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景腾妈正守在急救室外面。
景大志趁栾红出去,给景腾妈打了电话。他交待说那笔钱是父亲留下的,他给景腾,景腾不肯收,所以叫景腾妈代景腾收下。
景腾妈说:“你不正缺钱吗?钱你自己留下,我有积蓄,还有房子。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也挺浪费的,原来是想着留给景腾,她离了婚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你要救急你就拿去抵押好了,她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呢。”
景大志惭愧地说:“景腾做到今天都是靠她自己闯的,这笔钱老爷子临终前留了话,说是给你们的。她有能力,让她拿着钱另立门户吧。我这身体,怕也活不长。”
“说的什么话?!钱财都是身外物,人在就什么都有了,这点儿挫折算什么?就是公司破产,你不是还比以前强?以前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有什么呢?那时候不也好好的吗?钱的事儿你别私自作主,你和栾红毕竟是夫妻,凡事同她商量,她跟你过了这些年也不容易。”景腾妈说。
景腾听着母亲把这个过程说完,问:“他怎么会突然发病了?”
景腾妈说:“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没等我出了这个走廊呢,护士就说他发病了,我又回来了。他以前没有这些个毛病,也没有这么老,怎么人越有钱越成这个样子了呢?一定要抢救过来才好。”
景腾冷笑道:“哼,他听了你的话,难道不会羞愧死?”
“景腾!”母亲厉声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冷漠了!他是你爸!”
栾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瘫坐在俩母女对面,抽泣着打电话:“景颜,你爸爸身体不好,这一次陆律师去美国,你跟着他一起回来……”话没说完,栾红便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景腾妈走过去,劝道:“别让孩子在那边着急。”见栾红只是泣不成声,便拿过电话来,对着电话那边说:“景颜啊,不用担心,你妈妈没事,是你爸爸住了院,你妈妈有些着急。放心吧,不会有事,家里有我跟你姐姐呢,我们会照顾你妈妈的。”
景腾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
一个小时后,景大志从抢救室出来,又被推回了病房。
王守业将公司的年终聚会定在了温泉谷,兴冲冲地来请示景腾,说是集体意见。
景腾说:“那就尽快,这周六就去吧。”她想到这应该是她在志远的最后一次年终聚会了。
大家听说这么快可以去温泉谷度假,都很兴奋。
杜豆蔻问景腾:“景总,她们都要去选泳衣,您要不要也去选一件?下班后大家要一起去商场,争取拿个团购价。”
景腾无力地笑笑,说:“我有,你们去吧。”
杜豆蔻说:“大家约定了,那天必须要穿比基尼哟。”
景腾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对任何事都充满了憧憬,还有展示自己的热情。
驱车到温泉谷需要两个小时,那是座落在山脚下的一大片天然温泉,一半是室内,一半是露天。天气寒冷,大家都兴致高涨地聚在室内,女职员们穿着各色泳衣,竞相展露着自己的身材,男职员们似乎不是来泡温泉的,他们不时交头接耳,偷偷评论女职员的身材,看得津津有味。
景腾穿了件样式保守的泳衣,牌子很贵,很衬身材。她脸上保持着微笑,掩饰着重重的心事,尽量离聚集在一起的职员们远一点儿。她知道,出来玩儿,大家都希望离领导远点儿,这样才能玩得尽兴,不至于拘束。
公司面临解体,这可能就是最后的福利,她希望工作了一年的同事们能够玩儿得开心。
寒冬的室外,温泉在亭榭下袅袅冒着热气,缭绕若仙。景腾咬着牙钻到滚烫的水里去,闭目养神,她也想给自己一个年终福利,什么都不想。
王守业怕大家冷落了景腾,故意凑过来问:“景总,中午我们吃罗非鱼?”罗非鱼就是生长在温泉里的一种热水鱼。
景腾说:“行,你们随便点,超支的部分我来付。”
王守业马上跟大家做了宣布,大家都欢呼起来。
杜豆蔻也走出来,从岸上把景腾的手机递给她,手机外替她套了个特制的手机塑料袋,很密封,并且不耽误使用。
景腾接过来继续猫在水里,说:“别管我了,你们快去玩儿吧。”
杜豆蔻还有些不放心,问:“你也来室内和大家一起吧。”
景腾闭着眼摆了摆手。
杜豆蔻见她执意,便与王守业一起跑回室内去了。
室外的温泉里只有景腾一个人了,她睁开眼,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一帮成年人完全忘了工作的压力和烦恼,在打闹嬉乐,忽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
