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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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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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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儿女》连载

第六章 长大了

回忆到这里,我曾仔细梳理过我与红梅怎么就走到了一起呢?一条革命西街的女孩子多了,我与红梅俩个人除了性子都“肉(慢)”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共同爱好。

我想我们那时不懂什么叫共同爱好,只不过是在考上初中后又凑巧分在一个班级里罢了。

小学毕业升初中时,我那届毕业班只有一个班级,只有四十多人,升学率不到百分之五十,一部分同学选择留级复读,还有几个到附近的乡下中学去读初中,例如凤台中学与土城中学,后来她们的父母找关系陆陆续续地转回到街上上初中,那几乎是初二年级以后的事情了。

上了初中后需要上早晚自习,我与红梅俩家不但住在门对门(虽然是大院门),而且又在一个班级,自然而然地结伴而行了。

在八十年代中期,在性别模糊的人群里,如果一个女孩穿着一套女式干部军装无疑是吸人眼球的,这标志着你家有位在部队混的不错的近亲。

大表哥应我姐的要求从部队寄了一套女式干部军装回来,上装是西装领、瘦腰身的军绿色,下装是海军蓝的百褶齐膝裙。我姐几乎每天都要穿上,我只能在她脱下的时候试试,上装穿着刚好,裙腰实在太大需要用手拎着才不至于滑下。

我终于在我姐穿腻也嫌小的时候拣过来穿,我到初一下学期末的时候,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直线上升,可惜那件上装在我身上有点短促了。

当时班里有几个女孩子已经来了“身上”,红梅看到我每月有那么几天鬼鬼祟祟地上厕所后问我是不是“那个”来了,我低下头不敢吭声,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我妈说我要到十八岁以后才来,来早了不好。”

我符合道:是呀,是呀,来早了确实不好,再也不敢穿裙子了,再也不敢猴蹦马跳了,尤其是那几天身上一股血腥味让人受不了。

我问道:“你闻到我身上有味道吗?”

也许是发育太早的缘故,我羡慕禁欲系的平板身材,一直到现在。

红梅的姑父也给她寄了一件女式干部军装,虽然只有上装,她穿着有点肥大,但她那件上装军绿的多纯正啊,我的这件肩部已经有点泛黄。

再一次听到红梅用手收拢着腰身抱怨军装宽大时,我提议我们俩换着穿,互换后,她穿我的正合身,我穿她的也正好,皆大欢喜。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我找红梅一起去学校,刚走到她家门口,就听到她母亲田姨在堂屋内的说话声:“你就傻呢,听她骗,她用一件旧衣服换你一件新衣服。”

我愣了一下,把衣服脱下站在门外喊道:“红梅,收拾好呢?”

红梅应声从房间里走出来,手心里捧着一小撮面粉。她两只手心互相轻压一下,然后在脸上慢慢涂抹,最后站在我面前问:“脸白啊?涂开了没有?”

我仔细看看,是比以前白了,而且皮肤也细腻了。

我好奇地问她涂了什么,她得意地一笑:“四合一洗面粉。”我有点听不懂:“啥粉?”

她领我到她书桌前,拿起一圆形纸盒,打开后一股幽香,我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

我把衣服递给红梅:“我妈让我把衣服还给你。”实际上,我妈压根没有发现我的上衣与以前的不一样,就像她没有发现我长高长胖了,没有发现我所有的衣服都变小变短了。

一个女孩的长大,意味着她与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个女人与母亲长的越来越像,标志着她已经衰老。

我没有告诉母亲我也想要一盒四合一洗面粉。晚上等家人都睡着后,我拱在蚊帐里准备化妆,蚊帐里放了一小碗面粉、一团棉花、一面镜子。我用棉花沾上面粉涂抹在我的脸、颈、胳膊,以及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偷偷下床取来我姐的口红涂抹在嘴唇上,当我坐在蚊帐里照镜子时,我不敢相信镜里那个唇红面白的人就是自己。

我喜欢那粉擦在脸上产生的一种长大的感觉:惊奇里带着美妙。这种感觉超过了“身上”带来的惶恐与困惑。

小镇也随着我青春期的到来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小镇隔一天一个集,乡下人家把家里种养的粮食与鸡禽挑到集上卖,乡下的女孩子还会把栀子花、月季花、金银花摘下来放到提筐里沿街叫卖,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遇到山里人在集市上卖兰花。

