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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西城公墓再次返回殡仪馆,天已黄昏,夕阳残红。
邵柳看我们进来,赶快迎过来问道:“黄叔,我爸的墓地确定好了?”
我说:“放心吧,有你姑父在,没有问题的。选了一个六千九百元的。”
邵柳说:“是不是有点低了,我听我一个同学说,他老爸为自己买了个墓地,花了好几万呢?”
我说:“是呀,还有几十万的呢!就你们这经济情况,我看,不高也不低,正好。只是今后你们姊妹别为这经济上扯皮就好。”
邵柳说:“这有啥皮扯的?花多少钱,我们姐弟俩分摊呗。”
班长过来说:“黄老师,这是老邵的生平简介和悼词,郝主任说请你给把把关关。”
我没有客气,接过来看看,感觉有几处写的不妥,还有几个错别字,便一一更正过来。然后说:“这是你写的吗?总体很不错呢!蛮有文采的呢!”
班长脸红了说:“我是赶鸭子上架,在黄老师面前那敢板门弄斧。”
我说:“文无第一,谁也不敢说自己就写的得最好,只要意思表达到就可以。”
班长说:“刚才郝主任还来电话说,是不是晚上由车间请你和刘厂长一起聚聚呢?”
工段长也说:“是的,郝主任也交代我了,我差点给忙忘了呢!”
我说:“你们刘厂长还说请我呢,我谢绝了。这种事情,哪好再去另外活动呀?我看就免了吧!替我谢谢你们郝主任。对了,晚饭准备好没有?我看这边就只留两个人,安排其他人吃饭去吧。吃完饭,就让帮忙的回去休息。今天守夜是孝儿、孝女和亲戚的事情。”
通过两天接触,我和工段长、班长都混熟了。他们在我面前也不再拘谨了。
班长说:“已经拉了一车回去。我们也是这样安排。我看,你今晚也要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要不也在宾馆给你和嫂子开个房间吧!”
我说:“谢谢,我是夜猫子,经常熬夜,没有关系的。”
工段长说:“你这人真讲义气。我没想到老邵还有你这样一个贵人。”
我说:“咱们鄂西城人都这样,为人仗义,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班长怪笑一声说:“现在不球一样了。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女朋友可以插朋友两刀。”
我和工段长都笑了。我说:“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你插了几个朋友的刀?”
工段长说:“他本来就是个扒灰头,尽扒她嫂子灰,插他哥的刀。”
我说:“走吧,别在这地方瞎说。我们也过去吃饭吧!你先安排两个工人在这看护一下,招呼大家都过去吃饭吧。”
晚饭时,工段长主动把我、邵兵的大姐夫、三姐夫,还有几个工友张罗在一桌。班长悄悄告诉我,工段长特意挑了几个能喝酒的,让我提防点。
果然,刚开始喝第一杯,他们就开始向我敬酒。
我小声问邵兵的大姐夫说:“大哥,我知道,北方人酒量大,喝酒爽,我就喝不过邵师傅。大哥,我想你没有问题吧?”
大姐夫说:“我和兵子酒量差不多吧。”又指一下三姐夫说:“老三也成。”我这下心里有底了。
我说:“这酒不能这样喝。你们看,邵师傅的大姐夫、三姐夫老远从东北来,咱要敬也是先敬远方的客人。对不对?还有,咱鄂西城的规矩,先喝三杯蒙杯酒,再说。对不对?咱们不能坏了规矩。”
大姐夫马上会意我的意思,说:“我看黄老师说的对,咱虽不懂南方的规矩,咱就入乡随俗,每人喝完三杯蒙杯酒,再说敬酒的话。我看这桌上,我年长一些,我先干了。”
大姐夫一干,其他人就不好扯皮,跟着干了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转眼每人三两白酒下肚。
大家就招呼着吃菜。这时,我看见工段长在向几个工友递眼色。
我小声对大姐夫说:“估计他们要开始轮番敬酒了,大哥,你要把住一个原则,敬你的人,必须敬一圈,要不就一起喝。”
这时,一个工友果然端起酒,走到我面前说:“黄老师,我从你这来,我敬你一杯酒。”
我忙起身说:“兄弟,我刚说了,这酒不能这样喝。大姐夫、三姐夫老远从东北来,咱要敬也是先敬远方的客人呀,对不对?就算从年龄上,也应该从老哥这开始。工段长,你这领导说句话呀!你这员工是咋培训的呀?哈哈。”
工段长只好说:“对,从大哥这开始敬。”
这位工友端着酒,对邵兵的大姐夫说:“大哥,你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大姐夫也起身说:“这位兄弟,你不会只跟我一人喝吧?要喝应该是喝一圈吧?这叫打通关吧?”
