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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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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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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连载

第一十七章

第三十六节

吃完饭,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梅子翻开了《现当代文学作品选》,她决定在读书中度过这个安静的上午。这段时间一直与父母一起忙于农活,因此,这本新书刚刚看过几页。梅子重新看了一下书的目录,其实,很多文章她都在二姐的高中教材和大学教材上读到过,可是,望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鲁迅、郭沫若、茅盾、老舍、郁达夫、丁玲、叶紫、沈从文等,她的求知欲望又被调动起来。

梅子一边专心地看书,一边用笔划下知识重点,文章重读,让她的心中产生新的感触。她在想,文学是一门多么好的艺术,它的触角可以伸向社会人生的每一个角落,它以无与伦比的表现力再现倾注了人类思想感情的社会人生,它以令人精叹的渲染力表达出让人共鸣的思想感情。她进而想,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人们学习前人的,不仅仅是为了继承和发扬他们的语言艺术,更会感动于那些在文字里驻足的先人们的喜怒哀乐,从而触摸到那些永远也无法再现的音容笑貌。在那些隽永的文字中,人们甚至能够听到一个时代的花开花落。所以,自从人类学会了说话,创造了文字,人类的思想感情就一代代地传承下来,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人们用文字表达思想感情的技能得到了广泛的普及和推诿。但是,人们的审美水平越提高,就越要求有更高水平的文学作品问世,文学永远都是一项值得奋斗终生的事业。想到这里,梅子的心中既兴奋又感动,一个人如果能用文字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那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小梅,别看了,吃饭了。”是母亲在叫她。梅子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已经十二点了,不知不觉间,半天过去了。说来有些奇怪,一连看了几个小时的书,梅子却没有感觉到累,这可能就叫入神吧!餐桌上只有一碗豆酱和三个咸鸡蛋,母亲把刚刚洗过的鲜嫩的小葱拿到桌上,说:“今儿个下雨,也没整菜。”梅子拿起一根小葱,用葱叶打了个结,蘸了点酱,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就爱吃这个。”

吃过饭,梅子依然打算在学习中度过下午时光,可是,当她刚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传来了邻居大妈的声音:“小梅,电话!”梅子赶紧答应一声,跑出门去。雨已经停了,天还阴着,一阵微风吹过,让人觉得很凉快。谁来的电话呢?是他,一定是伟光,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梅子跑进邻居家,有些兴奋地拿起电话,微笑着说:“喂!”电话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喂,我是伟光。”梅子高兴地说:“大哥,我就知道是你,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还好吧?”“嗯,还好,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有给你写信……”“没事的,大哥,我给你写信了,你收到了吗?”“嗯,收到了,祝贺你两科都过了。”“呵呵,”梅子开心地笑了下,问:“你怎样?也都过了吧。”电话里叹息了一声:“哎,很糟糕,两科都没有及格。”这个结果很出乎梅子的意料,但是,她知道她的朋友需要安慰和鼓励,于是,她不减热情地说:“别灰心,好好努力,下次再考,你一定会过的。这次我也是刚刚及格,还要再学的。对了,十月份你报了吗?”“报了,我这次报了四科。”“啊?四科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想挑战一下自己,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很脆弱。”“怎么这样想呢?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勇敢顽强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有什么就说出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说是吗?”“……”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梅子刚要说话,伟光却说:“我给你写信了。”梅子高兴地说:“好啊!什么时候寄过来的?”“已经三天了。”“哦,我还没有收到呢,这两天该到了吧。”“我在信中说了一些话,也许我不该那么想,可是,我、我又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我说的那些话不对,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啊!”

