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伟光的故事
第六十节
同样的秋天,在辽西乡间的一个普通城镇的一户简陋的出租房里,住进了一个新的房客。这是一个普通的煤矿的城镇,这里由于煤炭的开采而发展起来,整个矿区一万多矿工来自祖国各地,虽然大多矿工已经在此工作多年,但是乡音难改,因此,在这里可以听到多种口音。在周围村镇乡人的眼中,这里相当繁荣,那三十几栋住宅楼就是证明,而且这里的市场天天营业。新近开业的美容院和三家歌厅使得这里更现代了。不过,这里的繁华对于出租屋里新来的房客关系不大,如果说有些关系,那就是这里的市场天天营业是对他唯一的吸引,他是一个小生意人。
这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个头不高,脸庞方正,面色有些发黑,不帅气也不难看。他穿着月白色夹克,浅蓝牛仔裤,脚穿一双农田鞋。如果只是站着,他与一般的年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他很平常,只是目光好像要比一般同龄的人更加沉着。然而,走起路来,他的特点就一览无遗了,他的右脚一点一点的,他是个残疾人。
他的东西是用一辆农用三轮车拉来的,送他来的还有四个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朋友,他们把东西搬进屋里,车子就走了,一起走的除了司机,还有另外两个朋友。留下的这个朋友帮他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床被褥,几件衣服,生活必须用的餐具,几本书和几封信都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还有一台袖珍的收音机,剩下的就是几箱他赖以生存的货物。
出租屋有点类似于农家的厢房,低矮而简陋,共有一排六间,属于同一个房东。主人把每一间都用墙隔起,三间是一个单元,可以租给两户,这两户共用一个外间。因此,这两个单元可以出租四户。出租屋在一条小路的南侧,房子是北向的,窗户不大,南边向阳一侧的窗户更小,使得屋里显得有些阴暗。由于条件不好,本来可以出租四户的房子只有西侧的一间有人租用,新来的房客住进东侧的一间,因此,他的对面屋里空着。朋友从后院的房东家打水,跛脚人生起了炉火。“大哥,你先看着火,我去买点吃的。”“伟光,啥也不用买,也没有外人,一会他们回来,大家就回去了。”“权哥,我就买点简单的。”“那你就买点挂面吧,那玩意儿省事。”“嗯,好的。”
这个跛脚的房客就是伟光,梅子的朋友。那个他叫大哥的人是三姨的儿子,小名叫大权。这是伟光刚刚从杨树镇平房村搬到沙沟。他怎么会来这里呢?他不是在家里开商店吗?还有他不是给梅子写信说他已经定婚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只能问他自己了。其实他的商店已经关门两个多月了。半年前,伟光的身体就不是很好,经常恶心,不爱吃饭。两个多月前,由于肋下疼痛,他去医院检查,确诊他得了乙肝。从那以后,他的商店就关门了。他一直在积极地治疗,虽然那些不适的症状都已经没有了,身体也有所恢复,但是,前些日子的复查让他确信了医生的话,乙肝是一种非常棘手的病。但是,他一直没有向那个朋友提起这件事情,他不想徒增她的担心。因此,当梅子给他写来那封信,他就非常痛苦地撒了谎。
伟光没有买挂面,他还是觉得挂面有些费事,他只买了些蛋糕、火腿肠、花生米等简单的吃食。过了一会,那辆三轮车拉着一车煤回来了。司机是个胖乎乎的大眼睛男孩,他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一下车,就笑着对伟光说:“哥,回来的快吧!”伟光感激地看着他,说:“真挺快的。”“哥,咱去的那个矿是我一个朋友他叔开的,这不是有人好办事嘛,正常卖二百一吨的煤咱一百六就买了,这一车才二百二。”伟光看着车上闪着亮光的中块煤,高兴地说:“胖,你真行!”胖男孩得意地说:“装车都没用咱,哥,伟强和小涛白跟着溜达一趟。”“行了,胖子,就你能耐!”说话的这个朋友很俊,他是伟强,与伟光是本家的兄弟。另一个个子很高的朋友说话了:“哥,你别听他吹了,胖子,你要是真能,不花钱才叫本事呢!”这是小涛,他与胖子一样,是伟光的朋友。胖兄弟不以为然地说:“切,要是我那个朋友开的矿,我一分钱都不用花,你信不?”这时,大哥已经上车,打开了车板,下了命令:“哎,别说了,咱先把煤弄屋去吧。”伟光说:“要不,先吃点东西吧。”胖兄弟说是说,干起活来却最麻利,一边干,一边说:“先干活,后吃饭。”