当时的集市主要集中在医院大门向北延伸到公路的一条马路上。马路两边鳞次栉比地分布着供销社的各个门市、国营理发店、大集体商店和饭店,我父亲的工作单位农机厂在那条马路的中间位置。

放学后,我经常去农机厂找父亲,说是想等他下班后一起回家吃中饭,实际上是想问父亲要个一毛、两毛的零用钱在集市上买个糍粑、莲蓬什么的坐在供销社布匹门市部的南山墙根,边吃边听说书边等父亲下班。

说书先生与剃头匠们都在南墙根摆摊,赶集的农人把东西卖了后图便宜自在就来南墙根剃头刮胡子。

剃头匠们都是挑担子来的,担子的一头放着煤炉烧热水,另一头放着洋瓷盆子等工具。热气腾腾的毛巾往脸上一捂,农人们半躺着一边让剃头匠刮脸一边听说书先生说书。

那说书先生与我们在电影里看的老学究一模一样,留着山羊胡须,穿着蓝棉布长衫,戴着茶色的圆形眼镜,不同的是说书先生没有像老学究那样手里捧本线装书。说书先生站在四根细长竹棍撑起来的鼓面前,一手捏着根小鼓锤,另一只手中间的三根手指分别夹着两个半月型的铜片,随着鼓点的起落、铜片的撞击,说书先生开始说起穆桂英挂帅选段,遇到精彩处,下班路过的父亲也会等着那段说完再喊我一起回家吃中饭,每天吃中饭的时候还可以听收音机里刘兰芳说的《岳飞传》。但我却觉得收音机里的刘兰芳少了街头说书的红尘氤氲气氛。

后来供销社布匹门市部的南山墙对面修了一座公共厕所,公共厕所的北面临街处修了一座变电房,剃头匠们被赶到北边供销社生产物资部那里摆摊。我去过几次没有看到说书先生,想来那说书的老先生年龄大了又后继无人,说书这个行业在我上初一后彻底消失在小镇的历史进程中。

变电房旁边又盖了一小间铁皮房子,田姨与才搬到街上的胡姨一起开起了杂货店。

上初一时,红梅母亲田姨已经不用再去菜队上工挣工分了,胡姨的老公在电管所上班后,胡姨一家也从乡下搬到我们那个大院。

铁皮房子太小,仅有一个靠墙的货架上摆着黄金叶大前门香烟、中华牙膏、上海香皂、火柴、棉线手套、解放鞋、卫生纸等日用品,临街的窗下摆着张收银桌子,桌子与货架的北边摆了张床,可坐可休息。杂货摊有很多货物都存放在隔壁的变电房里。

红梅有天约我与她一起去杂货店睡,说是变电房被人撬开,丢了几条香烟与几双解放鞋鞋,杂货店需要看了。

我好奇地问:“怎么不让你哥去守店?”看店我觉得应该让男孩子去。

红梅擦了擦嘴角:“我妈让我来看,我爸怕我哥正好趁着在外面睡的机会学坏了。”

我心里暗自窃喜,也正好可以摆脱在父母眼皮下的生活了。我觉得,精神和肉体必须要统一。

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们分别在家洗漱后就去杂货店。铁皮房子小的让人压抑,临街有点声音就听的清楚,睡不着的晚上,红梅就在床那头用腿碰碰我的腿悄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

“啊……”我有点意外,就如她忽然问起“那个”的事情一样。

我把被子向上拉起盖住嘴唇,含糊地问“你喜欢谁呢?” 她在床那头也迟疑着“嗯……没有。”我坐了起来靠在货架上,红梅看我起来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我问她:“好好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她的脸在烛光下越发红润:“就是睡不着问问……你喜欢谁?”我把同院的、同街道的、同班级的男孩子迅速地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有点犹豫不决。

红梅鼓励我:“没事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问她:“真的?!”她用力点点头:“谁要是告诉别人,就X她妈!”这句是最狠的赌咒发誓了。

我还有点犹豫:“你喜欢谁?你告诉了我,我就告诉你。”说完,我也像她那样发誓:“谁告诉别人,就X她妈!”

红梅害羞地低下头:“我喜欢立志……”她的声音小的我几乎听不见了。

我有点惊讶:“立志啊……”我在心里盘算一下问:“我要叫你几妈?”我父亲堂兄弟十二个,除了前五位,后面的七个我总是分不清排序,堂叔立志、老闷儿都与我同班同学,最小的两个堂叔比我弟还小,所以我直接叫他们名字。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红梅会喜欢我堂叔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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