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视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十句话不到的词儿,景腾拍了二十几遍,终于被通过,几个年轻人拿去制作了。
景腾自己倒了杯热水,端着站在窗前喝,第一次觉得白水也这样甘甜又香浓。
“景腾姐,生日快乐!”杜豆蔻打来了电话。自从上一次让杜豆蔻对她改一个称呼后,杜豆蔻也称呼她景腾姐了。
“你怎么会记得我的生日?”景腾问。
“你的人事档案还在公司挂着呢,我一查就知道了。”杜豆蔻调皮地说。
“那你们的档案管理真不合格。”景腾说。
“桑总也不过来办公,总经理的位置一直空着,说不定哪天你还回来呢。”杜豆蔻说。
“喂,你别咒我啊,我这边刚刚要开业,干嘛回去?”景腾说。
杜豆蔻说:“动作这么快啊?真不愧是我们景总,说干就干起来了!具体地址发我一下呗,哪儿天我去参观。”
“行啊,一会儿发给你,有机会帮忙介绍点儿业务。”景腾说。
“一定的。今天生日,跟谁一起庆祝呀?”杜豆蔻问。
“四十岁的女人,生日是个扎心的日子,还庆祝?我得努力工作。你也是,不要总占用工作时间打电话,别混到我这个年龄才知道老大徒伤悲,拜拜!”景腾笑挂了杜豆蔻的电话,去看下一个视频的文案。
今天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陆海风又来了电话。
“刚才在给谁打?一直占线。”陆海风说,“想约你晚上一起吃饭,给你庆祝生日。”
景腾说:“早上一碗面,已经庆祝过了,我答应了我妈,晚上回家陪她。女人到了四十岁,最怕过生日了。”
陆海风想了想,只好说:“也是,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回家陪老妈也是对的,那我今天就不约你了。”
“谢谢你的花,老陆,”景腾说,“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我弄那些合同,费用我会按月给你结的。”
陆海风听出了她话里的外道,心里有些失落,还是笑着说:“费用暂时就不用了,等你步入正轨开始赚钱,那时候再用我,费用我会照收的。”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一楼的灯火通明,景母很少会像这样,把家里的所有灯都打开。
“什么味道?”景腾在门口换鞋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甜香,好像是烤蛋糕的味道,不过她知道母亲从来不做西点。
母亲站在餐桌边摆菜,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厨房做菜,怎么会不知道?”景腾说着换好鞋,脱了外衣,嗅着鼻子走进了厨房。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厨房里。
景腾诧异地愣住了。
母亲没有跟进来,而是走到门口,看见景腾的鞋上挂着泥,便拿起来到卫生间去帮她刷。
“你怎么找来的?”景腾问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自从夏小雪事件后,她再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卖掉了房子,搬了家。
“你过生日嘛,我来给你烤蛋糕,没想到没有烤箱,好像搞砸了。”桑榆转过身来看着她,身上沾着面粉。
景腾也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来。”他低声叫她。
她垂下头,没有动。
桑榆一步跨过来,把她搂在胸前,良久才说:“你猜我是怎么做的蛋糕?”
她想抬头说话,他却不肯松开她,用下巴紧紧抵着她的头摩擦。景腾的脸伏在他宽阔的胸膛前,又闻到他熟悉的体味儿,觉得有些愧对他。
“我用电饭锅做的,还融了巧克力,一会儿就给你新鲜出炉一个饭锅巧克力生日蛋糕。”桑榆说,感觉到了她的柔顺,才松开她的头。
景腾抬头看他,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给阿姨打了电话,阿姨告诉我的。”他说,“你想我了吗?”
“想了。”景腾老实回答,她确实有想他,但她的功力够深厚,她能忍得住。
桑榆眼眶微红,动情地要俯下头来吻她,她听见卫生间的门响,知道是母亲出来了,便轻轻推开了他,说:“看看你的蛋糕吧。”
她走到餐桌旁,看见餐桌上摆好了几个菜,还放着一瓶红酒。
“哪儿来的酒?”她问。
“桑榆拿来的。”母亲说。
桑榆将蛋糕和融好的巧克力用大小两个盘子端了过来,问:“想要一个什么图案?”
景母见状,说:“你们做蛋糕,我再去炒一个热菜,就可以开饭。”说着丢下两个人进了厨房。
景腾拿起汤勺,用巧克力在蛋糕上淋了一朵花。
“这是你吗?”桑榆问。
“不像吗?”景腾反问他。
桑榆从她手里拿过汤勺,沾了巧克力汁,在花的下面抹了一个心。
“这是我。”他说,又抹了“I”和“U”两个字母在心的两边。
景腾暗笑他的孩子气。而自己在他与夏小雪的纠葛中,完全不顾他,先撇清了自己,他却这样心无芥蒂。
蛋糕涂好,桑榆又开了红酒,放在醒酒器里醒着。
景母端了热菜上桌,三个人这才落座。
“先切蛋糕,还是先喝酒?”景母问。
“都好,先切蛋糕吧。”景腾说。
桑榆帮她插好蜡烛,让她许愿。
景腾看着扑朔可爱的蜡烛,不知该许什么愿,便一口吹灭了,开始切蛋糕。
“电饭锅烤蛋糕?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我期待着尝一尝。”她说着给每人分了一块儿,自己也拿起一块儿来,咬了一口,发现松松糯糯的,配上巧克力,还挺好吃。
桑榆看着她满意的表情,有些小得意。
“都跟小孩子一样。”景母笑笑说,“再尝尝我做的菜吧。”
桑榆先给景母斟上酒,又给景腾倒了一小点儿,说:“你不能喝,少喝一点儿。我和阿姨可以多喝,我们都有喝酒的基因。祝阿姨身体健康,祝你,永远像花儿一样。”
景腾会意地笑了,便喝了一小口,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是怎么来的?没有开车吗?”
桑榆已经把一杯酒喝下一半,说:“开了车啊,这里这么远,出租车又不好打。”
“那你怎么喝酒?干嘛还带酒来?”景腾问。
景母解围道:“我们俩个爱喝嘛,家里房间多,就住在这里好了。”
桑榆看向景腾。
景腾放下酒杯,说:“那怎么行。”
吃过饭,景腾进厨房洗碗,桑榆也跟进去洗,才洗了两只,就被景母拦下了,说:“我还藏着景腾小时候的照片,你想不想看?”说着把桑榆拉到客厅,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老相册,打开来给桑榆看。
母亲大概真是老了,动不动就翻出那些老照片,说故事给人听。景腾自认为不是个念旧的人,她知道时光回不去,所以眼睛只往前看,对母亲珍藏的老照片也不感兴趣,只是继续洗碗。
不知道桑榆是不是为了哄景母开心,他饶有兴趣地翻开了相册,还指着一张婴儿的照片说:“让我猜猜,这个是她吧?”
母亲笑道:“是她,一百天的时候请人来家里拍的。这是她爷爷,这是他爸爸年轻的时候……”
景腾在厨房里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她不知道母亲是用怎样的宽容心和忍耐力,把那个背叛她的男人的照片保存到今天。也或许,母亲真的只把往事当成故事,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了。
桑榆翻到了一张景腾四岁时的照片,她瞪着一双圆眼,头发在头顶束起一个朝天扎,好像正在对谁发怒。
“噢?她那个时候就这么凶了吗?”桑榆指着照片说。
“是,”景母说,“摄影师一直叫她向前看,笑一笑,她就生气了。从小就自作主张,不听人劝,最不喜欢别人指挥她。”
“现在也是这样。”桑榆说。
景腾听见他们这样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