不大一会,一车煤运到了屋里。炉火正旺,胖兄弟填了一锹煤,对伟光说:“哥,这一冬都够了。”权哥笑着说:“嗯,胖子的车啥都给解决了。”伟光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的心里却无比地温暖。哥几个忙完一切,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坐着胖子的车回去了。临走时,胖子说:“哥,有啥事就打我手机,嗯,有时间我们再来。对了,你也弄个手机呗,二手的现在也不贵,有点啥事,咱们也好联系。”“嗯,过两天再说。”权哥说:“那我们走了。”车子启动了,伟强和小涛都笑着向伟光挥了挥手。伟光对胖子说:“慢点开!”车子鸣了一下笛,开走了。
伟光所以来沙沟谋生,还因为这里有他一个远房的大姐,她家就住在市场附近。这个胖胖的本家大姐,伟光早就认识,但是,交往不多。不过,本家就是本家,是亲三分向,有个熟人,做起事来自然就容易些,伟光租的房子就是大姐帮着联系的。大姐家有一个儿子,长得很帅气,已经成家,住在大姐对面屋,姐夫有些瘦弱,早年也在矿上上班,现在在市场修鞋。大姐家住在市场附近,有三间门房对外出租,每年有万把块钱的租金收入,儿子还有一辆面包车出租,日子过得不错。
朋友们走后,伟光思量着如何到市场去卖货,他想,得弄个大一点的双轮车推货才好,这件事还得麻烦姐夫了,他或许会知道哪里有卖双轮车的。
门外有人说话:“自己干啥呢?”是姐夫的声音,伟光打开门,笑着说:“姐夫,你来了。”“嗯,你姐说你今儿个搬来,我过来看看。”“给你们添麻烦了。”“看你说的,也不是外人。哎哟,煤都拉了啊。”“嗯,都是朋友们帮的忙。”“还行,有几个好朋友。”“姐夫,坐。”“嗯。那几个箱子里都是货呗?”他说的是墙角的几个箱子。“不都是,有五箱货,另外两箱是衣服啥的。”“那也不少了,你可咋往市场整啊?”“我也在想呢,最好弄个大推车子。”“嗯,对,得整个推车子。这么的吧,我隔壁有一个推车子,好久不用了,我给你问问。”“那就麻烦姐夫了。”“看你说的,以后有啥事就跟我吱声儿,没事的。”“嗯,好的。”“家里的房子有人照看吗?”“有,托给我三姨家了。”“对,找人照个眼睛好。”“嗯,姐夫你喝水不?暖壶里有热水。”“不喝了,我得走了,回去我给你问问那个推车子。”“好的,姐夫麻烦你了。”“以后不许再说见外的话!”“好的,姐夫你慢走。”“嗯,你关门吧。”
送走姐夫,伟光的心里很感动,这个姐夫以前都不大认得,现在却是多么热情,这就是人间的温暖啊!哎,不知道梅子现在怎样了,这次自学考试考得如何也不知道,但愿她一切都好吧!
第六十一节
第二天是个晴日,阳光柔和的清晨,伟光正要吃饭,姐夫就把一辆可以载重三百斤的两轮车给推来了。他问伟光:“你看这车还行不?”伟光看了看车子,满意而感激地说:“挺好的,姐夫,多少钱啊?”“我帮你讲好了,一百二十块钱,没多要,隔壁老张与我不错。”“行,行,姐夫,我拿钱给你,你给一下好了。”伟光拿出钱来,交到姐夫手里,又说:“姐夫吃饭没?”“嗯,我吃过了。你今天就可以上街了,好好卖,多挣点钱再请我喝酒吧!”
吃过饭,伟光把货装到车上,推车到沙沟市场。伟光住在东边,离市场约有一里路,用两轮车推几箱货,并不用多大的力气,因此,尽管伟光的右脚跛足,也可以应付。沙沟市场在沙沟的最南侧,公路就在市场北门通过。露天的市场像一个阔大的院子,四周已经被门市房围起来。北门西侧的十几间门市主要以卖服装为主,东侧有两家杂货店,一家美容院,还有邮局和诊所。市场里的东区主要经营服装布匹之类,西区除了卖各种杂货的小贩,就是卖鱼、肉、蔬菜和水果的。市场东边和南边的门市多数都是卖服装的,西侧有一家中医诊所、一家家电商店和几家小吃店。这里市场繁荣,特别是服装生意在方圆几十里都很有名,很多乡下人都喜欢到这里选购物美价廉的服装。这里的小吃也很负盛名,特别是馅饼好吃,这里的人都说“到沙沟不吃馅饼,就算白来了”。可是,这么好的沙沟会给伟光带来蒸蒸日上的希望吗?