听过伟光这些语无伦次的话,梅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笑着问:“你怎么了?”“你收到信后,就明白了。也许、也许我真的错了,你、你可要原谅我啊!”梅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坦诚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只要你认为那是应该做的,我就会理解的,就算我们有不同的意见,也要相互尊重的,你说是吗?”“谢谢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我希望自己不会让你失望。对了,我这里安电话了,你那个电话有显示吧,就是这个号,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梅子非常高兴地说:“是吗,真的太好了!”“那就祝你工作顺利、学习进步吧!”“嗯,也希望你一切都好,照顾好自己。”“嗯,会的,那就下次聊 。”“拜拜!”这一声“拜拜”让梅子有点心酸,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第三十七节

“谁来的电话,唠了这么长时间?”父亲的脸上很不高兴。“啊,是伟光。”“又是他,他怎么老来电话?”梅子看着生气的父亲,说:“爸,他也没有老来电话啊,再说他也不会老来电话,电话费很贵的。”“我看,从今以后你就别跟他联系了,这事要是让大海知道也不好,还是让他省点电话费吧。”

“爸,看你说的,我怎么能跟他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呢?我和他是朋友,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高大海知道了又怎样?难道我和他处对象,就不能与别人交往了?如果我和高大海相处下去,我会告诉他的。”母亲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儿,心疼地说:“傻孩子,你的心眼太好了,可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你认为与那人交朋友是正常的,但是,别人不会那样想的,男女交往是很招人议论的,如果别人知道你和一个残疾男孩子交往,说啥的都会有的,你没听说过‘唾沫星子淹死人’吗?现在你是定婚的人了,以后成了家,咱就得踏踏实实过日子。再说那个伟光离咱这么远,咱就想帮助他,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咱也是普通人,大忙也帮不上,而写信和打电话也解决不了啥问题,只能遭人猜疑,这样,不仅对你,而且对他也不好,所以,你爸说得对,还是别跟他联系了啊!”

梅子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明白父母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自己是为了什么。其实,从世俗的意义上讲,母亲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因为,人们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要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但是,自从梅子与伟光第一次通信开始,她就抛却了任何世俗的偏见。她始终把他们的交往当成一种没有任何负担的交往,她在心底接受了这份友谊,她认为这份友谊与任何真诚的友谊一样,珍贵而美丽。而且,若是抛却理智,单从情感上讲,梅子也已经非常需要他。

母亲的一番话并没有动摇她的决定。但是,她也并没有误会父母的关心,她说:“爸、妈,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是,我不能失去伟光这个朋友,他对我很重要,因为,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让我振奋的力量,如果没有这种力量,我会感到很迷茫的。另外,我对他也很重要,正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只能给他写写信,通通电话,但是,这种关心会让他看到希望。当然,以后我会成家,他也会组成自己的家庭,但是,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改变,它会像阳光一样照亮我们平凡的人生。”说到这里,梅子的脸红扑扑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父母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应该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她的想法,于是,她又说:“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不会做傻事的。”

父母都没有再说什么,在他们看来,女儿的想法有些特别,女儿说的话也让他们耳目一新,但是,他们却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坚持他们的观点,况且,女儿的想法并没有错,顶多证明了她的纯真和善良。父亲只是想,还是尽快让梅子结婚为好,这样,她的心就安定了;而母亲却想,只要让女儿与那个残疾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梅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轻风拂动的白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现在很想看到伟光寄来的信,他在那封信中究竟说了什么呢?他可从来都是一个敢做敢为的人啊,可是,为何他在电话里却说出自相矛盾的话呢?还有他的这次考试怎么会一科也没过呢?怀着这些疑问,梅子更想看到伟光的信了。梅子的耳畔回响着伟光电话中说过的话,他似乎在表达什么,却又对那个表达怀有深深的胆怯和顾虑。也许他在信中已经做出了表达,但是,因为心中不自信,他有些担心那个表达会伤害到两个人的友谊,那么,他要表达的是什么呢?梅子突然回想起,在见面之前,曾经多么渴望见到他,她的心猛地紧张起来,莫非他……梅子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跛足的朋友,他的右脚瘸得厉害,走起路来就像笨鸭一样,然而,他的心灵却像泉水一样清澈。梅子想到这里,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

梅子不愿再想下去,如果伟光的表达就是她刚刚猜到的那个答案,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幸福吗?是的,为了那颗心,她是幸福的。痛苦吗?也会,为了他的身体,她会痛苦。在梅子纯洁而芬芳的内心深处,也渴望着一个可以依靠的温暖而有力的臂膀!那么,如果伟光真的吐露了他的感情,是否就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呢?不、不能,就算拒绝,也要委婉一些,再委婉一些,不能给他任何方式、任何理由的伤害啊!

