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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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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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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连载

第三章 安平县城

安平县城是黔中军事重地,早在明初就建卫城,即平坝卫,与普定、安庄两卫连成一线,成“黔之腹,滇之喉”之地。城里有大公馆,会馆;有文昌阁和许多牌坊;庙宇多,四大街都有,如紫竹庵、马王庙、龙神庙、大佛寺、城隍庙、关帝庙、忠烈庙、东岳庙、灵官庙、永福寺等。县署在北门,紧挨城墙。城里已失去了乱前的繁华。在显眼的墙上贴着斗大的字:“物物抽厘助军饷”。练目见物就收,卖菜、卖柴、卖鸡、卖鱼、连卖草鞋的也收。东西没变成钱就被练目以物抵了;要变卖买吃的度日啊!乡民有的边走边哭,有的坐在街心用手拍着地喊。练目一边吼着,一边扬长而去。

吆猪上路比扶侍老祖公难,好不容易进安平县城,过三眼桥、进董家巷,刚到场坝就被一伙练目手拿刀枪围上了,要收取厘金助军饷。李花猪好说歹说,交20两银才放走。李花猪暗骂:“哪样世道?比匪还凶!”

好不容易才到宰行,老板出来看货,说:“本来这走不动的猪要减价;算球喽,你们先找地方吃饭睡觉,明天再来。”

李花猪说:“还是先结,连前次结,我们好回西堡。官军都开过去了,家头还有老有小。”

宰行老板说:“我也累了,明早结。”

李花猪说“还是先结,我身上莫说店钱,连吃饭也没了。”

宰行老板摸出一两银子,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先拿去,明天一起结。”

他俩只得找店子住下,李花猪说:“这杂种要起黑良心喽。”

对面床上躺着的仇狗妹说:“大不了动家伙,这么多银子不是小数。”他说着话就睡着了,李花猪一夜没睡。

次日,两人洗脸吃东西后就去宰行。老板听到就手拿大烟枪出来,嗡声嗡气地说:“我还少你那几个钱?大清早的,也不合生意人的规矩吧!”

李花猪两眼充血,说:“昨晚是你王老板叫我们这个时候来哟!”

“哪个听到我这样讲?你听到了?”他望着身后跟着的一个粗头粗脑,满脸煞气的家伙说。

争吵起来了,引得街人围观。王老板说:“在我这里调肉去的屠夫还差账,收拢后你们再来。”

老板也够黑的,出高价买生猪,比定南讯城、安顺府城出价更高,到手就赖账,把各处的猪贩子拖得没了本钱。李花猪苦着脸喊:“王老板!我一大家子要吃饭哩!从西堡那边是提着脑壳一步一步走两百里来的,生猪钱也是欠着的,空手回去没钱给人家是死,死在你家大门边也是死。你不守规矩,以后谁还敢来?你掂量掂量。”

这年头巧取豪夺已成家常便饭,老板根本不拿李花猪放眼里,说:“来的不止你,老子一人逢一次,这辈子还转不过来哩!官兵和岩大五都在西堡那边亮角了,迟回去你一家子就没命。”旁边的猪脑壳也横眉怒目。

仇狗妹握紧铛钯把,想叉出猪脑壳鼓着的眼珠子。李花猪轻扯他的长衫,对王老板说:“你写的欠条在我口袋里,期限也写着,怎么不守生意人的规矩?”

王老板说:“你的银子我拿交厘金助军饷了,找团练去。”

“人得讲理,这次没欠条,头回是有的,找县衙评理。”他转身走了,仇狗妹跟上说:“人家是地头蛇,又有钱,县太爷也说拿去助军响了咋办。”

李花猪说占理先讲理,于是来到北门县署,捶鼓喊冤,捶半天喊半天也不见衙门开。又捶又喊半天也没开。

侧门有个哼哼唧唧的老衙役出来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费劲了。”

仇狗妹说:“衙门不开,收老百姓粮食拿喂狗了?”

老衙役说:“苗贼凶,县主江熙和带五百乡勇随官兵去西堡沙家大河了。剩下的都下乡收捐征军粮了。”

李花猪说:“百姓有冤咋个办?”

“喊天。” 老衙役不耐烦了,“吱哑”一声把门关上。

仇狗妹一挥铛钯:“还是这家伙讲理。”

两人又奔宰行来,仇狗妹运足气,一掌击在大门外圆柱上,把屋上瓦震噼里啪啦砸在院子里。李花猫也喊:“再不还银子,叫你这大瓦房垮做一地。”

王老板和那猪脑壳样的打手出来:“是哪个不要命的?”

李花猪说:“要不到银子也是让家人饿死,今天和你王老板一拳划了算球。”

王老板嘴一歪,猪脑壳摆个雄鹰展翅的架势。仇狗妹见这人不用兵器,落地的左脚不是太稳,将铛钯交给李花猪,把长衫一捞掖腰带上,撸袖子迎了上去,用臂挡住挥来的掌,震猪脑壳后退一步。

你来我往,一招一式较起劲来,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说“遇硬家了!”也有人说 “有本事去西堡打下河贼,打这种架有球的出息。”

李花猪说:“这兄弟是我请来的,要了钱就去守沙家大河,保安平县城、保安顺府城。”

也有人说:“王老板不光差你的银子,请得这看家护院的后,连羊昌河、鸡场堡、尧庄堡、柔东、柔西的都欠。看来,遇到你还真遇到了硬家。”

圈外七嘴八舌,圈内仇狗妹一仰天 钻到猪脑壳胯下,背贴地梭到了后面,双脚收回弹出,蹬在猪脑壳屁股上,猪脑壳往前一扑撞地,下巴歪了。

仇狗妹敏捷地弹跳起来,一脚踏在屁股上,说“服不服?不服再来。”

猪脑壳动弹不得,仇狗妹收脚。猪老脑一手护下巴,低头说:“兄弟愿拜下风。”

王老板威风扫地,忙说愿拿银子。李花猪说:“老子们还没过早哩!得设席陪理。”

王老板是玩狠功的主,这下只好找家馆子。仇狗妹叫猪脑壳坐正,左手稳住头,右手捏住下巴快速一扭,“咔”的一声,正了。席间,猪脑壳说仇狗妹功夫好,医术也高。

先用银子结账才举杯言和。王老板还说:“只要李老板在背后不坏我名声,以后吆猪来就付现银。”李花猪说:“谁坏你名声?只要得银子,我就拣好的讲。”

说罢大笑,仇狗妹也笑,只一人没笑,那就是被打歪牙巴骨才扶正的猪脑壳。

李花猪又说:“即使世道乱,也要和气生财。”

王老板说:“那是那是。”

仇狗妹脸上笑,心却说“那是锭子。”

两人从馆子出来后不敢耽搁,一起骑马往西堡赶。马有性子,一路狂奔,到跳蹬场就越走越慢了。再后喊马老子也不走了。两人只好下来。李花猪说我在前拉,你在后赶,看他走不走。马像年迈的老人,又东一脚西一脚地走。

到白岩场,两人才意识到马发水了,一进马店就给店家借来放水的小刀,用拇指掐着刀尖三分处,刺进马肚子测水。抽开刀,流出的水是淡红色的。赶马人都知,这马已病得不轻。李花猪用银子给店家买来大香(麝香),用温开水从马嘴灌进。

次日马好,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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