伟光初来乍到,要先找个站脚的地方。他把推车子停在了门口的一块空地上,向四下里踅摸了好几圈,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所有的货台上都有人占的。
“谁的推车子?挪一挪啊!”伟光回头一看,一个体态微胖的卷发老妇推着一辆倒骑驴(倒推三轮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伟光点着脚,说:“大姨,碍事了吧,别急,这就给你挪。”老妇人打量了伟光两眼,问:“你是小光吧!”伟光愣了下,疑惑地说:“是啊,您是?”“这孩子,不记得了,咱一个村子的,我是东头你刘大姑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个村子的,东头刘大姑,谁家的呢?怎么没有印象了呢?还没等伟光再说什么,老妇人又说:“你怎么来沙沟了呢?”“啊,我来做点小生意。”“是啊,听说你在家开卖店来的,咋不开了?”“啊,不开了,想到这里做点小买卖。”这个刘大姑真的了解自己,但是,伟光还是没有想起来她是哪家的大姑。
“这孩子,也真难为你了。哎,命苦啊!”随着大姑的叹息,伟光想,总算有个熟人,可以帮着先照看一下车子,于是他对妇人说:“大姑,你帮我看一下车子,我第一天来,先到里边找个地方。”“去吧,去吧,没事的,我先给你看着。”看着伟光蹒跚的背影,大姑又说:“这孩子,多不容易啊!”
伟光在里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哎,在这样的市场,合适的位置早有人占去了。最后,他发现西侧“先锋家电”门前的货台上没有人,附近卖货的也说那是闲地方,于是,他决定在那里安营扎寨。伟光回到市场门口取推车子,大姑说:“孩子,以后有困难就来找大姑。”伟光感激地点点头。
实际上,伟光的脚跛得很厉害,他的右脚几乎只能靠脚尖走路。因此,他的到来吸引了周围卖货人的目光。在他摆货的时候,也有过路的人停下来观看。那么,他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货台上已经一一陈列开来,原来有手表、闹钟、收音机、随身听,还有各种小装饰品和小杂货等。等他摆完货物,已经有两个年轻的女孩挑中了两条好看的项链。刚刚摆摊,就开张了,伟光很高兴。也有人看他的手表和闹钟,过了一会,围观的人渐渐地走了,本来嘛,货卖用家,没有需求,看看也就走了。
第六十二节
过了一会,一个手拿票据夹的中年男人从东侧走了过来。实际上,这一边只有靠近北侧门市房的一排货台有人卖货,最把西头的是个卖旱烟的老头,他的东侧是两个卖鸡蛋的老太太,而伟光在卖旱烟老头的后排最差的位置。可以看出拿票据的是市场上税的,他精瘦的面孔,耷拉着眼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好像需要显示什么,迈着四方的步子,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也许别人都交了月税吧,他越过所有人,直接来到卖旱烟老头的货台前,撕下两张纸片,嘴里嘣出四个字:“老陈两块。”老头满脸堆笑地说:“鹏飞,你看老哥也卖不了多少,少要点吧。”收税人挑起眼皮,看了老头一眼,好像很给面子似地说:“已经少要了,再少要,就得给你钱了。”老头再没说什么,掏出两枚硬币,放到了那个人的手里。那人把钱扔进左手的皮包里,向伟光走来。
伟光迎上两步,没等他撕票,就说:“大叔,残疾人,请您关照。”那人眼皮都没挑,撕下一张纸片说:“关照你了,给一块得了!”伟光很小心地说:“大叔,国家不是有优惠政策嘛,残疾人免税的。”那人瞪着眼睛,一边没有好气地说:“嘿,熊样,还敢跟我讲政策!”一边伸出拳头向伟光前胸捶来。伟光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那人却抬起拳头,怼向伟光的脸。伟光躲闪不及,顿时感到面前一片漆黑,急忙伸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无法预料,突然的委屈,让伟光流下泪来。说不出的忿怒,他哭着说:“你太无理了!谁给你打人的权力!”围观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人们都沉着脸,却没人说话。这时,卖旱烟的老头走到那人面前,不笑强笑地说:“行了,鹏飞,走吧!行了,走吧,他还是个孩子。”也许那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在老头的劝说下走了。
一个卖衣服的大姐走了过来,对伟光说:“别哭了,那人不是人,他叫张三,大伙都知道他不是人!”伟光抽泣着。那个头发斑白的卖鸡蛋的老太太走过来,生气地说:“孩子,别哭了,伤着眼睛没?来,让黄姨看看,有事就上医院,他张三再横,打伤人也得给治!”伟光擦去泪水,试着睁开了眼睛,他看清了面前的黄姨,只是眼眶还一阵热辣辣的。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妇人从东侧走了过来。她径直来到伟光面前,似乎有些歉意地说:“兄弟没事吧?他打你哪了?”黄姨说:“孩子,你就跟她说说,管事的来了。”伟光说:“眼睛。”在众人的关注中,那人好像很窘迫,却又无可奈何地对黄姨说:“大姨,你说有啥法子?一喝点酒,就不是他了。”黄姨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那人又对伟光说:“用不用上医院看看去?”伟光看了看前方,除了有些疼痛,眼睛还没有别的感觉,于是,倔强地说:“不用了,等我不告他去!”那人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也说:“对,告他去,谁让他不要脸了!”