梅子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这时,她又劝慰自己,也许伟光说的是别的事呢,自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罢。再说了,就算他在信中提到了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啊,既然对他没有偏见,就要理解和尊重他的感情,就要与他自由地交往,这样,无论自己做出了什么决定,都将会得到他的理解和尊重。想到这里,梅子的心释然了。

 

第三十八节

梅子刚翻开书桌上的《现当代文学作品选》,村上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 :“张冬梅,听到广播到村上来取信。”莫非是伟光的信到了?一定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来信呢?

梅子取到一封沉甸甸的平信,不出所料,这是伟光在电话中提到的那封信。走出村委会的大门,梅子撕开了贴有两张八角钱邮票的信封。这是一封写满了八页信纸的长信,信的开始,伟光完整地介绍了他坎坷而辛酸的成长历程。

他说,他的父母是包办婚姻,而这或许就是他不幸的开始。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医生给扎针,使他的右腿落下了残疾,从此,人生的不幸就接二连三地向他袭来。因为他——一个残疾的孩子——无法让父母看到希望,随着他慢慢地长大,父母之间的矛盾越加不可调和。终于,在他八岁那年,父母离异了。不久,父亲又组成了新的家庭,他由母亲抚养,面对着残疾的儿子和不幸的婚姻,母亲身心交瘁,在一个夏日的清晨,极度脆弱的母亲喝下了巨毒的农药,等到发现,她已经死了。父亲终于有些可怜他,把他接到家里。然而,继母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把他当成了不可救药的废物,常常给他以白眼和责骂。但是,他毕竟有了一个安身之所,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也学会了忍受。这样的生活过了三年多,他十二岁那年,厄运再一次降临,在一次车祸事故中,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从此,这个家彻底散了。继母再嫁的那天,孤苦伶仃的他走了五里山路,来到了姥姥所在的村子。姥姥家很穷,只有两间土房安身,但是,他更可怜,姥姥抱着他大哭一场,把他收留下来。直到他十七岁,姥姥病逝,在磨难中长大的孩子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走自己的人生路了。就这样,在两个姨妈的帮助下,他用五百块钱开了一家小店。可想而知,这个店很小,但是,他终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泪水湿润了梅子的双眼,透过伟光写在泪痕中的记忆,她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怜悯。梅子擦干泪水,继续看信。接着,伟光充满深情地回顾了与她交往以来的难忘的历程。他动情地说:与你相识,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他说:想到第一次给你写信,真的永生难忘,那是我用了百分之一的希望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勇气向你敞开心扉!然而,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却让我们真的相识了,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幸运啊!他非常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每次收到你的信,我都会无比快乐,自从你请我去你家过年,我就被你的善良感动,从那时起,我就很想见到你,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我、关心我,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我又能带给你什么呢?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很忧伤。他说:自从你定婚后,我就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我问自己,我们做一生的朋友不是很好吗?这样,我们都不会有什么负担。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我是多么需要你啊!我渴望见到你,更渴望把一颗燃烧的心捧到你的面前!终于,我们见面了,可是在你面前,我早已想说的话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不要笑我懦弱吧,不要笑我痴狂,我相信我们是平等的,我相信我的心会坚强!他说:虽然,我的形体是丑陋的,但是,我的感情是纯洁的,那么,就让我表达出我的心吧:梅子,我爱你!不要怨我唐突吧,我的感情是清白的。也许这对你来说有些不可思议,有些不可理解,有些莽撞,那么,请你不要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给自己一点时间,给爱你的人一个机会,你将会微笑着做出选择。信看完了,梅子的泪光不见了,她捧着伟光的信,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就像捧着一颗跳动的心。

