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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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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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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弧十年》连载

第二十章 偶遇

埃及地处欧亚非三大洲的交通要冲,北部经地中海与欧洲相通,东部经阿里什直通巴勒斯坦。西连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南接苏丹,东临红海并与巴勒斯坦接壤,东南与约旦、沙特阿拉伯相望,地理位置十分独特。非洲销售服务站设立在埃及可算是天选之地。

经过仅一个月的谋划和筹备,非洲服务站初建告成。站内人员都是从国内各油田服务站精心挑选的。驻站地址最终选择在离开罗市区不远的一个风景优美的小镇上。新站成员有:原胜利油田销售服务站成员—李光柱,原濮阳油田销售服务站副站长—赵俊杰,原中原油田销售服务站成员—罗卫国,原辽河油田销售服务站成员—王营军。

新站是租借的两层楼民居,经装修后已焕然一新。楼前披红挂彩,花篮簇拥。前方空地上矗立着三面旗帜(五星红旗、中石化旗、四机公司旗)迎风飘展,开站不久一大堆订单便相继而来,除了老客户新客户也增加了不少。其中苏丹的订单尤其迅猛,这让袁弧有些始料未及。这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国家,因石油而分裂成了南北两国,中国石油人在战争之前便进入了这块土地,战后帮助建医院,学校,筑桥修路,协助培训各类专业技术人员,参股该国油气田勘探、开发,为缺水地区群众打井取水及许多公益性事业捐赠。赢得了当地政府和民众的充分信任。

今日是新站成立以来的第一单服务且是去苏丹这战乱之后的荒凉之地。不确定因素很多袁弧决定还是自己带一同事亲自出单。

“明日我去苏丹谁与我同行?”

袁弧对调来新站的四人言道。四人几乎同时回了他:“我和你去” 这班同事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手没有一个犹豫的。这样的工作热情让袁弧颇感欣慰,他隐隐地感觉到了这支新队伍所蕴含的巨大潜力。 “赵俊杰和我同往吧,其他人员在站等候下一单” 袁弧还是首选了这个曾经的副站长与自己一同前往。

开罗飞苏丹喀土穆机场并不太远大约两个钟头,袁弧、赵俊杰二人乘机抵达喀土穆机场时已近黄昏,刚出航站楼,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炸雷过后,一股子热浪里夹着一丝丝雨水扑了过来。抬头一望前面一个青衣黑炭头举着接机牌在门口晃动,袁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那举着的接机牌上写着斗大的汉字:“欢迎袁弧先生及赵俊杰先生莅临指导” 两人朝黑炭头走了过去,一口白牙带动个黑肉圈翕动了起来:“欢迎Mr袁,欢迎Mr赵,我是曼德拉·赫比” 这黑炭头黑成这样若不是听声音真不知是个人在言语。袁弧放下行李,伸出手,黑炭头伸出了粗壮的黑手,那手毛茸茸的像锉刀,袁弧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手掌,暗暗的灯光下袁弧惊疑地抬起了头,黑炭般的脸上除了那口白牙还镶着两只忽闪的眼睛,对方深切地望着他。袁弧心头嘎登了一下:“好高的个头,像只大猩猩”片刻收回了右手,赵俊杰看这芥蒂的一幕差点笑出声来。

三人上了一辆的士奔酒店而去。到了下榻酒店,两人安顿下来黑炭头便匆匆地走了。次日,两人还未起床黑炭头驾着一辆破车来了,火急火燎吃了点东西便拉着他俩往“死亡之心”驶去。这井队在撒哈拉沙漠腹地。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破车跑了两个小时终于进入了沙漠。刚进沙漠车便抛锚了。

黑炭头倒腾了半天还是没能修好。没得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袁弧、赵俊杰只得自己亲自出手,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况,主要问题还是发动机油路不畅造成油缸积炭太严重。大修发动机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凑合着修一下跑了这一程再说。 往缸内注入专用除炭剂,简单清洗之后,更换了油封。(这些东西维修包里备有)破车再次启动,艰难地向沙漠腹地驶去。七小时后终于到了哈季利季油田某井队。

这是一家中石油参股由苏丹国家石油公司负责开采的油井。技术与设备全是我们提供。据说法国道达尔公司曾涉足过这块不毛之地,后因成本太高及恶劣的沙暴天气退却了。这里十二月至二月的气温达56摄氏度以上。七至八月是苏丹的冬季,气温最低也在36℃。因此只有冬季才能勉强正常生产作业。

