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一个气质如兰、眉清目秀的姑娘从刚刚营业不久的蛋糕店走出来,沿着一条拱廊似的林荫道朝清华大学的正门走去。这个姑娘正是赵悦馨和叶子谈论的那个王微安。王微安和赵悦馨同岁,但生月比赵悦馨小两个月。这个姑娘可谓是命运多舛。王微安从小和赵悦馨一起长大,但在心智上却比赵悦馨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成熟多了。这是因为王微安的双亲去世早,她七岁便成为一个孤儿,是她的那位慈眉善目、心地朴实的祖母一手把她带大的。但在王微安十五岁的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位可亲可敬的祖母——也撒手人寰了。从此后这个姑娘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说来奇怪,这个身子骨单薄的姑娘怀着沉痛的心情把祖母下葬后,便用一种异常坚韧的意志开启了她的新生活。祖母一去世,王微安主动辍学,开始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别人开始讲述王微安人生的这段算不上传奇、但足够津津乐道的经历时,她已经在社会上漂泊了五年之久。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五年,在容貌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在精神上却另当别论了;五年,不一定能准确地找到人生的命途,但至少认清了社会的真面目;五年,不一定能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改造成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但至少教会了他如何掌握人情世故。总而言之,这个姑娘在这五年来经历的一切,也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
王微安刚刚去蛋糕店为赵悦馨订了生日蛋糕,此时,她正要去图书馆上班。当王微安穿过清华大学的正门,正向图书馆走去时,听到走在她前面的三个女学生正在热烈地议论一个人。王微安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留心听她们讲话。
“听说他是校方刚从哈佛大学聘请回来的。”这三个女学生当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女孩子用兴奋的语气说道,“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去听他的课了。据说他貌比潘安、玉树临风,潇洒俊逸得不得了!”
“你学的是经济学,不是心理学。”个子中等的女生提醒道。
“那我就去向他做心理咨询,”高个子姑娘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都知道,马上就要写毕业论文了,我都要紧张死了,我觉得自己快抑郁了。不对,是已经抑郁了。”
“我看你不是抑郁了,”那位个子中等的姑娘调皮地说道,“你是快愁死了。你这学期尽玩了,都没好好学习吧?”
高个子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位老师已经公开声明,他只教学,不做心理咨询,”一直默默无语的那个小巧玲珑的姑娘此刻接话道,“他说他只是一位传道受业的教师,并不是一位心理学家。”
“这个人真怪!”高个子女生失望地说道,“他明明就是一位心理学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心理学家。”
“他不怪你又能怎么样呢?”身材娇小的女生说道,“人家都三十多岁了,肯定结婚了。再说了,像这种才高八斗、事业有成的中年绅士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没有沉淀的年轻女子的。”
“谁说的?”高个子姑娘不服气地说,“难道靓丽的青春不是资本吗?”
“青春的确是资本,但这种观点也是因人而异的。”个子中等的女孩子一脸认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像这位毕业于维也纳大学,又在哈佛大学深造了几年的老师对女人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独到的看法。你们要知道他可是弗洛伊德的追随者,对弗洛伊德的理论深有研究。大家都说正因为弗洛伊德是维也纳大学的知名校友,这位老师当初才选择去那里求学的。据可靠消息,以他当时的成绩,哈佛和剑桥都抢着要呢。”
“这位老师叫什么来着?”小巧的女生接过话问道。
“李白甫。”高个子女生回答,“这么特别的名字你也记不住。”
“假如这位老师真像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那么学心理学的人有福了。”中等身材的姑娘说道。
“早知道心理学这么吃香,”高个子姑娘用一种不无遗憾的口吻应道,“当初我就选择心理学专业了。”
“我看你是因为这位老师才这么说的吧?”娇小的女生打趣道。
“拜托,”高个子姑娘坦然地说道,“哪个姑娘不喜欢这种既英俊潇洒,又学富五车的男人?”
“喜欢又能怎样?人家早就成为别人家的姑爷了。”中等身材的姑娘说道,“谁让你不早出生几年呢?”
“此言差矣,姐妹们,”高个子女生仰起头,用右手故意拂动了一下披肩的柔顺长发,语气中略带狡黠的成分说道,“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们,这位老师的确结婚了,但他现在是个鳏夫,因为他的那位美国妻子一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正因为睹物思人,或者说心情郁结而沉重,为了换一个环境改变心绪,他才决定回国任教的。还有一点我们可以暗自庆幸,他没有孩子,也就是说他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如果他对你有意,你不会真的想嫁给他吧?”小个子女生扭过头一脸认真地问身材高挑的那位同学。
“这有何不可?”高个子女生直言不讳地回答,“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工作、恋爱、结婚是已经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再说了,像李白甫这样的才俊之士正是我所中意的男人。”
“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位老师的家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个头中等的姑娘笑呵呵地问道。
高个子女生搂住刚才问她问题的那个同伴的肩膀,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们三人沿着左边那条路朝教学楼走去,而始终跟在她们身后的王微安则沿着右边那条路向图书馆走去。快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王微安迎面碰到两个男生,这两个男生也在谈论这位名叫李白甫的老师。
“大家都说李白甫老师简直就是一个心灵捕手。”其中一个男生说,他的手里抱着两本书,显然这是他刚从图书馆借来的。
“他刚刚回来,还没有开始正式授课,大家怎么会知道?”另一个男生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从哈佛校友那边传回来的,”手拿书本的同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李白甫老师在哈佛大学教学了三年。据说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都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你可以把灵魂托付的人。与李白甫老师相交的人都说他值得信赖,但他从不轻易和别人相交。他对人很淡漠,但是一旦你走进他的内心,他就对你很真诚。你是知道的,对于我们这些学习压力大的学生来说,既需要他这样的老师,也需要他这样的朋友。在当代,每个人几乎都有心理问题,我们需要这样的人走进我们的心灵,来拯救我们的精神世界。”
“听说李白甫老师下午第一次授课,我们去听他的课吧?”两手空空的男生建议道。
“我们学的是生物科学,去和学心理学的学生抢座位不合适吧?”拿书的男生皱着眉头说道,“况且就现在这股纷纷议论李白甫老师的热潮而论,估计今天下午那间他授课的教室挤都挤不进去。”
“你错了,”赤手空拳的男生胸有成竹地说道,“由于这位心理学老师的知名度,校方事先已经知道会有很多不同专业的学生慕名前去听他的第一节课,因此校方已经提前把全校最大的一间教室空出来了。下午他会在那里授课。那间教室可以坐很多人,肯定能容得下你我。”
“那好,”携带书本的同学兴高采烈地应道,“我们现在就去自习室做功课,好把时间空出来,下午去听李白甫老师的课。”
这两位男同学边说边和王微安擦肩而过。他们兴冲冲地朝自习室走去,而王微安则走进了图书馆。回图书馆的一路上听到这么多有关于这位李白甫老师的闲话,王微安不由自主地开始思忖这位老师真的有这些学生说得这么玄乎,以至于那些女孩子还没见过他本人,就想入非非地勾勒起与他发生的爱情故事了。而那些男孩子又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灵魂交与他指引。
“这个老师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王微安一边在自己平日里所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一边暗自嘀咕,“我在清华大学工作了三年,从来没有哪位老师像这位李白甫老师一样引起这么大骚动。”
王微安正这样想着,就见叶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