梅子的心间涌起感动的洪流,她感动于伟光能够毫无掩饰地向她敞开心扉,她更感动于自己看到了一颗把她依恋和赞美的心。从某种意义上讲,爱是一个人所能表达的最高的赞美,而被人需要更是一种幸福,特别是需要你的人正是你的朋友和亲人,幸福就会甜蜜地占据你的心。

回到家中,梅子说收到了伟光的信,但是,她没有向父母透露信中的内容,因为那样就麻烦了。

晚上,梅子想起往事,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长久以来,她也觉得自己很孤独。虽然,她生活在一个亲情浓郁的家庭,与两个姐姐和弟弟感情笃深,母亲对她更是格外疼爱,可是,她却没有真正知心的人可以推心置腹。她个子矮小,长相平凡,没有美丽的外表引得人们的关注,然而,与周围的少男少女相比,她的感情和心灵却毫不逊色。自从中学毕业,她就开始为家庭的生计分忧,做起了小生意。而现在,她又选择了自学文学,开始了精神家园的创建,实在,她很为自己在草莽间奔走却没有迷失自我而庆幸。特别是与伟光相识以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友谊让她的心间充满了无饰的欢乐,前进的方向也更加清晰,奔波的路途也越加亲切了。而这都是因为伟光的感染,梅子从未觉得哪颗心能比伟光的心离她更近,因此她把那个朋友当成了知己。对于伟光的感情,梅子深深地理解,她也渴望得到一份没有负担的感情,可是,若要她无所顾忌地接爱伟光作为爱人,那将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第三十九节

现在,正像父母担心的那样,伟光真的向梅子吐露了心声,她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呢?以前,梅子想过,她和伟光之间会有这一天的,她也想过该如何面对,但是,这份感情真的来了,她的心却矛盾起来。毋庸置疑,梅子相信伟光的感情,也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她衷心的意愿却在提醒她:他是一个残疾人。哎,伟光啊,你怎么会这样呢?就算你是真的爱我吧,却为何要说出来呢?埋藏在心里不是很好吗?如果我们真的有缘,难道不会走到一起吗?况且,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哎,你不该说破那份真情啊!梅子第一次责备她的朋友,也许她的埋怨是对的,如果她真的那样认为,她可能就会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然而,她的责备只坚持了几分钟就被否定了:可是,我为何要埋怨他呢?难道一个残疾人就没有爱的权利吗?或者就只能把情感堆积在心底而无从表达?这难道不是很残忍吗?况且,自己不是一直认为与他是平等的,而他的感情是纯洁的吗?那么,自己无论接受与否,他的表达不都是很自然的吗?还有,他在信中并没有勉强的意思,他要给我一段可以希望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走得更近,也可以慢慢地疏远,还有一种中间道路,那就是一如既往地做个知心朋友,哎,他的心灵多么纯洁而谦卑啊!我竟差一点误会了他!

我们可爱的梅子就是这样纯洁而善良,经过一番内心的斗争,她的情绪渐渐平静。她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份感情并没有任何负担。虽然,她的心和现在的处境都不能让她接受这份感情,但是,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这让她的心中感受着一种温暖的幸福,这份幸福中带有淡淡的忧伤,而这份忧伤,正是她留给伟光的美丽的希望。

新的一天,就是五月初三,这一天是黄马的集市。母亲猜想高大海可能会来接梅子去过节,就劝女儿不要去卖货了。对于高大海,梅子越来越觉得陌生,因此,她根本不想去他家过节。梅子很想结束与高大海的交往,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在父母看来,既然两个人已经定婚,没有大的摩擦和变化,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对于以“没有共同语言”、“无法进一步交流”为借口而分手,父母认为都是把感情当成了儿戏。因此,梅子还不好与高大海提出分手,现在她的内心很矛盾,她不想与高大海再拖延下去,然而,她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想到要去高大海家过节,梅子觉得很烦恼,因此她更希望高大海不要来接她,那样她就有理由与他结束交往了。但是,高大海真的会不来吗?估计他还是会来的,因为他从未传递过要分手的信号。他所以没有积极主动地与自己多多交流,也许是他的粗心大意,也许是他已经不再属于他所在的那个年龄,他的想法可能与父辈们一样了吧,谁知道呢?

