢着渡河,一船抢到河心,被簸箕大的旋涡吞了;另一船被连根冲来的大树撞翻;一船超重,要翻梆,岸上急喊:“二哥,快丢包袱,快丢包袱啊!”船上就把抢去的细软、粮食、猪羊等物往急浪里丢。有的船上还把牵来的“毛子”掀进大河,进了呼啸着的大漩涡中。

船梆升高,又被官军吊来的炮击中,连人带船散在浪里。

没船坐的义军更乱,会凫水的跳进大河,没多远就被激浪卷走;不会水的走投无路,有的被炸死,有的来不及多想,见同伙跳河也跳河,自杀似的。

刘疯子十分冷静,叫一水性好的弟兄,用麻索一头拴在腰上凫水过河。这弟兄不直着往对岸凫,先在南岸往上走,有一定角度后才下水。借着水力,躲过旋涡,一会就斜着凫到对岸,用麻索一头拴在岸上那棵大柳树上,南岸这边将一头拴在一棵大槐树上。接好这条生命线后,义军就在船上拉着麻索一把一把往北岸去。

岩大五本要从平寨渡过河,见官军追下来就挥动大刀,带一队义军“嗷嗷”地叫着阻挡。大喊:“前有强敌,后有恶浪,只有背水一战。”义军奋勇上前,岩大五那把大刀挥向哪就杀向哪。冲杀一阵又退,有官军将领认得岩大五,紧追不放,却被引进了土牛三湾。

西堡十二枝自古就有“愿打窑上三关,不打土牛三湾”之说。官军路径不熟,一进土牛三湾就陷进烂泥,越陷越深。跑在后面的刹住脚跟,用杆子柄递进,将烂泥里挣扎的义军拉出。

另几个渡口阻击官军的义军也挡不住了,渐渐往河边退。官军已接近渡口,义军乱作一团,也有拼命抵抗的,但已寡不敌众,拼杀一阵就死的死、降的降了。也有不抵抗要跑的,撵进河后就被卷进巨浪和大漩涡。

岩大五把一股官军阻击在土牛三湾沼泽里后忙去过河,但官军已占了渡口,只得沿南岸往上游冲杀,挡者亡。左冲右突才到上坪寨阴陟渡(对岸是湾寨)。见守渡口的官军不多就叫一起逃来的刘疯子抢了船只,带着幸存的十几个弟兄过河去陇磨元帅府了。

此后一个多月,尸体被冲到岸边或河沙坝里。沙家大河成了老鸦乱叫,豺狼虎豹争食,苍蝇“嗡嗡”叫的河了。

崔判官在黔省西堡十二枝生死簿上,用朱笔不停地勾,一勾就成百上千,眼看花了,手勾酸了;阎王爷一抱一抱往下丢令箭,手丢麻,声喊哑;大鬼小鬼们腿也跑麻了,像人间规主子喝酒死一样,成累死鬼也还没得到表彰。

直到此时,沙家大河阳阳两界才有喘息机会。

事后,清廷派大员勘查黔中,在安顺府衙嗟叹不已,回朝时将黔中乱象呤成一首声声血,字字泪的诗:“躬承简命到黔安,满目饥民不忍看。十里添坟千万家,一家人哭九家棺。犬啣枯骨筋犹在,鸟啄襟胸血未干。寄与西南君子视,铁石人闻心也寒。”其实,大员看到的只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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