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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扶着张惠坐在车子后座。见我上车,紧张地说:“老黄,你看张惠脸色煞白,怪吓人的。”
我启动车子,说:“正好要到医院,我估计这两天没有休息好,过于疲劳的缘故吧。”
张惠迷迷糊糊地说:“老邵,别拉我,别拉我。我跟你走。”
妻子很害怕地说:“老黄,你听到没有?我看张惠怕是闯到鬼魂了。”
我双手握稳方向盘,嘴上说:“大白天哪有什么鬼呀!八成是她心理作用,产生了幻觉,你扶好她。”
我加大油门,车飞快地向医院驶去。
张惠嘴里一直在唠叨着:“老邵,别拉我,我跟你走……你为啥走这么快呀,我追不上你……”
妻子说:“咋办呀,老黄,她说得怪吓人的。”
我说:“她现在好像迷幻状态。你掐她人中。”
张惠说:“老邵,你别掐我。”
我说:“你叫她,说是你,不是老邵。”
妻子就说:“张惠、张惠,你醒醒,我不是老邵,我是……”
妻子连说几遍,好像还是没有作用。
我说:“不行,就给她几巴掌把她打醒。”
妻子就不停地拍张惠的脸:“张惠、张惠,你醒醒……”
我看妻子的动作也太温柔了,我急忙在路边停下车子,把前排的座椅向后移动并倾倒一下,然后转过身体,重重地扇了张惠一巴掌说:“张惠,你醒醒吧,是我们,不是老邵。”
我在心里默念,邵哥你可别这样吓唬我们呀。
张惠“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对妻子说:“没事了,她刚才估计压抑太大,闭气了。”
张惠哭着说:“谢谢!刚才真可怕。我被‘眼住’了。明显知道跟你们在一起,却满脑子都是老邵。”
我说:“你这是真心思念他导致的幻觉。刚才不让你哭,更压抑了你的情绪,应该让你痛快地哭出来。”
我继续说:“你们女人本来煞气就低,这两天又这样操劳,体质突然下降,就容易产生幻觉和一些潜意识的东西。我看等会儿你还是到医院,顺便打两瓶葡萄糖,补充一下体能。”
张惠说:“没事,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妻子说:“你不知道,刚才好吓人。我真以为有鬼魂俯你的身子。”
我说:“好了,别说了。到医院,你先带张惠打吊瓶去。我去开死亡证明。”
张惠说:“还是开好证明再说吧。”
我说:“也好,你是家属,可能需要你签字呢。”
此前,还真不知道死亡证明找谁开?怎么开?问了好几个地方,才知道那天属于急诊,死亡证明需要由当时接待的主治医生出具,然后加盖医院专用公章。找到急诊室,一个漂亮小护士接待我们。
小护士很认真地查出病例,有些遗憾地说:“原来是前天晚上的事故呀。当时我正好值班。你们当时怎么没有开呢?那天的主治医生从今天开始,要两三天才上班。”
我着急起来说:“医生,我们这边计划明天开追悼会并火化呢!这事咋能等两三天呀?非得要主治医师开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小护士很热情地说:“办法倒是有。如果主治医师不能开,必须是副院长以上的领导才能开。”
我说:“那谢谢你呀。”
小护士说:“可是,今天不巧,因为放假没有院长值班。对不起。”
张惠说:“怎么能这样呢?活人可以等,死人不能等呀。”
小护士说:“阿姨,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惜我没有权利帮你们开,你们还是去找院领导吧。”
我看张惠好像要对小护士发火。我赶忙说:“要不你在这先打上吊瓶,我再想办法联系医院领导,这样两不误。”
小护士赶忙问:“这位阿姨怎么了?”
我说:“你想想,遇到这事,这两天劳累的,都有些虚脱了。”
小护士说:“哦,那到是,那请你到门诊去开药方,打两瓶葡萄糖就行。”
张惠说:“两瓶不要打上个把小时呀,哪有时间耽误在这里呀。”
小护士说:“阿姨,没关系。我们医院在郊区,我们院领导都住在市区,即使联系上,等他们过来也要个把小时,正好不耽误。”
我对小护士说:“谢谢你。”我对妻子说:“你去门诊,给张惠开药。我来联系医院领导。”
“医生,你这里有院长的手机号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我不是医生,就是一个护士。”
“哦!没关系,不为难你。我来想办法。”
这所医院的领导我还真没有一个认识的。不过,我知道这所医院是汽车厂的职工医院。当年因为“备战”的需要,汽车厂作为“三线建设”的重要项目,按照“分散、隐蔽、扎营”的原则布局在鄂西城的山沟沟里,东西战线拉得很长,如同“羊拉屎”一般。因此,围绕工厂,相应的建有多所职工医院。为便于职工医院的统一、规范管理,汽车厂成立有医院管委会。我在汽车厂工作过,这里面情况比较熟。所以我很快联系上管理医院的部门领导,把情况向他说明。他满口答应让我在医院等着,他马上联系。
果然,张惠刚打上吊瓶,就有个陌生的手机号打给我。我估计是医院领导打来的,赶忙按了接通。
“喂!你好。……对,对,我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开车去接您!哦,那行,我就在医院等你……噢!没关系,路上注意安全。好的,等会见。”
我这下心里踏实了。对小护士说:“没事了,你们院长等会就过来。”
小护士惊讶地说:“真的吗?院长怎么会亲自来呢?你认识他?”
我笑笑说:“怎么?不认识,院长就不能来吗?”
小护士说:“我在急诊室干了五六年,这样开证明的事也遇到不少,但都是副院长来,正院长还真没有来过呢!”
“哦,是吗?那说明我运气好,是你服务态度好感动了院长吧。”
小护士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先生,你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