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丽带两个女儿在赣北小城一年了,新房也装修到位,赵逸云把积蓄和过年发放五万元奖金寄给她。
赵逸云知道,房子装修花了不少钱,有些材料和工钱是欠账的,年关了也是要还给人家的。
叶丽收到款后,打电话过来。
赵逸云叮嘱她:“过年了,给双方父母每人二千块钱,然后准备一下,新房入伙(赣北老家叫过新屋),该还的债及时还掉,买好年货回老家,大家先过年,正月初再过新房。”
叶丽连说:“好好好。”
这次开会后,世龙和郭子林态度也变好不少,工作也认真起来。赵逸云感到很是欣慰,对兄弟们说:“希望大家继续端正态度,好好努力吧,的确,我们远没到该享受的时刻。”
厂里给工人发放工资时,按工资的百分之十算奖励,全厂欢跃。
临回家时,赵逸云帮爹娘、女儿和叶丽都买了过冬的羽绒服。出发时,广东天气比较暖和,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冷,到井冈山时,天空下起了大雪,车子一路上慢吞吞尾随在返乡车流中。
到吉安,有交警安置的警示牌,前面路上结冰,车辆慢行。
这年冰雪天气是进入二十一世纪来最大雪灾,许多交警在路边指挥。路上汽车走一段停一段,平时十多个小时足足走了两天。幸亏车上带的粮食和水充足,但长时间行车,人非常疲惫,加上赵逸云有点晕车,那滋味很难受,好不容易到了赣北小城。
赵世龙问:“哥,嫂子在家还是在小城?”
“应该在家吧?回来前几天我就告诉过她,叫她回去准备过年的事。”
“那我们直接回家吧,要不,你先打电话问问?”
“好。”
当他拿起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了,直接回去吧?她应该在家的。”
就这样,赵逸云没在小城停留,直接回到老家。到家才知道,叶丽和两女儿一直没有回。
“哥,你晕车,在家休息一下,我去接嫂子和侄女回来。”
“嗯,开车小心点。”
“好。”
世龙开车到人民厂租房处,叶丽带两女儿正在看电视:“嫂子,我们刚回,来接你和恬恬、依依回家过年。”
“哦,你哥哥呢?”
“哥在家,他叫我来接你们。”
叶丽听说赵逸云在家,突然大哭:“我不回!我不回!你哥为什么不来接我?我不回!就不回!”
赵世龙吓一跳,赶忙解释:“哥晕车,我们在路上走了两天多,很辛苦,哥要休息一下。”
叶丽又哭又闹:“我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要我回去你就叫你哥来接。”
世龙无奈只得说:“那我先接两侄女回去吧?”
“不行,叫你哥来。”
没有办法,世龙白跑一趟,他回来把经过说了一遍。赵逸云头痛得厉害,晕车,加上水土不服,人可能感冒了。娘给他泡了一杯姜汁红糖水:“云儿,不能生气,忍耐点,辛苦些再跑一趟吧?千万莫和她吵架,过年图个吉利哈?”
赵逸云说:“我知道的。”
喝完红糖水,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开车来到人民厂。叶丽看到赵逸云,开口就骂:“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回来了为什么不在小城这下车?你眼里还有我吗?”
边骂边哭,好像受了天大委屈。赵逸云忍着不发火说:“回去吧!过年回一次不容易,你别这个样子。”
叶丽嘴里还是那句:“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你想要怎样才回去,我不是来接你了吗?”
“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刚才为什么不来?你是不是人?”