客气了几句,那人也走了。临走时,她还说:“如果感觉不行的话,就上医院”。女人走后,黄姨说她就是张三的媳妇,不像张三那样霸道,为人还算和气。卖旱烟的老大爷劝慰伟光:“眼睛不没事吗?这下也好,那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再也不会给你上税了。”接着,他又向伟光介绍了张三其人。原来,那收税的张三是沙沟一带有名的混混,以前更加嚣张,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二十年前曾经在老市场打人,进过监狱。后来,他出来了,谋了个收税的差事。虽说他已经有所收敛,不像以前那样打架,可是,他上税却有一套手段,就是他要多少,你就得交多少,否则就会加倍,若要再讲,他就会把你的东西掀翻。倒是他的媳妇还明白些事理,常常帮他化解矛盾。老爷子最后好心地说:“孩子,你听大爷的,大爷不给你亏吃。他是个混蛋,没理可讲的,就说我吧,与他爸以前还不错呢,他都一点也不给面。咱要想在这里卖东西,就得忍着点,跟他整不出里表来。”面对好心人的关心,伟光没有再说什么,他用心领教了这人生最生动的一课。
与农村的市场一样,沙沟市场是半天的集市。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市场外修鞋的大姐夫来到伟光的货台前。他关心地问:“张三打你了?”伟光心里一阵难过,眼圈又红了。姐夫也无可奈何地说:“哎,那个不是人的,你没事吧?”伟光不想让姐夫担心,只说:“没事的”。“嗯,估计以后他也不会为难你了。”伟光勉强一笑:“姐夫,我没事。”姐夫左右看了看,说:“这地方有点背啊!卖得咋样?”“还行吧,往南去就是卖菜的,还有小吃部,过往的人也不少。”姐夫笑了笑,说:“时间长了,人们知道你在这卖就好了。”“嗯。”姐夫看了看手表,说:“十二点多了,该收摊了。”“这就收了。”“那你收拾吧,车子就别推你那去了,咱家里有地方。”“嗯。”
伟光把货车寄存到了大姐家里。大姐关心地问:“卖得好不?”“嗯,还行,能有一百多块钱吧。”“那真不少。”看着已经停放在院子里的两辆推车子,伟光说:“还有别人存车啊。”“嗯,有八份,都是卖杂货的,院子小点,多了也存不下。”伟光看了看自己的车子,说:“我放这不碍事吧。”“不碍事。”“那我走了。”“要不吃完饭再回去。”“不了。”
出了大姐家,伟光没有回家,而是沿路向西走去。这条路是沙沟的主干道,向东走一百多里可以到达市里,向西二十里就是伟光家所在的杨树镇。交通的优势加上挨着市场,使得这条路也成了商业一条街,路两旁的商户一家挨着一家,沙沟工商所就在大姐家西边一百米远的路北。
工商所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伟光想在这里为上午的委屈讨个公道。他走进工商所大门,来到办公大厅,正遇见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往外走。伟光走上前来,说:“同志,打扰了。”那人投来诧异的目光,问:“你有事吗?”“嗯,我想找一下所长。”那人不解地问:“找所长有什么事吗?”伟光把上午发生在市场的事说了一遍。那人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嗯,所长开会去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下,你先回去,继续卖你的东西,好吧。”“好吧,那个人真得好好管管,他太霸道了!”“好的,情况我会替你反应的。”
第六十三节
伟光又振作起来。是啊,不管遇到多大风雨,一个人都要站立起来,用行动去证明他存在的意义。伟光租的房子在一个巷子里,因此显得很僻静。这种环境对于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是不安的,而伟光却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这不是说他的心里没有波澜,恰恰是这种安静,常常让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无疑,他的生活是简朴的,他吃的是最廉价的饭菜,穿的也是最便宜的衣裳,但是,他的精神却是富足的,这源于他对生活的朴素而美好的展望,那就是自由的展望!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自由的渴望,他的生活就会变得非常高尚!因为,他总会在平凡中找到自己的所爱,从而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觉得无所事事。
伟光翻开《繁星•春水》,这是他第二次认真地看这本短诗了。他轻声地诵读:“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它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伟光感动地读着这几行有力的诗句,心中充满了力量,再读下去,那些对生命和青春的赞颂的诗啊,让他望见了芬芳的远景。伟光的身心在优美的诗的意境中徜徉,他几乎忘却了上午遇到的委屈,一个下午的时光仿佛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