“来就来吧,就让他在家等着,我今天早点收摊回来。”梅子执意要去赶集。“人家要是来了,你去赶集不好。”母亲似乎觉得高大海一定要来。“谁知道他来不来?”“应该来的,今儿个都初三了,后天就过节了。”父亲也说:“来是准会来的,可能活多,所以迟迟没来。”梅子还是执意去赶集:“我会早点回来,再说了,人家来了,咱总要买点菜吧。”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那你早点回来,别忘了买点肉。”

端午节的黄马市场,赶集的人们熙熙攘攘,梅子的生意也比平时好许多,特别是应季的衬衫和T恤卖得很好,这让梅子感到自己的生意应该往服装上发展,那样的话,收入就会有大幅度提高,到时候货也会更多,再用自行车推货就不合适了,要是买一辆三轮车就一切都解决了,那样上镇安和黄马赶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了。想到未来的发展,梅子倍感兴奋。

梅子正在招呼一个买短袖汗衫的大叔,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梅姐。”梅子回头一看是文凯,不由得高兴地说:“你来了啊!”文凯笑着说:“生意挺好啊!”“还行。”梅子一边招呼顾客,一边与文凯说话。“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昨天回的。”文凯的脸上成熟了许多。“还在沈阳吗?学得怎样了?”“不在沈阳了,学了三个月就毕业了,现在在锦州的一个修配厂干呢,一个同学介绍的。”“真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成师傅了,真的恭喜你啊!”梅子高兴地说。“啥师傅,还不是给人家打工。”文凯变得谦虚起来。“打工和打工不一样,你现在有了手艺,是不是更自信了?”文凯微微一笑:“那倒是,不过,人总是干一种工作,也很没劲的。”梅子不以为然地说:“我倒不那么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干好一件事,就得长期地努力,这样,才会有所收获。”文凯脸红了,然而,文凯似乎又很兴奋,他目光灼热地看着梅子,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梅子突然想起了她的朋友,问文凯:“晓莉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文凯淡淡地说:“我们分手了。”梅子惊讶地看着文凯,很不理解地问:“为什么呢?”文凯苦笑了一下:“不为什么,合不来就散呗。”梅子真的很不理解,在晓莉最困难的时候,是文凯不离不弃地对她,他们应该有很深的感情基础,怎么分手了呢?但是,梅子更担心起晓莉来,她问文凯:“晓莉现在怎样?”

文凯看了看梅子,似乎不想提起晓莉,但还是回答了:“她在学美发时认识了一个叫什么军的人,她亲口对我说的,要我忘了她。”原来是这样,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好,梅子很想劝慰文凯几句,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词,只说了一句:“聚散都是缘分。”

文凯平静地说:“对,一切都要靠缘分的,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她,分手对我们都是一件好事。嗯,不提她了,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你看,光说我了,半年没见,你还好吧。”梅子爽朗地笑了:“我?还是老样子。要说变化,就是我定婚了。”

 