XJ550修井机威严地伫立在油井口像是在迎接她的老主人的到来。

袁弧、赵俊杰开始检查这台刚刚驶入沙漠的XJ550车载修井机。几个油井作业人员守在一旁协助,往后它的新主人将要驾驭它去修复那些因战乱而封闭了十多年的老井。

与传统修井机相比,XJ550自动化车载修井机的内部结构更为复杂,操作流程更加简单便捷。它自配了油管自动输送装置和机械手、液控吊卡等部件,司钻通过操纵各项集成控制阀件,即可完成起下管作业,所有的这些环节都得做个现场演示。这也是《新交货协议书》中重要内容之一

很庆幸这个油井没有在战争中受到破坏。修复并不难,将井封打开重新疏通井道再注水酸化增压即可。

赵俊杰启动了XJ修井机,井架在助推油缸的推动下耸立在云端,大钩垂垂而下直对井口位置。几根钢管被轻松地推了下去。到了第七根管有些卡顿,回旋拉起,再下,反复几次带出泥沙,卡点顺利通过。再试其他各项操作皆无异常。首台最新款XJ550车载修井机顺利通过该区块油井测试。双方正式签署购货合同。

交付完成,准备回还。袁弧担心黑炭头的破车跑不了多远,检查了机油发现标号、粘度很劣,放了出来,清洗油箱之后注入专供修井机使用的高标号无铅机油。

黑炭头和他的破车载着两人向南而去。驶了四小时还是抛锚了,静谧的沙漠里一片漆黑,黑夜里的沙漠比白日凉爽了些,但沙尘让人无法忍受,两人不得已继续捣鼓破车,同样的问题再做一次,破车再次启动吐着黑烟艰难地向前爬行。两人实在太困在破车里睡了过去,不知颠婆了多久,终于到了下榻酒店。曼德拉·赫比撂下他俩便和他的破车消失在喀土穆的夜色里。

袁弧、赵俊杰一觉醒来身体仍觉疲乏。赖在床上却还是难以入眠,心内暗问:“这一来一去太熬人了,一单服务要跑一天一夜,如果是雷克萨斯又岂能费这么多波折”。

他想起了雷克萨斯。忽然觉得有必要在苏丹设立一站。有了自己的站点和车辆,服务会变得容易得多。

这就是区别,国内与非洲大多数贫瘠国家还是有差距的。这也是这趟破车之行给予他俩的最深感触!不过目前条件还不成熟,服务频次还没到在苏丹设站的时候。依目前情形只能姑且应付,倘若下次,宁肯租车也无论如何不坐这等破车的。

两人于酒店舒坦地睡了一会,

起来已是晌午。腹内顿感饥渴。

这才想起到街头去遛遛,顺便吃点东西。大街上漫无目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中餐馆。买了几个面包充饥。便又优哉游哉地回到酒店,正预订返程机票时一单电话来了。是个陌生的长途,地址显示—哈萨克斯坦。“我是艾依琳娜,听闻袁先生来了喀土穆,想请您吃个便饭,可否赏观” “多谢艾依琳娜小姐,我和我的同事两小时后要回埃及,时间有点紧,如果有缘下次我请您” 袁弧想不起这个自称“艾依琳娜”的女人到底是谁?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对方的盛情。

到了机场艾依琳娜兴致勃勃地来了。寒暄过后,袁弧这才得知—原来是半年前在上海ECF国际页岩气论坛暨非常规能源线上峰会上结识的一位哈萨克斯坦朋友。

当时袁弧演讲的题目是—《压裂技术与装备在礁石坝的实践与应用》

而艾依琳娜对他的演讲记忆深刻。今日差事已毕准备去往埃及旅游。得巧袁弧、赵俊杰两人回埃及。便想结伴而行。艾依琳娜很健谈,中文不错!两人寒暄起来:话题不免触及苏丹石油,战争的创伤还未来得及清理,各国势力便出没在这块土地上。