吃过晚饭,伟光走出房门。他走过东边不远处的一座小桥,向南跨过公路,来到了黄昏的旷野。公路像一条飘带,由东向西舒展着,南侧是一条小河,裸露着干涸的河床,河床那边,就是松林阴郁的南山。
伟光走过河床,沿着松林边缘的小路,走上了低矮的山梁。向北望去,沙沟尽在眼底。透过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高高的选煤塔和错落的工人住宅楼,标志着沙沟的骄傲。那群住宅楼的东边,是缓缓攀升的东山,在那片依势而建的民房里,住着多数沙沟本地的居民,而西山上一排排颇有气势的瓦房,是那些外来的没有分到楼房的矿工之家。东西两山向北聚拢,中间由一道低缓的土梁连起,再由南侧的公路封边,使得整个沙沟就像一只簸箕。此刻,伟光有种置身世外的感觉,望向东方更加开阔的视野,他知道那是远方的指引。
夕阳渐渐地沉下去了,伟光走下山梁,回到了住所。他生着炉火,天就暗了。打开灯,《繁星•春水》还在眼前,他想继续读诗,可是还有别的书要看,那是他的自学,刚刚过去的考试还记忆犹新,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可是还学得远远不够。他重新拿出已经考过的《现当代文学作品选》,翻开书页,一个影像却先于文字在他的脑海中映现出来。
她是个少女,个头不高,面容清瘦,不漂亮,却目光若水,不矫情,却话音温柔。她在远方,可能会离他最远,远得这一生也不能再见;她也切近,这心底的位置,一生也无人能再替换。想起她来,伟光总会心痛,痛得他直想大哭一场,而他却只能默默地落泪,那泪水苦涩,却也告诉他人生的珍贵。想起她来,伟光也会幸福,这幸福只有他能体会,他真的不能报怨什么,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她幸福,可是她知道吗?她应该是知道的,因为异地的她也在对着渐浓的月色祝福远方呢!伟光拿出她的照片,目光传情:梅子,你可要好好的啊,记得我们的约定,一定要幸福啊!放心吧,无论多远,我的祝福不变,我的朋友,你要幸福啊!伟光的眼眶湿润了,他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热,放下照片,他用手一摸,一滴血滴了下来,紧接着,又滴下两滴,他赶紧用纸堵上鼻孔,又用凉水沾湿毛巾,然后躺下来,以毛巾敷在头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应该是情绪的作用,伟光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他感觉好些了,拿下毛巾,他没有再看书,而是打开了收音机,脱衣躺下了。
伟光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梅子注定是他今生的妹妹,关于爱情,他现在无暇去想,一个得了肝炎的残疾人,面对知之不确的命运,除了祝福那份美好,还能做什么呢?为了不再让梅子担心,伟光向她撒了谎,说自己定婚了,也许有点内疚,可是,如果说了真情,除了给她徒增烦恼,还能带给她什么呢?梅子多么好啊,她就像白鸽一样纯洁,她应该拥有美好的前途,如果真的爱她,就让她自由地飞翔吧!爱,就要给她自由!这样想时,伟光的心不再那样难过,他也告诉自己,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颓唐,他要振作,以微笑面对风雨兼程的前路,活着,就要让生命之花开得灿烂!
第六十四节
新的一天,伟光的生意不错,又卖了一百多块钱,而且,张三也没有再为难他。收完摊,伟光来到市场药店,买了两盒护肝片。他想,这种廉价的药就算不能治病,起码也能对病情有所缓解,以现在的条件,也只能这样了。长时间的磨练,使伟光明白了心态对于身心的重要性,相同的生活,不同的心态,会有大相径庭的生活感受,一个人的生活质量更多的是由他的生活态度决定的。因此,伟光更加乐观,他知道该怎样调节生活,回家,他为自己做了爱吃的油饼。
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刚到沙沟,伟光的一切都步入了他衷心的运转轨道。下午是看书的时间,自从选择了自学中文,他就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学习上,当然,由于种种原因,他的学习进展得并不顺利,四月份第一次考的两科全都没有通过,但是,生活锻炼了他不认输的性格,第一次失利后,他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激发了火热的求知欲望,第二次报名,他就报了四科。