我心想,这位大姐夫还真是个人物,有他挡驾我就放心了。
这位工友答应是打通关。于是,很快与大姐夫、三姐夫和我各喝一杯。
第四杯刚斟上,又起来一个工友要敬酒。这回不等我说话,大姐夫说:“这位兄弟,你别着急,刚这位朋友一圈还没有打完呢!”
第二个工友说:“他打他的圈,我们这跟上就行。”
大姐夫说:“那不行,咱一个一个来。请你还是回到你的位子上。”他转身对第一个敬酒的说:“兄弟,你这第四杯跟谁喝了?”
这位工友端酒杯说:“来,咱们汽车厂的兄弟们一起来一杯。”
大姐夫说:“这样不行!这哪是打通关?你要一个一个喝!”
我看他喝了六两酒,脸已通红。要是后面每人一杯,就要超过一斤酒量。我知道汽车工人,喝酒后喜欢闹事,担心节外生枝。
于是,我说:“大哥说的对,按照道理是应该一个一个的敬。但工友一起喝也是一种喝法。要不这样吧,他这第四杯酒敬工段长,第五杯酒敬班长,第六杯酒工友一起喝如何?这样一圈六杯,来个六六顺。咋样?”
大姐夫说:“既然黄老师替你说话了,行!就按这个规矩喝。”
我这个建议至少给他减少三杯酒。工友当然没有意见,他感激地看看我。这样第一圈总算顺利打过。这位工友喝了九两,其他人各喝四两。
这样一掂量,谁都明白,谁打通关谁喝得多。后面,没有一斤的酒量,这一圈就打不通。第二个工友就没再主动端杯过来敬酒。工段长又向其他几个工友递眼色。我发现他们故意避开工段长的眼神,或低头吃菜,或相互说话。
工段长没有办法,小声嘀咕道:“都是球些孬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班长偷偷冲我笑笑。
只见工段长站起来,说:“大哥,我代表工段敬你一杯,也向你老哥道个歉,没有照顾好邵兵兄弟。”
大姐夫赶忙说:“兄弟这话客气了。兵子是个实诚人,在鄂西城这么多年,能够混到现在的样子,还不是大家的帮衬。他这事纯属意外,命该如此,怪不得别人。这杯酒,我敬汽车厂的朋友们!先申明,我不是打通关,我是实实在在表达心意,我干了各位随意。”
工段长说:“大哥,这可不行,这一杯是我提议的。要干你得干两杯。我这一杯,然后才是一起一杯。”
大姐夫爽快地说:“行,就按领导的指示,我连干两杯,表达我的诚意。”
大姐夫喝完,三姐夫也主动站起来说:“我也和大哥一样,对大家表示谢意。”他对工段长说:“领导,我先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又斟上一杯,三姐夫端起来说:“这一杯我敬大家。我干了各位随意。”
这样一喝,东北哥儿俩好像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工段长大概感觉到在酒量上占不到便宜,就没有再鼓动大家喝酒。
我觉得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我问班长:“晚上什么主食?”
班长说:“面条,米饭都有。”
我就对班长说:“那就上主食吧。”
我端起酒杯说:“各位兄弟,不是我扫大家兴致。我看咱就先喝到这儿吧,大伙儿都干了杯中酒,吃饭,好吗?要是还想喝,等会咱们给邵师傅守夜时,再接着喝。”
大姐夫和工段长跟着端起杯说:“好,来,都干杯。吃饭。”
农村有了红白喜事,几乎一村子的人都会聚到一起。宴席也是流水席,一轮一轮的上。城市相对就比较简单,尤其丧事,很多人觉得晦气,也考虑主人家心情,随了礼不来吃饭。所以,晚上也就三四桌。其他桌子上女同志多,没有闹酒,很快就结束了。
张惠、邵柳、邵敏已经陪同几个姐姐到殡仪馆守灵去了。
等我们这一桌吃晚饭。我就让班长张罗一下,亲戚都过去守夜,朋友和同事愿意去的就一同去,不愿意去的也不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