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这个矮个子少女叫张冬梅,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梅子。她的家就在镇上,父亲曾经在镇上的商店上班,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大姐冬春高中毕业后,做了两年的小学代课老师,成家后与当司机的丈夫在县城买了房子,于是转行在县城的商贸城做起了服装生意,直到有了孩子才成为全职的家庭主妇。
二姐冬雪是家里最让父母引以为荣的孩子,不仅模样俊秀,而且还是辽宁师范大学走出来的高材生,由于成绩优异,被鞍山的一所大专院校聘为教师。作为一名大学教师,她是中安镇飞出的一只金凤凰。冬雪工作后不久,就经同事介绍认识了在电视台工作的明扬,两个人相恋一年后,在众亲朋好友的羡慕和祝福中,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在梅子的眼中,二姐是成功的,自从她考上大学,就成了梅子学习的榜样,所以,当她还是个中学生时,内心就燃起了对大学的向往。可是,梅子没有二姐那样幸运,二姐上大二,她参加了中考,并且考上了县里的一高中。不过,恰恰在这时,父亲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在沈阳的医院做了一次手术,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大笔的外债。父亲病愈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因此,失去了在镇上商店的工作。
家里断了可靠的经济来源,而只比梅子小两岁的弟弟冬雷还要读书,这种境况,生活的压力使得坚强的父亲日渐暴躁起来,朴实的母亲也更加沉默了。就是在这个时候,为了让二姐顺利地完成大学学业,为了让弟弟不至于失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梅子主动放弃了学业。为了自己的亲人,做出一种有悖于衷心的选择,是不会后悔的。人一旦表现出这种勇敢,就不会为自己的失意感到遗憾。因此,走出校园的梅子并没有觉得前途黯淡,而是乐观地鼓励自己:“只要自己心中有爱,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有意义!”
离开学校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考察,梅子就走进了这个市场。虽然,她做的只是卖些内衣、袜子之类的小本生意,但是,她却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当然,梅子也知道,在这样一份平凡的工作中,她无法淘到人们常说的第一桶金,然而,她还是相当看重这一生中属于她的第一块田。她乐观地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有所收获,并且因此而感到生活的快乐和充实。梅子真诚地面对每一位顾客,她那瘦俏的脸上善意的微笑具有一种朴素而柔和的力量,因此,回头客不少,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使是只买一双最便宜的袜子,也能在她的身上得到亲切的感觉。
时光飞快,转眼间,梅子到这个市场已经四年多了。由于现在还去黄马和镇安市场赶集,梅子每个月能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对于生活上捉襟见肘的家里来说,这笔钱还是很能解决一点问题的。父亲体谅她的辛苦,但是,自己身体一直很差,就想给她找个帮手,劝她处个男朋友,成个家。梅子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为了不让家里担心,她满不在乎地说:“我一个人做得了的。”母亲也劝她:“那你也不小了,总要成个家的。”梅子淡淡地一笑:“妈,我刚刚二十二岁,你就不要我了?”“可是……”不容母亲再说什么,梅子已经拉过她的手,有些撒娇又有些认真地说:“老妈,你就再多给我一点点自由的时间吧,到时候我真的走了,你不想我啊?”母亲抚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妈也不能跟你一辈子不是?只要将来你有个好归宿,妈就知足了。”听过母亲的话,梅子深深地理解她,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虽然,梅子离开了学校,然而,她却从未泯灭对知识的渴求。她所以对前途充满信心,并不是因为小商贩的职业,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高的事业要比现在的工作更有意义。为了实现那个在中学时代就已经确立的梦想,梅子准备着,更努力着。那个梦想在《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作者罗曼•罗兰的身上实现了,“不写作,勿宁死!”那就是文学的梦想。人总要有一种精神寄托的,不管是某种虔诚的宗教信仰也好,还是某项具有更高远景的事业也罢,人总要有一种超越表象的东西引领前进的行程,否则,他的人生就会变得非常盲目,从而在无助中错过生命应该绽放的美丽。当梅子在自己的心中扬起了文学的风帆,那种因为大学梦的破灭而产生的并不明显的无奈和忧郁荡然无存了。
梅子的家里有很多书,这些书都放在她卧室的书桌上,多数都是二姐读书时留给她和弟弟的。冬雷正读高中,繁重的课业让他无暇顾及二姐留下的宝贵财富,所以,这些书就成了梅子的“知心朋友”。受到二姐的影响,梅子培养了良好的阅读习惯,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捧起一本书,让心灵进入另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这种更为开放、自由的学习不断地充实着梅子的精神世界,积极的学习不仅让她获得了简单而又似乎可以触摸的快乐,更让她找到了其他方式无法带来的自信。因而,在她的眼中,自己虽然是个矮个子,而且面容消瘦,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不比任何有着美丽外表的人逊色,这种感觉不是虚幻的,这是在她那优雅的微笑和闪光的志趣中表现出来的。
自从梅子在远翔的天空中展开了文学的翅翼,她的青春活力就像一条歌唱的河流奔腾起来。每一个明亮的清晨,在她那热烈的理想之遥望里,就会闪耀出自然所赋予的光辉的灵感;每一个宁静的晚上,在她那抒情的梦寐之诗行中,就会飘荡出星空所隐喻的脉脉的柔情。其实,对于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而言,生活的美好无处不在。有的人之所以常常埋怨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生活的热爱还不够;有的人之所以得过且过,不是因为看淡了什么,而是觉得自己被生活失落了,其实这是一个误会,因为生活从来不会失落任何人,只有被人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