考试刚刚过去,伟光觉得学得不够扎实,要在下次报名之前好好巩固一下。书看得乏累了,他就听会广播放松一下,时光不经意地过去,伟光收获着开心的快乐。吃过晚饭,伟光又走出门外,徜徉在秋天的黄昏,夕阳的余辉映照日渐苍茫的山野,高高的蓝天飘走薄薄的浮云,这份繁华过后的从容多么让人感动。到了晚上,心静的时刻,更有轻捷的思绪蹁跹飞升,意会遥远夜空的星光,让自由的诗句灵光乍现,对生活的热爱使伟光相信,生活的馈赠无处不在。
时间飞逝,转眼伟光到沙沟快一个月了。这一天,伟光从市场回来,当他走到门口,刚要开门,最西间的出租屋里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男子。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明显是喝多了。伟光知道他是在矿上背煤的矿工,他的个子很高,胡子浓密,不修边幅,看上去很沧桑的样子。与他住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子,身体更加魁梧,衣着打扮也更利落,看上去比他要沉稳一些。因为还没有过交往,伟光不知道他们的确切关系,凭感觉判断,他们像是兄弟。伟光开门进屋,外面一阵呕吐的声音,哎,那个哥们真的喝高了。
过了一会,从有力的关门声可以判断那个哥们已经回屋了。这时,就听“咣”的一声,伟光心想:这哥们脚都没根了,好像把什么东西绊倒了。可是,再一听,感觉就不对,那个大一点的男子骂了起来:“你个死人似的,你怎么不死了呢!”“你跟我装啊!”那个吐过的哥们也对付起来。“哎呀,还敢犟嘴,找抽吧!”“别装啊,没人怕你!”再听,没有话了,只剩下一片扑腾扑腾的扭打声。伟光心说:这俩混蛋,这么动手,为点啥呢?吃饱了撑的吧?伟光真想过去劝劝他们,可是还不大熟悉,也不知道那两个酒鬼会不会烦他多管闲事。
伟光犹豫着,那两个人却没有休战的意思,过了一会,又听“咣”的一声,这回听清了,是摔酒瓶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强烈的扑腾。真的有点受不了,哎,都是酒闹的,打一阵也罢,可别出意外啊!伟光莫名地惦记起那两个陌生的邻居来。他走出门口,听着那个屋里的动静,这时,房东的女主人也走出院子,向那两个醉汉的屋子望去。这个脸上惯有一丝忧郁的中年女人皱了皱眉头,显得很厌烦地说了句:“这个宫老大要干啥啊?!”伟光觉得她说话会管用,于是小声地问:“他们不会有事吧?”女主人很无奈地说:“没事,这哥俩不喝还好,一喝就多,多了就开战,都是家常便饭了。”说完,她转身回去了。伟光同情地摇摇头,知道也说不了什么,做饭去了。
早晨,伟光出门上街,正好那个大哥出来泼水。伟光善意地笑了笑,说:“吃了吧。”那大哥还一脸倦容,不过,也友善地说:“还没呢,你上街走了啊。”听他的话,已经醒酒了。伟光点下头,走了,心想回来与他聊聊。在市场,伟光看到了那大哥,他先是去里边买菜,经过伟光的货台,笑着说:“你在这里卖呢!”“嗯,到里边转转?”“也没事,买点菜。”回来又经过时,他又微笑着点点头。现在,伟光怎么也不能把他与昨天那个耍酒疯的人联系到一起了。
伟光收摊回来,那大哥正在门口择菜。他像个朋友似的打招呼:“回了,今天卖得好吗?”“还行,做菜啊!”“嗯,要不你也一起吃一口吧!”伟光呵呵一笑,说:“不了,我中午现成的。”“也好,那一会咱再呆着。”“好勒!”吃过午饭,那大哥果然来到伟光的屋里,一进来他就笑着说:“过来看看。”“好啊,欢迎啊!”他看了看伟光,说:“嗯,你没有我大。”伟光也笑着说:“没有,我二十四。”“呵呵,我三十。”“那你是大哥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无所谓地一笑,说:“那不过一个代号,我姓宫,大号宫宝山。”“我姓杨,你就叫我伟光吧。”“伟光,这名不错。”“代号呗!大哥,你一直在矿上上班啊?”“嗯,这破活干得有年头了,自打从老家过来,就一直在干着。”“大哥,你家不是本地啊?”“嗯,老家黑龙江的。你呢,好像本地的,咋还租房呢?”伟光没有隐瞒,向他介绍了自己的一切,见伟光如此真诚,他也说了自己的身世。
第六十五节
宫宝山是黑龙江齐齐哈尔人,也是农村的,家里共有兄弟三个,他是老大。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就很差,他十五岁时父亲得癌症死了。家境本来就不好,父亲去世,身为大哥的他就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刚过十六岁,他就到附近的林场当了一个伐木工人。他本想与母亲把两个弟弟抚养成人,可是,就在他十八岁时,母亲也死于尿毒症。面对生活的不幸,已经成人的他并没有流泪,而是决定凭着一身的好力气活出个样来。父母除了给他留下两个弟弟,就是一个自己去创造一切的命运。
宫宝山的母亲是沙沟人,在沙沟有些亲戚。前几年,在矿上背煤很挣钱,受到一个亲戚的带动,他就来了这里。出来两年,在家的二弟也大了,自己处了女朋友,女孩家要两万块钱,就让他们结婚。他二话没说,就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给二弟成了家,同时还把三弟叫来,一起为了生活而奋斗。