这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她接起来说。
“景腾,是我,你爸爸没事吧?”她这才听出是陆海风,原来是他从国外打来的。
景腾叹了口气,说:“暂时没事了。”
“你呢?你没事吧?”陆海风又问。
“我能有什么事?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景腾闭上了眼说。
“等着我,我会提前回去。”陆海风说。
“你忙你的,我挺好的。”景腾只是说。
“咕咚!”她感觉到有人下到水里来了,挂了电话,睁开眼,发现桑榆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陆律师的电话?”桑榆问,他坐在水里,背上搭了块毛巾,靠在亭榭的柱子上,因为个子太高,大半个胸肌还露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的。
景腾没有理他,别开脸,继续闭上了眼。
“你跟他是那种关系吗?”桑榆又问。
“什么叫那种关系?你干嘛不跟他们在里面玩儿?跑出来干什么。”景腾不耐烦地说。
“我有话对你说。”桑榆还是说。
景腾深深地出了口气,说:“你烦不烦?多大点儿事儿?你就那么在乎吗?别再提了,我都忘了。”
桑榆说:“我可没说是那件事儿,是你提的,我可没提。”
景腾睁开了眼,瞪着桑榆。
桑榆又想起那天她从浴室里满脸是水的走出来的样子,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回视她,说:“我今天本来不想来,就是不想错过你穿泳衣的样子。”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景腾问。
“不是,是有件别的事儿。”桑榆说,表情有些迟疑。
景腾觉得他是在闲扯皮,便说:“赶紧离开这儿,离我远点儿,你不走我就走了。”
桑榆听她这样说,反倒把整个身子往水下沉,淹没了肩膀,问:“你真这么烦我吗?你喜欢的是陆律师那种类型的?中年成功男士?”
“你这个样子,你女朋友知道吗?”景腾问,“还是,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得到她的?”
“我才不是那种人。倒是你,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经常……利用我这种无知青年……缓解寂寞吧?”桑榆看着景腾的脸色,试探着说。
果然,景腾急了,从水里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桑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一个不稳,又跌落在水里,正被他接住了,环在怀里。“我觉得你喜欢我。”他说,就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放开!有人出来了!”她咬着牙,从他的怀里挣开。
“景总!你没事儿吧?没摔倒吧?”被亭榭的柱子挡着,杜豆蔻看见景腾好像跌了下去,吓得忙往这边跑。
景腾红着脸,坐正了身子说:“没事。”
杜豆蔻看到桑榆也在,就说:“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桑榆的脸也微红,说:“我跟景总有事儿要说。”
“哦。”杜豆蔻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说:“那你们谈吧,我先回了。”
杜豆蔻回到室内,看到王守业正趴在池子边上拿着手机发信息。
“喂!”杜豆蔻叫了一声,把王守业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收了起来。
“你躲什么?你有亏心事啊?我今天看你们怎么都有点儿鬼鬼鬼祟祟的?”杜豆蔻说。
“谁鬼鬼祟祟的?你胡说什么呢?”王守业从池里出来,跳上了岸。
杜豆蔻追上来问:“王经理,你觉不觉得?景总和桑榆……”
王守业说:“你刚才出去看见什么了?”
杜豆蔻眼睛一亮,说:“你早知道吧?你们男人在一起一定无话不谈,你快说。”
王守业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就是发现桑榆看景总的神色吧,不太一样。每次酒桌上他都抢着给景总挡酒,你没发现吗?他老盯着景总,刚才他也出去找景总了吧?”
“桑榆不是有女朋友吗?他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吧?”杜豆蔻说。
“女朋友还不是说分就分,婚内还能劈腿呢。不用你操心,景总又不傻。”王守业无所谓地说。
杜豆蔻说:“这是我们的王经理说出来的话吗?婚内也能劈腿?你不会也劈腿了吧?”
王守业说:“我可不敢。”
杜豆蔻半笑着跳到水里,说:“什么是准儿?你们这些表面老实的人,做出事儿来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