赵逸云实在忍不住要生气,但不想吵架,他抱着小女儿回到车上。大女儿说:“妈妈,我们回去吧?我想和爸爸回去。”
好半天,叶丽才答应回去过年。就这样,赵逸云一边发烧一边开车,车开得很慢很慢,生怕出事,回到家就赶紧躺在床上睡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过年了,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世龙买回了几大箱烟花,女儿蹦蹦跳跳,和侄女侄子一起开心玩耍,一会放一个小烟花,一会又跑得一身是汗。
除夕夜,赵世龙见孩子们玩放小烟花,一时兴起,正好他儿子和赵逸云的小女儿,合抬一箱烟花放在大门口。弟弟对大家说:“大烟花,我来点火。”
赵世龙点火前,招呼小孩子躲远点,待他儿子和侄女躲远了,并用双手捂住耳朵,弟弟打开打火机,点燃烟花引线,谁知烟花位置放反了,烟花点燃的一刹那火花四射,弟弟一看不妙,转身就跑,晚了一点,烟花放出的巨大气浪把弟弟掀起抛在空中,赵世龙就势重重趴在地上,倒有点像战争片中的卧倒躲避敌人炮弹,很是狼狈。
赵逸云赶快冲过去,把他拉起来,赵世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着屁股,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回到房里脱开裤子一看,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屁股有些红肿,幸亏冬天穿的衣服多。全家人开始吓倒了,看见人没伤着不碍事,大家又哈哈大笑。
弟弟说:“娘的,放个烟花炸了屁股,现在坐凳子都痛,今年看来打牌不成了。”
赵逸云说:“这挺好的呀,不然,每年过年你都要输个好几千块钱,现在打不成了,刚好把这钱省了。”
说完,全家人又笑得前府后仰。
大年初四,全家到小城过新屋,宴请亲朋好友。叶丽一扫往日的狠巴巴的样子,逢人都笑眯脒。
村里人夸:“叶丽,你看看逸云多能干,家里建了房子,县里又买新房子,还买了这么漂亮的车子,你真的好福气。”
叶丽开心笑着:“那是那是。”
年初八,赵逸云和弟弟又赶回惠州,定好在年初十新年开工,只有小表弟刘平说要多玩几天,过正月半才回厂。
心似平原放马,易放难收,郭子林自从买车后,虽然上班时也会来工厂转几下,有了车,开车出去玩更方便了。
园州镇许多人都认识他,叫一句郭老板,他就笑得眼迷缝,以为自己真的是多大的老板,而且特别喜欢喝酒,经常喝酒开车,赵逸云心里清楚,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而表弟郭子林两样同沾边,很是为他担心,几乎天天打电话叮嘱他,电话打多了,他倒不耐烦,也不愿意听。
赵逸云还是要打,谁叫自己和他是兄弟呢?虽然自己清楚,自己的叮嘱对他来说,并不起什么作用。
广东刮起了台风,风雨交加,郭子林中午在酒店喝酒,和另外一个赣北小城老乡孙辉,一番推杯换盏后,表弟喝醉了,把酒楼设施全部打烂。
孙辉怎么拉都阻挡不住,只好打电话给赵逸云求救。
赵逸云正好在上班,接电话心里就很是着急:“孙辉,你别拉,叫边上人全部让开,不要让他伤到人就好。”
赵逸云知道表弟力气大,发起疯来乱打,怕伤了人。孙辉赶忙把旁边的人全部疏散开。
赵逸云即刻借朋友的车,赶过去。广东台风一刮,暴雨是特别的大,风伴着大雨,赵逸云途经东莞石牌往园州的时候,看到两个女孩拖着皮箱在候车亭避雨,雨实在太大,开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看到她们左右躲闪的尽可能避开风向,但雨还是往他们身上浇,两女孩边躲边嘻嘻笑,很是尴尬。
赵逸云看车上刚好一把伞,把车停下来,打开车窗,把雨伞丢给两女孩。女孩接过伞,冲他笑了笑“谢谢。”
赵逸云想,要不是因为表弟的事急,他肯定会用车送一下她们。
人生处处充满了奇妙,有些事就是冥冥中注定了的,你躲都躲不了。赵逸云无意中送了一把伞,却为他带来一场刻骨铭心的感情旅程。
赶到酒楼,见表弟躺在地毯上睡着了,酒楼大厅被打砸得一片狼籍,桌椅盘碗都散在地上,没有人敢靠近郭子林。
“怎么这么傻喝,醉成这样?”
孙辉说:“本来喝差不多了,那服务经理说,林哥之前存了半瓶酒在这,郭老板又叫拿来喝,结果喝多了,叫了几遍服务员结帐,服务员没及时过来,郭老板就把桌子掀翻了,接着就乱打一通。”
看到表弟这个样子,赵逸云又气又难过。“你去和酒楼算一下,看看损失多少,我们赔。”
郭子林近两百斤体重,赵逸云在孙辉的帮助下,才艰难的背着他,放在车上送医院去就医。一路上表弟不停在车上吐,车里的味道熏死人。送到医院,医生又是打针又是灌水,表弟难受得不停哀号呻呤。
赵逸云被吓得半死,生怕他出大事。还好,表弟迷迷糊糊睡着了,医生一瓶接一瓶吊盐水,表弟就一会儿一会儿把尿尿在床上,让人觉得很是难为情。
第二天,郭子林总算醒了,整整睡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一开口就问:“我,我怎么在这?”
