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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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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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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弧十年》连载

第七章 我们回家吧

刘玉生做梦也没有想到才到庆阳一年工夫就被晋升为了站长。其实,他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对这站长职位并没有多大兴趣。马上就要退休了,突然给他个站长他还真有些无以适从,不过他还是愉快地接受了厂部的决定。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也想给自己职业生涯画个圆满的句号,他要先打个感情牌:请站里同事们聚一聚,这也是干这一行不成文的规矩。毕竟餐桌上谈些工作比起开会来大伙会更认同也容易被接受。中国人的习俗就是这样很多棘手的事情都得去餐桌上完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伙人来到了塞纳河酒店。这是他们常聚的地方,陪客户谈生意签订单一般都在这里。这里优雅的环境也成了他们释放压力和交流感情的好去处。趁菜还未上的功夫,卢耀、王鹏、刘泾阳几个人便坐上了麻将桌。刘玉生平时里对打麻不大感兴趣。今日不知怎的一屁股也坐了上去,搓了几把,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心头一愣,是马处长,他又送来了“橄榄枝”:“庆阳井下作业四大队急需一台连续油管作业车,不知你可否帮助解决?” 刘玉生心想还有这等好事,自己正有开拓作业四大队的打算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应允了对方。

不一会,开了餐,当所有人的祝福语结束后,他已有几分醉意了,起了身端着酒杯走向了前任站长—叶恨油:“来、来、来,叶站长,以后请多指教”这叶恨油在庆阳也算是个“小油条”了。干了几年油服又干了几年站长,正当四机在长庆油田业务红火的时候来了个玉门“老油条”替代了他的位置,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也不能表露半分,他起身端着酒杯敬了过去:“互相关照,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叶恨油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 这叶恨油别看他名字古怪,其实他酷爱他的油服事业,他任站长三年,四机在长庆油气装备业务有了质的飞跃。他同刘玉生的家境倒有几分相似,母亲怀他的时候父亲在一场井喷事故中遭遇了不幸,生下他时母亲给他起的这名,长大后被顶职到了厂里成为一名流水线上的装配钳工。他无数次想到改变自己的名字。可一想到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时间长了也就淡去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一阵阵欢声笑语中酒酣情浓的这群放荡家男开始暴露他们由生俱来的野性。刘泾阳嘴巴里又哼哼唧唧唱起了他那魔幻般的秦腔:那妹啊,哥啊的,一会泪蛋蛋,一会儿山坳坳盼情郎,都是些蚀骨的情词,唱得同事们瞬间没了欢笑,他却偷偷乐!偶尔也给你来个正版《三堂会》,时间长了,熟悉了,大伙也跟他一起哼着这勾魂袭魄的秦腔陇调。不过这也挺好的,它缓和了大家思家的痛苦,排解了年轻人追求异性的渴望。在庆阳他是唯一能常回家享受天伦的那一个,雷克萨斯越过天宁勾特大桥便是他的家,来回也就两个钟头,有时服务甚至就在家门口。家里的饭菜总是可口的,这也叫同事们羡慕不已。

卢耀和王鹏经他这么一顿闹腾坐不住了,几个人非要去歌厅放松一下心情。这时已是夜深,明日还要同叶恨油往作业四大队洽谈业务,站长—刘玉生只好拒绝二人的提议。一行人悻悻而归。

到了次日, 刘玉生起了床,酒醒之后头还昏沉,去往作业四大队洽谈之事就交给了叶恨油了,他心里明白这个洽谈无非就是价格和交货日期,叶恨油比自己还熟悉,他放一万个心。再说自己是鸠占鹊巢,这块市场明年自己退了休还得还予恨油打理,自己又何必操这份心呢?

事情和他预想的完全一样,到了下午日落时分,叶恨油和他的雷克萨斯回来了,他顺利签订了这份订单合同,而且不是一台是一次性四台,前期紧急交付一台后,再续三台。最让刘玉生兴奋的是这四台连续油管作业车的价格,对方一口认定了我方出单的价格。这也让他俩看到了连续油管作业车的巨大市场前景。

叶恨油带回的这单消息像是晴空里的一声惊雷,让人振奋,连站里的炊事都兴奋不已,他跑了半天菜市场回来做了十几个拿手菜,大伙儿要庆祝一下,可到了黄昏卢耀电话来了,派去正宁的第三组人员又遇到了新的情况要连夜抢修,天黑之前是赶不回来了。刘玉生本想吃个庆功宴再去完成昨晚未成的“事业”——到歌厅让这群离巢的孤鹰释放一下浪荡的野性。 看来还是不能如愿。