老三与他一样,身体好,有一把子力气,上班干活从不落后,也没少挣钱。但是,老三却有些毛病,有了钱就要到外面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由于他太过率真,那些好吃懒坐的狐朋狗友们经常骗得他身无分文。这些年,老三在矿上白流下血汗,到现在还是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宫宝山恨他不争气,平时老三还听话,可是一有了钱依旧胡花。大哥生了气没处发泄,就要喝闷酒,每次老三花光钱都会大醉而归,这时,一场武斗就无法幸免了,直到两个人骂累了、打累了才会住手。这就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听过宫宝山的故事,伟光很有感触地想: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从这一天起,伟光与宫宝山就成了朋友,只要有空,宫宝山就会到伟光的屋里坐坐,而伟光也愿意与这个实在的朋友交往,从此,伟光安静的小屋中常常会传出阵阵的谈笑声。
转眼时令过了小雪,虽然白天还很温暖,也没有下雪,不过,早晚的温差已经很大,上街也要穿棉衣了。这天下午,伟光正在看书,一辆三轮车开到了门前。“门没锁,哥在家呢。”是胖子的声音。伟光去开门,原来是好兄弟大军和胖子来了。
没等伟光说话,帅气的大军已经跳到车上,对胖子说:“接着!”“好勒!”胖子说着,接过一捆干柴,抱进了屋里。两个朋友给送柴来了。一会的工夫,几捆干柴进屋了。大军跳下车,说:“哥,我来晚了。”“嗯,我搬家那天,你正好上班。”“胖子跟我说了。”
胖子先进了屋,看到桌上的书,说:“哥,还看书呢,考试不完事了吗?”:“学得不太好,还要看一遍。”“天天看,不累啊!”伟光一笑,说:“咱这学习是业余的,累不着。”“咋样,生意还行不?”大军问。“嗯,还行,好的时候能卖一百多呢,挣个吃穿是不用愁的。”“那就行,慢慢来,会更好的。对了,哥,你学习咋样了?”“嗯,自学嘛,正在进行中。”胖子用手搭在伟光的肩上,自信地说:“咱哥还用说?干啥都行!”伟光望着这个亲兄弟似的朋友,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
世间总有一种深情让人温暖,这感情不含杂质,如溪流一样清澈;这感情激动人心,像火焰一样热烈;这感情不求回报,像细雨那样没有声息;这感情没有约束,像白云一样从容,这感情就是真挚的友谊。如果说亲情是老天给的,它没的选择,它因无法改变而给人信赖;那友谊就是心与心的亲和,它没有契约,它因衷心的理解与信赖而弥足珍贵。朋友,总有更多的关心和说不完的话,伟光现在就被深厚的友谊包围着。
聊过彼此的工作,大军笑着说:“哥,告诉你件喜事,我处对象了。”伟光高兴地说:“是啊!啥时候处的?”“就是你来沙沟那两天,是我大爷家我大叔介绍的,小门都串了。”这时胖子推了大军一把,玩笑着说:“我说嘛,你怎么这么积极着来呢,是给哥报喜来了!”“那当然了,让咱哥也高兴高兴呗!我可不像你,处了铁子就自个儿偷着乐!”
胖子的脸红了,反驳说:“真与你说不了事,那还八字没一撇呢!要是真的处了,咋地也得告诉哥啊!”伟光笑了,他知道胖子不与他说假话。大军却开起玩笑来,说:“哥,你可不知道,胖子现在学滑了,去黑山才几天,就泡了个铁子!”黑山,多么熟悉的地方啊!可是,伟光却不解地看着胖子,仿佛在问:你去黑山干什么了?胖子明白了伟光的意思,解释道:“我姐家今年春天搬到黑山去了。”“这样啊,那你姐家是在县城吗?”“不是,也是农村,叫中安,离县城不远。”“搬到中安了?真的太巧了!”伟光一下子就想起梅子来。大军诧异地问:“哥,怎么太巧了?你在那边也有亲戚?”“啊,我有一个笔友就是中安的。”这时,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说:“哥,这有你一封信,还是黑山来的,差点忘了。”“啊!”伟光知道,是梅子来信了。
“哥,谁来的信啊?”大军问道。“嗯,是个朋友。”伟光简单地介绍了梅子。“哥,真挺好的,写信还能交朋友,要我就不行了。”伟光拍了拍可爱的胖子的肩膀,说:“都已经过时了,现在都是上网交友了。”“上网?玩玩还行,谁说真话啊?”大军向来都很务实。“有假也有真,假的长不了,就看人怎么想了。”伟光话音刚落,胖子的手机响了。胖子接通电话,笑着说:“干啥呢?”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大军故意大声问:“是铁子来的吧!”胖子伸出左手食指,在嘴边嘘了一下,看来还真让大军猜到了。女孩说了句什么,胖子又说:“啊,我在我哥家呢,你想我没?我都想你了。”
胖子的电话打了足有二十分钟,其实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胖子挂断电话,大军问:“她叫啥名啊?”“咋地?你还查户口啊?”胖子现在身体里的荷尔蒙一定挺高的。“整点正经的!”伟光若有所思地说:“都是一个镇的,没准儿,我的那个朋友她们还会认识呢?”“我看差不多,她叫晓莉,要是你那朋友认识,帮我了解了解。”“嗯,我看行!”
