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狗妹骑着快马,过波玉河大桥后,才想起沙家大河南岸全被血洗。家都没了,还有哪样利笼枝民团?何不找地方栖身再作打算。于是想到了播肘龙场附近的小窑。
起初没见动静,进寨子后,就有十几人拿刀枪跟来。姑妈家正吃晚饭,见他满身是血,牵着马,右手紧握的铛钯月牙处还沾着许多头发和血,像义军杀到这里。姑爹忙拿杆子。还是姑妈认出是他,姑爹才去牵马。
姑妈儿呀宝地喊,边抹泪边说:“打脱命就好,打脱命就好。”
围过来的是几个团兵,看到是常来的仇狗妹后,就进家打听大河边的事。
他喝一木瓢水,接过姑妈送来的衣服换上,把情况大致讲了。
姑妈问:“你幺叔家咋了?”
“各自逃命,不晓得啊……”
姑妈边抹泪边叫他吃饭,因惊魂未定,没吃。
小窑寨乡民们的牛马羊,鸡犬豕,粮食和水还没上屯的,都急着往屯上送。波堕枝团总住小窑,忙叫壮丁团兵分散放哨,叫人打着铜锣喊:“下河贼早上已过沙家大河喽!很快就到这里。把粮把水备足上屯。”忙一夜也未见下河贼来。
到中午,刘疯子带的一支义军就到黄山丫口那边的水波利了,进寨一看,十室十空,就上山找,发现乡民躲在洞里。这洞在石人大屯上悬崖脚下,并不险要。起义军向上爬,乡民从山上滚石头,义军借林立的岩旮旯作掩护往上攻。
乡民挡不住就进洞,在洞门边围墙上用弓箭射、用鸟铳打。义军无法靠近,回寨里抬来土炮,轰垮围墙。刘疯子蹲在洞外大岩石脚,叫义军往里喊:“汉民弟兄们,只要交出粮食,我苗军不伤一人。”
洞里回道:“拿走粮食我们还不饿死?”
“你们都被官家这样税那样税榨干了,我们是打官府的,出点粮还不该?”
“这点粮是三斗两斗,三升五升啊?谁又知你们拿去就不杀人?昨天沙家马场那边已血流成河,早传到这里来了。”义军即使讲真话乡民也不敢出来。
洞外的进不去,洞里的不出来;洞外的就抱来柴草,用辣子面撒在上边,然后放火。浓烟直往洞里挤。柴草烧完,要命的辣子面烧尽,百十口老小无一幸存。刘疯子叫义军进洞,得两挑带辣味的苞谷子。
事后,波堕枝一个老先生在手札里写道:“两挑粮食百条命。哀西堡啊!哀这个世道。”
刘疯子带着义军来到对面洞,附近的猴子洞、黄店冲、蜂子岩、播肘龙场都有乡民在洞里躲。洞在路边,口不大。亿万年来,岩浆水在里边滴出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刘疯子又叫义军向洞里喊:“乡民们快出来,出来的一个不杀。”
口水喊干了洞内也没回应。义军试探着进洞,扣着钟乳石和岩尖尖小心翼翼地下了十几米。举火把一看,才知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的岩尖尖岩窝窝里。又用脚尖和手指扣着岩窝岩尖往下。没多远,下到前边的惊叫一声,有义军不知是失手还是失脚,撞着岩石滚下去了。只听到“咕咚,咕咚”的碰岩声响上来,直到越来越小才知是遇上了无底洞。
那丧命的义军是被岩缝里伸出的杆子杀下去的。刘疯子又叫义军接着往下。下得两步,又传来“嗖嗖嗖”数声,从数不清的钟乳石和老岩后射出暗箭,还有鸟铳射出的铁砂子,让下面的十几个义军滚了下去。洞里更热闹了,人滚下去声,喊爹叫娘声,杀杆子声、暗箭“嗖嗖”声、鸟铳“轰轰”声……
后边的义军闻着冒上来的硝烟退出洞外。刘疯子就用打仡佬寨的办法,但不对劲,风是从洞里往外吹。刘疯子就叫义军到村子黄店冲和蜂子岩找来十几层大风簸,重新在洞口堆上柴草,撒上足够的辣子面,摇动风簸往里扇。有义军说这洞大,要时间长。直到把一大堆柴草和辣子面烧完。
估计里边的人死绝了义军才进洞。打着火把,扣着钟乳石和岩尖尖岩窝窝下,一个时辰了也找不到一个被熏死的寨民。
原来洞里是广阔的世界,洞顶上有数不清的小洞、岩缝缝,。洞口进去的辣子味在洞里往上飘,壮丁团兵是在洞矮处的钟乳石和岩石后,辣子味挤出山顶、山腰外了。
义军又往下,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暗河啊!
义军打着火把继续往下,暗处的壮丁团兵早瞅准了,从宽阔的周围射来暗箭,抛来乱石块,一大堆义军又滚了下去。后边的不敢下了,也不敢救伤在半壁旮旯里的弟兄就往上退。
壮丁团兵们在洞里打扫战场,杀死还没断气的义军,又回到各自的位置守着。
刘疯子不敢叫义军进洞了,因为进去不知还有好多道卡好多道关。人家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不打火把根本无法进,打着又当了活靶,即使岩大元帅的大砍刀厉害,在洞里也施展不开。
岩大五听刘疯子派去的人说洞里情况,就叫先回沙家马场筹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