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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驾驶着车,沿着老白公路向西而行。这是我十分熟悉的一条公路。
据说这条路是当年国民党从陕西向湖北撤退时,由国民党将领李宗仁亲自下令修建的,当年路很窄,土石路面,走起来一路颠簸。鄂西城的东南方有座山,名叫薤山,那里建有李*宗*仁的避暑别墅。
说到鄂西城,曾任国家主席的李先念,更是与鄂西城结下不解之缘。中原突围时李先念曾在这里亲自带兵打仗。新中国成立后,李先念身前一直关注鄂西城的建设和发展,亲自做过许多批示。当然这些历史,未必有多少人知晓。
眼前的老白公路早已铺上柏油路面,并且拓宽许多。鄂西城早是闻名国内外的汽车城。
很快汽车就来到铸造厂附近的一个三岔路口。我们下了车,按照张惠描述的情况,慢慢地寻找出事地点。
我看到三岔路口的路边有个小卖店。于是走过去,掏出香烟递给店主,说:“师傅,向你打听个事,前天晚上这附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你知道吗?”
店主人没有接烟说:“你是说一个骑摩托车的被撞死了吧?”
我说:“对对,就这事。”
店主人很自豪地说:“我亲眼看到的,还是我拨打的120、110呢!你是记者吧?”
我说“哦!我不是记者,我是死者的朋友。那真要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指认一下现场?”又把烟递给店主。
“行呀,就在对面。”店主领着我们来到对面。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当时摩托车骑得飞快,从那边过来。这个地方正好有个拐弯,一辆大卡车迎面过来,大灯正好直射骑摩托的人,他大概看不见前面,又要躲避大车,就往路边拐,结果就撞在这个大树上。声音很响,力量很大,人的头部实打实撞在树干上,很惨。当下就断气了。”
我问:“大车没有挂着他吗?”
店主说:“肯定没有挂着。要是挂着估计会更惨吧!大车后面紧接着好几辆车子,怕是会把骑摩托车的碾成肉饼。这还好,留个全尸。”
我听着感觉心惊肉跳的。张惠又放声大哭起来。引起不少过路的人向这里观望。妻子赶忙制止住张惠的哭声。我走进那颗大树,仔细观察,见树干上残留着明显碰撞的痕迹。在离大树约两米处,有一摊血迹。从情形看,人撞到树后,由于惯性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毙命。
现场还留有摩托车前挡泥板的几块碎片。毫无疑问,这就是邵兵走的地方。
我蹲下来,看血迹还有些湿润,黑色的柏油路边,映衬得殷红的血,如一滩火。我闻着邵兵的血腥味,突然感觉他的魂魄就在周围飘曳游荡。
张惠看到这滩血迹,突然呕吐起来。妻子赶忙掏卫生纸,帮她擦嘴。
我燃着火纸在血迹旁边烧起来。旁边不少人过来围观。
我把鞭炮挂在那棵撞死邵兵的树上,放起来。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我对妻子说:“你扶着张惠上车,我们赶快走吧。中国人喜欢看热闹,搞不好,等会弄得堵塞交通了。”
店主看到突然围来这么多人,挡住他的视线,看不到自己的店面了。他也赶忙挤出人群。
我的车子,就停在离小商店不远处。妻子扶住张惠向车子走去。
我跟着店主来到小店,掏出两百元钱,递给他,说:“师傅,谢谢你呀!这点钱你收下。”
店主推让说:“我咋能要你的钱呀。谁遇到这事都会报警。你收起来吧。”
我说:“那也该谢谢你。也有遇到事情袖手旁观的。”
店主说:“那是、那是,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社会太复杂。大家都相互防备呢。”
我说:“所以要谢谢你呀,你要嫌钱少你就不要。”
店主忙说:“不是不是,这钱我不能要。遇到这事,家属就够悲伤的了,咱咋能趁火打劫呢,这钱你拿走吧。”
我说:“我替家属感谢你了。这钱你留下。”
店主犹豫一下,说:“照理这钱我确实一分不能要。要不这样,你留一百元,算是给亡者买封大炮,晚上我帮着你们给放了,冲散周围的晦气。”
我说:“行,就这么办。谢谢你了,师傅。”
我留下一百元,递给店主。他看看我,突然问:“你是黄作家吧?”
我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店主很激动地说:“我正在看长篇小说《荒城》,里面有作家的相片,我看长得像你。就是你吧?那请你帮我签个名吧?”
店主如变戏法一般,伸手从柜台里抽出一本书。我一看,还真是我写拙作的《荒城》。
真没想到,我的作品在家乡竟有如此广泛的群众基础。我急忙签上自己的名字。说:“请多指教!”
店主热情地说:“写得好呀。中午别走了,就在我这吃晌午饭!”
我说:“谢谢,我还帮着朋友处理丧事呢!”
“那是,那是,这方面你是行家。就不留你了。哪天有时间欢迎大作家到我家做客,我家就在这栋楼上。”
“行,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