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伏半个多月了,收完麦子的地里,已经长出一楂高的玉米苗,勤紧的苏妹,每天傍晚,拉着架子车,车上放了两个大一些的塑料桶,再拿一个小桶,在渠岸的桥下,舀水、提水、拉水,给自家的玉米苗浇水。除了种玉米,她还在地中间加了几道梁子,种的白萝卜和红芋,这样在冬天就有的吃了。
不管本村人还是外村人,走在田间的这条路上,无不夸这几行玉米苗的长势旺,有些人,把玉米种在地里,啥都不管了,就等着秋后掰棒棒。村上人过来过去见人说,“你看哑巴家的玉米苗,长势多旺,你再看看你屋的苗,在地里拧绳绳”。门口的人随口答一句:“人太懒了,么办法。”这不等着老天爷下雨么。南方都闹洪水咧!把人命都拉走几十条了,咱这儿旱死咧,龙王爷也不管。
一转眼,夏天结束了,并没有等到龙王爷的雨,连个唾沫星子都没有看到。天气早晚有了些温差,村上的娃娃也都开学了,地里的玉米苗都一人多高了,长势好的都开始吐穗了,长势不好的苗又瘦又低,干死拉活的,让人看了提不起精神。苏妹照样时常去地里给玉米除草,给开花的红芋翻秧子,给白萝卜的梁加土。打理着这一亩三分田。
玉米成熟了,苏妹和碎杨拉着架子车,架子车上放了几个蛇皮袋子,开始去地里掰棒棒了。其他人也相继去地里掰棒棒,但是把自家的棒棒跟苏妹家的棒棒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天差地别。苏妹家的棒棒颗粒饱满不说,棒子又粗又长,其他家的棒棒瘦不拉几,颗粒干瘪,像没吃上饭的娃营养不良,又瘦又短。连续掰了两天多,苏妹才把棒棒掰完,可是一般人掰完棒棒,紧接着就下地用蹶头把玉米杆顺地面的根部直接就挖到,在地里晒一段时间拉回去当柴火烧。那一年,苏妹因在地中间种的红芋,却迟迟没有把玉米杆挖倒,这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很多人就明白玉米杆里面肯定还有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废弃的玉米杆里头还藏种着红芋呢!白萝卜倒不稀奇,红芋却是人眼红的吃食。
眼看着红芋要熟了,苏妹拉着架子车,拿着锨和蹶头,走进枯黄的玉米杆里,越往进越看到地上有红芋秧子,已经嫣儿好久了。这段时间,村里人都忙着剥棒棒皮,大多数人都在院儿里把剥完皮的棒棒四个一绑,垒成了玉米塔,垒的比屋檐还高,在院里形成了小小的玉米塔林,像极了屹立在嵩山少林寺中的塔林。这架在空中的玉米,一是为了防地上的老鼠,二是为了省地方晾晒,还要防长翅膀的长嘴鸟,要晾晒一段时间,才拿下来。
当苏妹走近一看,红芋有些被人挖了,糟蹋了。哑巴想着肯定是紧挨着这几家谁偷的,她就独身一人,在田间地头又骂又嚎,骂了半天,开始挖红芋,一个下午就挖完了,挖了三大蛇皮袋子,回到村口,苏妹把架子车辕放在地上,又开始骂了,嘴里说的什么,没人听得懂,村上人就是知道哑巴在骂人。骂了一会儿,碎杨就把架子车拉回去了,苏妹气喘吁吁的也跟着回去了。
村上人都知道,没人会去哑巴家的地里偷红芋,肯定是一伙孩子,挖红芋烧着吃了。因为地头那一溜干涸的水渠,有烧火的痕迹,杂草丛里有红芋皮。接下来的时间,苏妹连着先去地里把红芋秧子用架子车运回家,搭在院墙上给家里的山羊储备草料,再就是把地里的玉米杆用蹶头砍倒,她家的玉米杆还是绿绿的,有一点发黄,她留一部分在地里晒干,再装回去,用铡刀铡成小碎秸,为冬天的山羊当饲料,另一部分马上就拿回去,还是给山羊吃,叶子吃完了,剩光杆用来做饭或是点炕。
一年春秋两季的收成总算是收回家了。看着田野上的绿色渐渐老去,换成另一个景象,每个人的心底都在彷徨。桥上坐满下地回家的人,他们在桥上谝闲传,抽着旱烟,看着大雁从头顶飞过,一队又一队,像是国家那个军区的空军在训练。看着远处路上的野兔前爪悬空,两眼眺望远方,竖起的耳朵聆听着四方的风和人类的动静。苏妹从桥上走过,看到余晖落入渠底仅存的那一点死水了,哎了一声,仿佛她也在感叹时光走的太快,没人能和它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