“那单人马不回营哪有心思去消遣呢?” 叶恨油心里挂念着未归的队友,他走向刚回站的雷克萨斯,掏出钥匙启动了发动机。几个人看这架势也跟上了车。一瞬间,雷克萨斯像脱缰的野马扬长而去。

刘玉生望着消失在尘埃中的雷克萨斯,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种身先士卒的工作作风是对队友们无声的号令,队友们又怎能不跟随呢?此刻,他忽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从未有过的,他陷入了沉思:我能给这支队伍带来什么呢?是能像叶恨油一样冲锋在前吗?是能和他们并肩作战吗?不能?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似乎有种愧疚。愧疚不应该接受这个位置。但不管怎样他是为这支队伍高兴的。

“咚咚”几声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是马玉兰的电话,又是相约塞纳河酒店。这时站里余下的一台服务车已不见了踪影,他只好搭乘的士到了酒店,马玉兰一见到他便跑了过来一把挽着他的臂膊,很自然的神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夫妻呢?门口有几个熟悉的人叫了声:“马市长好” 刘玉生客气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自从前妻离婚之后他就没有这样和女性近距离接触过。与马玉兰姐弟的不期而遇让他平静地生活起了一丝波澜,马敦生告诉他,姐姐为仕途一生未嫁,大学时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让她彻底地伤透了心,从此她关闭了爱的大门。可是在刘玉生看来二人身份地位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逾越那道鸿沟。更何况到了这把年纪。除了小时候从狼口里救了她一命,刘玉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马玉兰会爱上他,为报恩以身相许,那是年轻人的炽热情怀。半百的年纪那还有对异性的冲动?

马玉兰今晚要了瓶红酒,一身蓝色缀点印花旗袍突显几分优雅华贵。还是简单的四菜一汤,出于礼貌和客套一开场就是:“祝贺虎子哥荣升为站长”(刘玉生62年生小名虎子)她故意把“哥”字延长半秒,柔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喜悦。脸上淡淡的妆粉并没有掩盖住岁月烙下的痕迹,眼眸里泛着暖暖的光芒,这目光始终萦绕在他身上。这让刘玉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有股力量在身体里涌动:是这个女人的气质修养,及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魅力,他开始有点害怕了,害怕自己会不自觉地被这魅力所俘获。他双手捧起酒杯轻轻地呡了一口,目光却始终不敢直视前方,他怕碰触到那双眸子里射出的光芒。马玉兰看他神态窘迫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浅笑:这哪里是她孩童时那勇敢的虎子哥?这是被无情的岁月催老的男人,岁月磨平了他曾经尖锐的棱角。沧桑镌刻在他脸上,这就是她现在实实在在的虎子哥。不行,我要把他拉回到一个充满阳光和快乐的世界里来,让他真正为自己活一次。马玉兰突然间萌生出了一个念头。“我们回敦煌七里镇吧?几十年了我想回去看看?”刘玉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用了“我们”二字,他突然间有种久违的亲切感。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妈妈给她留饭的感觉。他联想起了在家的老母亲,昨日女儿来电话说奶奶有些老年痴呆了,有时叽里咕噜念叨:“兰子、虎子”。女儿在电话里多次问他兰子是谁?他告诉女儿奶奶说的可能是一个买菜的篮子。女儿三十出头了为了照顾奶奶至今还没有找男朋友,这让他对女儿有种亏欠感,好在过了年自己就退休了,一想到这里心里安稳了许多。

马玉兰看他迟疑了很久加大了嗓门:“我们回敦煌七里镇去吧?” “哪有空啊,明年退休了再说吧?” 刘玉生淡淡地答复了她。

她又替他斟满了酒,自己也斟满了,心里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伯母老人家八十多了吧?身体可好?我常在梦里梦见她,春节我跟你回湖北看看她去,我太想她了,无数次在梦里梦着她,梦着自己蹲在你家灶台。” 她也想起了这个曾叫她兰子的人。说完二行热泪夺目而出。刘玉生递过纸巾,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还好,就是有些糊涂了,不认人,只会叫:兰子,虎子” 她心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再也无法抑制住哪份隐匿于心底的爱,一把将他揽入怀里。“我们回家吧!”刘玉生冰冻的心被融化了,他也振开了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好的,兰子,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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