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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鄂西城，天亮得稍晚些。早上七点多钟，晨曦带着晨雾迈着小步姗姗而来，殡仪馆的四周灰暗朦胧。
班长与张玲出去买了一些油条、包子和豆浆等早点。大家都随便地吃了些。然后，按照各自的分工忙乎去了。我勉强喝了一杯豆浆，其他什么也吃不下。
八点钟左右，张惠单位来了几个女同事，带来一盒纸做的白花。
一个女员工走过来，问我：“黄老师，这是我们按你的要求，连夜做的一百朵白花，不知道够不够？”
我说：“辛苦你们了。我估计参加追悼会的也就邵师傅厂里、你们单位和亲戚朋友们，每人一朵，我估计应该够了。”
她又问：“这花放在哪里？”
我说：“就放在门口，等会儿麻烦你们几个同事一起，来一个人胸前就戴一朵。这会儿，让在场的人先戴上。”
女员工笑着说：“哪，我先帮你戴上。”说着话，身体就很近地凑到我的面前，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水和香粉味，扑入我的鼻孔。大概是闻了一夜火纸香表气息的缘故，两者形成很大的气味反差，竟引发味觉反应，我突然想呕吐。
我赶忙握住嘴，闭住气，忍了下去。小声说：“你真是浓香艳女呀。这香味让人有些抵抗不住。”
女员工说：“不会吧？我用的是法国香水呢！淡雅香型。”
我没敢再说话。心想，什么法国香水，这种香味，一闻就知道是勾兑的低档次香水，要么就是假冒的品牌香水。
我穿的是一套黑色西装，白花一点缀，立刻感觉肃穆起来。
女员工离开我一些距离，大胆地端详我一眼说：“没想到一朵小白花一戴，马上感觉不一样呢！”
我说：“你们女士戴上更不一样。”
女工疑惑地问：“咋会不一样？”
我说：“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你去帮张惠戴上看看。”
没想到，她真地走过去给张惠戴上，而且说：“真是‘女要俏一身孝’，张惠这一身素装，再配上一朵白花，更显得风骚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个女工就对这个女工说：“邢艳，你少在这种场所卖弄风骚。”
这个叫邢艳的女工,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说:“齐班长,我这咋是卖弄风骚?说个笑话不行呀?”
原来，说邢艳的是张惠单位的班长。女班长很严肃地说：“这种场合,说什么笑话?”
邢艳向班长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老修女，假正经。”
我忽然觉得在邵师傅追悼会前，出现这样一个小插曲，蛮有意思。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快意。
邵兵的追悼会九点半正式开始。追悼会由厂工会主席主持。首先是介绍来宾，其次是郝主任宣读邵兵生平简介，然后是我的同学刘厂长致悼词，最后是孝子致谢和参加追悼的人依次瞻仰遗容。
前面的议程都很顺利。等到最后瞻仰邵兵遗容时，第一组是刘厂长、厂工会主席、车间郝主任、车间工会主席和车间有关领导。
第二组是邵兵的几个姐姐、姐夫们。
没想到，邵兵的二姐刚鞠完第三个躬，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竟然失去知觉。旁边的人赶忙掐她的人中穴，仍不见醒。
这时，大姐夫从旁边一个人手里夺过一瓶开启的矿泉水，迎头浇在二姐脸上。二姐一激灵醒过来。然后长出一口短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妈呀，我的老弟呀。你死的怨呀。可这不怪姐姐呀。是你自己要走的呀。”
这时，现场其他人有些不知所措。后面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在上前，一度出现僵持局面。
我赶忙让工段长和班长把邵兵的二姐扶走。我又组织妻子与张玲、张丹等和几个女职工，站成一排向邵师傅三鞠躬。后面的秩序这才稳定下来。
在瞻仰遗容的过程中，张惠、邵敏、邵柳和他媳妇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侧面。人们瞻仰完毕，绕过遗体，就与他们一一握手，表达问候。大家都说些：节哀顺便、保重身体、想开一些、坚强一些等等之类礼节性的话。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一个意外地发现，刚才有说有笑的邢艳，竟然在瞻仰邵兵遗容时哭得泪流满面。看她的样子，似乎比张惠还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