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六个炮班连人带炮都被埋在了泥里,阵地上面空无一人。
当娄孟军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阵地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阵地上的安静让娄孟军感到害怕,同时胸闷呼吸很困难,好像阵地上没有了空气,这种感觉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是呀,炸弹的燃烧,把树木、花草都燃烧殆尽了,哪里还有氧气可供呼吸!炸弹的轰炸,连附近的鸟儿、野兽都赶尽杀绝了,哪里还会有声音!
当娄孟军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戴在头上的钢盔却挂在了胸前?同班的战士都陷入躺在了齐腰深的泥土里,就跟睡着了一样。
在娄孟军苏醒的同时,同班其他的战友也都苏醒了过来,大家挣扎着爬了出来,出来时扭头向左边一看:原本绿茵伪装、筑起座座燕子窝似的炮位成了平整的黑乎乎的露天煤矿,炮身上瞄准具上挂着的炮布、绳索、衣服还在燃烧,发出了腥臭、焦糊刺鼻的气味。
五班的战士们突然听到了旁边大声的呼救声;“来人呀,我班负伤啦,快来抢救呀!快来抢救呀!大家一眼看过去,只见旁边的炮位上,四班长一丝不挂地似坐似爬地向他们呼救,那凄厉的呼救之声伴着弥漫的硝烟弥漫着惨烈的整个阵地,同时也听到了其他班战友嘈杂的痛苦的呼救声。
阵地上的六门火炮五门炸坏,粗大炮身管被炸弯,除了五班的一门大炮勉强还可以用,其余5个班5门大炮被损毁。
很多战士的生命就像一阵风似地飞快的消失了,三班战士们当场全部牺牲;一、二班在火炮上操作战斗的全部牺牲,其他四班、六班战士全部负重伤倒在地上,被泥土掩埋。唯有五班因炮位略低于阵地水平,战士一个没伤。
阵地上只有娄孟军五班的八个人还可以跑动,五班长对大家说:“大家快去抢救!”于是五班的八人冲出炮位开始就近抢救了起来。
娄孟军跑过去抢救时,只见有抽泣着口吐鲜血的,有手脚骨折的,有被大炮或其它重物压着的,有埋在泥里只露出手脚的。面对着如此血腥、凄惨的场面,娄孟军手脚无措不知怎么抢救。这时有位手伤的战士喊着痛要娄孟军给他包扎,娄孟军把唯一的急救包给了他包扎止血,却被五班长吼住:“不要理他,抢救重伤员!”娄孟军这才清头,先去救重伤的战士了。
五班的八人,没有办法分身去救离得较远得一班、二班,阵地上也没人能过去抢救了,他们只能靠班里仍活着的伤员爬着过去抢救快要断气的战友。
这样的悲壮时间大约超过一刻钟后,指挥阵地上张耀宗指导员带领二十左右战士冲上炮阵地,开始了轻重有节的抢救,炊事班等后勤人员也在这应急救援的队伍之中。
炊事班设在与炮阵地东北面的指挥阵地边的斜坡上,几个轮值战士正和一位见习连长在掩体观察外面的动静,突然见习连长听到了指挥阵地上传来的呼救声,见习连长大喊一声:赶快救人!李余剙迅速跳出掩体,跟着见习连长,随着指导员张耀宗飞快地奔向炮阵地。
当李余剙炮到油机房旁边的半山腰时,感到有点吃力跑不动了,抬头想换口气继续爬上山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昏了头,只见阵地东北面的整座山坡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油机旁的几株碗口粗的马蝗树被拦腰折断好几截。
救援的战士们一下子跑上阵地,一见炮阵地的惨状,在惊骇中高呼战斗口号:“与美帝国主义血战到底!”、“为阶级兄弟报仇!”、“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坚决完成光荣的国际主义义务!”、“就是一个人也要战斗到底!”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而李余剙看着阵地上一片狼藉的场面,看着负伤倒地的战友们一丝不挂,热泪涌动,他跑到三班的炮位,几位战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五炮手被软化下来的压弹盘卡住了下身,闭着双眼,耷拉着头,整个身体几乎被泥土掩埋。走近一看,满头都是伤痕,但还有微弱的呼吸气息,李余剙和几个救援人员用小铲和手扒拉着埋在他身上的泥土,想把他拉出来,不料他下身弯曲着被弹盘卡得很牢,拉不出来,在连部卫生员的指挥下,大家多人合力撬起大炮才把压着的五炮手抱出来。
战友们的到来对伤员们带来了精神上的安慰。但是,阵地上除了铁器几乎全部烧光,根本找不到抢救器材,很多战士也不懂抢救知识,只是把重伤员抬出来放平,嘴里血扣出来让其自主呼吸,把埋在泥里的抱出来放在地上,断了肢体的,抢救人员把自已衣服撕开来包扎固定,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救助工作。
听说“钉子阵地”上的情况后,十几个越南群众也冲上山来了,帮助抢救伤员,其中一妇女看着受伤的战士血流不止,毫不犹豫的地脱下上衣,“咔嚓!咔嚓!”撕开后,给战士包扎止血,自已却光着胸脯,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了。
在她心目中,援助他们抗击美国侵略的中国战士的生命是何其的宝贵!帮助她们插秧干农活一家亲的中国兄弟的身体又是何其的重要!
那裸露的洁白的上身在黑乎乎像煤矿一样的阵地上就像一朵盛开的分外夺目的白莲花。
娄孟军被这位妇女的举动惊呆了,感动了。
这时他只听得指导员张耀宗说:“赶快把伤员抬下山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他马上加入到了护送伤员的队伍中,他们没有担架就用破损的床板几人一组扛着、抬着,没有床板什么的,几个人一组就徒手背着、托着护送,争分夺秒飞速地将伤员运送下山,为抢救生命赢得时间。
上级指挥所知道了一连受敌攻击,而且情势危急的情况,就顾不得保密,直接用无线报话机呼叫:“除战勤值班外,所有救护车开往641(一连代号)”!结果,几十辆救护车开进来,把通往一连一条不宽的土路堵塞得水泄不通,再加上独立六营二、三连和其他部队来增援的战士在车辆间穿插前行,形成一条涌动的长龙,谁也进出不了了,更不用说把伤员运出去了。
正在焦急万分之际,怨家路窄,空中又飞来敌机8架F—4前后两批,高度6000米,由西向东直往一连阵地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