经过两小时飞行三人同机抵达开罗。出了航站楼,李光柱驾着新配置的雷克萨斯接下了她们。“部长回站吗?”李光柱对袁弧问道。 “去渔家湾中餐馆吧” 雷克萨斯载着她们到了渔家湾。 大厅内的客人还是不少,四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我做东谁都不准跟我抢单”艾依琳娜言道。那湘籍服务员递过菜单,艾依琳娜一把夺了去,她也不懂湘菜三下五除二点了一大堆。直把袁弧看得摇头:“好家伙!这厮这么豪横,看来莫非真的有求于我” 袁弧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拉过服务员悄悄把单先结了。 后院的戏台大戏演得正酣,悠扬的胡琴声透过长廊飘进大厅。艾依琳娜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嚷道:“京剧、京剧《贵妃醉酒》” 袁弧愣住了,一问服务员还果真是《贵妃醉酒》。袁弧暗生佩服,言道:“没想到琳娜小姐还颇懂京剧,佩服!佩服!今日我们要好好畅饮几杯” 一会儿菜齐了,艾依琳娜首先发难,举起酒杯对袁弧言道:“久仰袁先生大名,去年的上海ECF国际页岩气论坛腾讯峰会上你所演讲的内容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可以吗?”袁弧犹豫片刻言道:“请教不敢当,互相探讨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问袁部长,您怎么看待高压管汇在油气压裂作业中的作用?”这一开口便直入主题,袁弧不想就这一商业问题与她做深入的交流,可也不能有失礼节,只好避重就轻地回道:高压管汇是压裂作业中计量极其严苛的部件,它关系到整个井队人员、设备的安全,来不得半点马虎,它的质量必须绝对过硬才是。

“贵公司是如何保持高压管汇产品长期独霸市场的呢?”艾依琳娜开始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 何谈独霸,据我所知只是略加领先而已” 艾依琳娜竟然用了“独霸”这个词,这让袁弧感到了一丝不爽。这厮是在套我话呢?接下来还不知会问什么?

高压管汇是我们征服市场的“拳头” 是我们最高的商业机密。袁弧又怎能不知其重要性。

“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问题?”袁弧果断地拒绝了她再次的提问。

艾依琳娜自知没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拱手言道“多谢袁先生赐教,我自罚三杯”话毕取过酒瓶将自己酒杯斟满。袁弧、赵俊杰、李光柱也起身将酒杯斟满,陪其一起干了一杯。三杯酒下了肚再看艾依琳娜面色绯红,随着后院传来的胡琴声,嘴里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通宵酒,啊,捧金樽,高裴二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一段唱词还颇有韵味。“醉了” 袁弧心里猜测。又多了几分敬佩!一个外国人士竟然对京剧痴迷到这程度,着实叫人刮目。

宴散曲终。从后院进来一人,身着戏袍,浓眉大眼,艾依琳娜惊喜地叫了一声:“蒋正廷” 那人一回头见是阔别已久的故人,激动得跳了起来: “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北京一别十年了,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相逢” 艾依琳娜给了他一个拥抱。问道:“怎么样!还好吗?还干老本行啊!”蒋正廷悄悄地回道:“嗯,失业了只有这门手艺,凑合着混口饭吃呗”

两人聊起了往事!

那年她十三,豆蔻年华来到了北京戏曲学院学习。这一待就是八年,

两人一起排练,形影相随,蒋正廷对这个来自哈萨克斯坦的外籍女孩照顾有加。

岁月悠悠转眼到了毕业季。艾依琳娜回了国,进了一家石油公司。蒋正廷没能留在北京,在老家小县城做了一名村小学的音乐老师。

几年后,村小撤了,他失业了。

为了生计还是干自己熟悉的行当吧!他组建了一支民间戏班,跑堂会勉强度日。可不到几年工夫,年轻人都出门了,村子几乎空了,这生意也淡了。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走出大山。走出国门。

在一位老同学的资助下,他开启了异国他乡谋生的道路。创业的初期是极其艰辛的,戏班像过去的江湖卖艺人,国内各大城市借用场地演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居无定所,后来有人建议他把戏演到酒楼歌舞厅去,效益好了许多。再后来又创建了自己的酒楼—渔家湾。艾依琳娜细细地听着他所讲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一个细节。这十年她四处打探,也没有他的信息,她曾去过蒋正廷的老家,村里老人说他去了非洲。没想到今日还真在遥远的非洲大陆相遇了。她长叹一声:“天意难料啊!”

袁弧及队友见艾依琳娜与老板交谈甚欢不便打扰,对其道了一声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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