第四十节

文凯愣了一下,微笑着说:“是啊,那要祝福你了!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姐夫啊?”“可以啊!”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女顾客来到梅子的货台前,梅子问:“大姐,看看想用点啥?”“嗯,随便看看。”梅子一边招呼顾客,一边简单地向文凯介绍了与高大海定婚的事。“对了,你报的中文学得怎样了?”文凯竟然还没有忘记梅子的自学,这让梅子感到有些意外又很高兴:“还记着呢,怎么说呢,虽然四月份考的两科都过了,不过,要学的还很多。”文凯一笑:“梅姐,你太谦虚了,我就知道,你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梅子开心地笑了:“哈哈,是吗,你太高估我了吧!”文凯认真地说:“不是高估你,真的,你能行的;在我们这样的环境中,像你这样上进的人真的太少了。”梅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了,你别夸我了。”

这时,文凯向梅子示意背后有人过来,梅子转身一看,说:“你咋来了呢?”“啊,我先到家里,妈说你赶集来了,我就过来了。”梅子对文凯说:“这就是我男朋友,高大海。”然后又指着文凯说:“这是刘文凯,我的朋友。”高大海看了看文凯,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文凯对高大海的出现好像感到有些意外,他显得有些紧张,那张白净的脸上红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先伸出了手,对高大海友好地说:“你好!”高大海也伸出手来,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你好!”梅子很平静地对高大海说:“我说了一会就回去的。”“啊,妈说了。”文凯说:“梅姐,你们聊着,我得回去了。”梅子笑了笑,说:“那以后有时间再聊。”“好的,拜拜。”文凯的脸更红了。

“他是你同学?”高大海若有所思地问。梅子毫不在意地说:“啊,不是。他以前是我一个朋友的男朋友,这样就认识了。”“噢,怎么没见你那个朋友呢?”高大海似乎对文凯很关心。梅子没有多想,淡淡地说:“他俩分手了,不过,文凯人很好。”高大海好像吃醋似地说:“你对他印象不错啊!”梅子看了看高大海,厌烦地说:“你说啥呢?”高大海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

时间已近中午,天气热了起来。高大海买来两瓶冰红茶,拧开一瓶,递给了梅子。梅子问:“最近活儿忙吧!”“挺忙的,昨天还在干活儿,今天还是有活儿的,可是不行啊,这都快过节了。”“这么忙,就别来了呗。”高大海有些生气地说:“说啥呢?”梅子看着高大海涨红的脸,想笑,却没笑出来。

说来也怪,高大海的朴实表现却增加了梅子的好感。况且,高大海的表现并不是假象,与多数男人一样,高大海很在乎男女之间的交往。

“现在还有做家具的吗?”梅子好像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现在人们都买现成的,谁还做啊?”“也是,那你都干些什么活呢?”“就是给人家盖房子的量量窗户、门,支支合子板什么的。”梅子恍然:“这样啊,那活累不?”高大海一笑:“不累。”这时,又走过一个小伙,梅子热情地问:“想看看啥?”“啊,没事。”高大海看了看货台后面立着的自行车,问梅子:“还骑自行车赶集啊?”梅子笑了笑:“嗯,想买辆三轮车来的,不过,现在货少,用不着,以后再说吧。”“不好做,就别干了。”梅子认真地说:“让我呆着?那多无聊啊!”高大海不以为然地说:“照你这样说,人家什么也不干的,还得闲坏了呢!”梅子依旧微微一笑:“咱不跟人家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反正我是干点什么,才有意思。”高大海有点调侃地说:“这么说,你还真挺特别呢。”

阳光已经很强烈,梅子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了。她对高大海说:“你先呆一会,我去那边,一会就回来。”“干啥去,要不我去吧,你的东西我不会卖。”“看着就行,不用你卖。”说着,梅子卖菜的方向走去。大约二十分钟,梅子回来,手里拎着几样蔬菜。高大海说:“哎,你让我去买不就得了!”“呵呵,怎么能让客人买菜呢?”“啥客人啊?”梅子一笑,说:“嗯,咱也收摊吧。”

高大海把两袋货驮到了摩托车上,然而,为了等梅子,他只得慢慢骑行。他们到家,梅子已是满头大汗。母亲责备地说:“大海都接你去了,你就早点回来呗!”梅子用毛巾擦着汗,说:“现在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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