赵逸云有点哭笑不得,就把昨天的事对他说一遍。他望着赵逸云,低着头,小声的说:“云哥,对不起。”
“哪有你这么喝酒的呀,出大事怎么办啊?我怎么向你家里交待呀?以后千万注意。”
郭子林老是和老婆吵架,老婆不理他好久了,他有时晚上不回家,老婆也懒得管,所以,在医院呆一晚上,他老婆是不知道的。赵逸云怕他两夫妻再吵架,这事也不敢告诉她。表弟好了,就出院了,只是赵逸云又得从财务处取五万块钱,到酒店把损失全部赔了。
事后郭子林在赵逸云面前保证以后不再乱喝酒。赵逸云知道保证归保证,他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但还是叮嘱几句就回单位去了。这车就惨了,连续一个星期,车里都是令人难闻的酒味。
面对公司一些非正常状况,赵逸云觉得到了非进行整顿不可的地步了,否则,刘平表弟说的厂会垮的,并不是危言耸听。
年关将近,赵逸云召集兄弟们到赵世龙的狗场开了一场会议,这次小表弟刘平也被约请参加。
弟媳阿晴特意去莱市场买回了许多菜和酒,中午要宴请兄弟们在家吃饭。
开会前,赵逸云顺便参观了赵世龙的狗场,但见几十只高大凶猛的大黑狗关在铁笼子里,看到有生人过来,带头大狗,估约有半成年人高度,这狗一叫,许多狗跟着一齐汪汪叫,声沉如雷,甚是吓人。
赵世龙自豪的介绍:“这狗叫坦克,是我花8万块从一个香港人那买的,买时才两个月大,现在近三岁了,体重一百六十多斤,为了训练它的体能,我给它配置了一副五十多斤重的铁链,套在狗脖子上练体能,训练坦克耐力时,把引诱的香喷喷的狗食放在坦克眼前,不让狗吃食,陪在它身边,一陪就是上个小时,坦克经过这样一训,在体能、耐力上强过别的狗不是一星半点,参加过多次比赛,拿奖无数。
赵世龙讲起“坦克”如数家珍般地滔滔道来。
赵世龙反问:“现在狗场赚钱没?狗仔好卖吗?”
赵世龙自嘲笑了笑:“暂时倒没赚钱,相信以后会赚钱的!话说回头来,不论是否赚钱,起码,我养狗有了乐趣,是吗?”
赵逸云没过多和他探讨狗经。
下午正式开会,赵逸云听取各位弟弟把自己分管的项目情况认真的做了详细的介绍,并总结了过去的经验和展望了未来发展方向;会计汇报了厂里的收支财务情况,经济数据很不乐观,厂里现金流已经很不充裕,设备维修也越来越频繁,利润状况不及上年的一半。
赵逸云追问在座几个老弟:“什么原因造成的?”
大家沉默无语对答。
“今年以来,大家忘了当初的创业时的那段艰难,忙于贪图享乐,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的成绩单出来了,你们觉得该打多少分?”
赵逸云逐一指出各个兄弟哪些失误的地方,几个老弟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签下承诺书,保证改过自新。
赵逸云问财务:“还剩多少现金?”
财务说:“现金不到四百万,加上应收未收货款,不足六百万,而我们该支付的,还要付出二百多万。”
赵逸云沉思了一下说:“数据不容乐观,但不管怎样,快过年了,每人发五万块钱当奖金,算是今年的过年费吧?”
大家都表示赞同。中午弟媳妇叫大家吃饭,赵逸云在场,大家也不敢喝酒,饭后休息了一下,会议继续。赵逸云总结说:“今后,除了大家的错误应改正外,还有人工费不停上涨,而我们设备老化工艺落后,也是个问题,目前的状况,公司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利润下滑是非常正常的,加上我们所加工的又都是比较平常的产品,技术含量低,从明年开始,我们公司要摆脱现在的模式,要向高附加值产品发展,我主张加工眼镜,我做了市场调查,加工眼镜的价格是我们现有产品的五倍以上,而且所用原料及消耗的电费、人工費也和现在相当。第二,必须淘汰现有的落后工艺和设备,许多设备一天坏几次,效率非常低,我建议向全自动化设备发展,用电脑控制,智能化生产,如果成功,将节约大量人工,产品的质量还有保证,生产效力将跃升几倍。”
赵逸云把自己亲手设计和制订的全自动生产工艺说明书,给几个老弟每人发一本:“你们拿回去好好研究,然后再和我探讨,尽快在短期内完善这个新的工艺及相关设备的设计工作,及早推行,那就会及早赚钱。”
几个老弟都说好,就这样,他们拿起这个计划书认真仔细地阅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