第六十六节
两个朋友走后,伟光拆开了胖子带来的那封信。这是梅子写来的,信很短,只写了一页信纸,伟光看完信,默默地落下泪来。梅子的信写得很委婉,她说,希望自己写信不会是一种打扰。她说,虽然一直没有写信,其实挺惦记的。在信中,她还介绍了去海城打工,几天前,因为妈妈病了,她才回了家。她说,打工挺忙的,就没有写信。她说,希望你的生意好些,希望你早日结婚。她还说,她想看到嫂子。她说,她有机会会来看哥哥和嫂子的。信的最后,她说:“认识哥哥,我很幸运。”她还说:“我的以后也会更好的,让我们互相祝福吧!”
伟光心痛地想:梅子,我不值得你这样关心的,我无用啊!梅子,你要好好的,只要我活着,我就要看到你的幸福!放心吧,我也会认真地生活,有你在远方的遥望,我会向着自由前行,而你将会像贝亚特丽奇对但丁那样灿烂在我命运的星空!想到这里,伟光擦去泪水,小心地把信装回信封,放进书箱,也存入了心底。
一个人要尊严地活着,他就得坚强。伟光铺开信纸,写下了洋洋洒洒的回信。他说自己很好,现在在一处市场卖货,只是通信不大方便才没有写信。他说,我早已经把你当成了亲人。他说,只要好好努力,我们的前途都会非常美好。他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都是兄妹,这是我们共同的幸运。伟光还讲了他的胖子兄弟,并提到了他处的朋友晓莉。信的结尾,伟光告诉梅子,由于沙沟接信不大方便,回信还寄到先前的那个地址,他的朋友会把信带过来的。
一个阴冷的下午,伟光收到了梅子的信。这封信是已经在矿上上班的胖子带来的。梅子在信中说她就要结婚了,她说她信命了,她要做一个平凡的人,打算嫁给一个叫文凯的男孩。她说,文凯是她的朋友,他对她很好,特别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文凯陪她一起度过的。她对伟光说:“哥,努力吧,你的未来会美好的,我永远为你骄傲!祝福我吧,我会幸福的,你也会幸福,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信中,梅子还提到了晓莉,她说那是她的一个朋友,以前与文凯好过,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让伟光告诉他的朋友最好别招惹她。
伟光读完信,眼圈红了,但是没有落泪,他知道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果,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胖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朋友。伟光把梅子的话告诉了胖子。胖子笑了,满不在乎地说:“呵呵,没什么,不看好就拉倒呗,说实在的,我爸我妈也不乐意我与晓莉处对象。”伟光劝他的朋友:“兄弟,一切都随缘吧”。
阴天的缘故,阴暗的屋子更加阴暗,好像傍晚提前来临了。胖子看了看窗外,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说:“哥,你看,下雪了。”伟光向外望去,也高兴地说:“是啊,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呢!”“嗯,可不是,都啥时候了,才下雪,我妈都说现在的气候反常呢。”胖子感叹着说。伟光看了看时钟,笑了笑,说:“咋变也影响不到咱的心情,饭照吃,班照上,生活照样微笑着继续。”胖子看着伟光,脸上绽满笑容,温暖地说:“哥,我就爱听你说话,总是有一股劲头!”伟光哈哈地笑,说:“兄弟,咱们该做晚饭了,你说吃啥,米饭还是油饼?”胖子认真地说:“我真想吃你做的油饼了,不过,下雪了,我怕回家晚了路滑不好走,还是下次吧。”伟光不以为然地说:“那就住下呗。”胖子像个大人似地说:“哥,明天还要上班的。”“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嗯,上班要紧,我兄弟已经不是孩子了!”
说走就走,胖子打着摩托。伟光说:“下雪了,慢点骑。”胖子点点头,说:“哥,有事打电话,过两天有空我再过来。”伟光挥了挥手,看着摩托车驶出小巷。没有风,雪安静地下着,少了几许飞扬的洒脱,却多了几分悠然的宁静。雪不大,没有等待一冬的灿然,却为大地披上了一袭洁白的轻纱。白杨树像个傻小子似地站立着,在一片白色的回忆中,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在无需润色的记忆里,过往如雪,该来的早已经来了,该走的为何还恋恋不舍呢?去吧,去吧,我的梅子,与你的邂逅只是一段平等的距离啊,感谢你给我的美丽,生命真好,有你真好,至少我还可以隔岸观花。想着想着,伟光泪如雨下。这泪水晶莹,是梦的琥珀化成了现实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