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代荣的头像

代荣

网站用户

小说
202406/01
分享
《小镇儿女》连载

第七章 单相思

没有老师领学的晚自习时间,我把小说压在课本下整章整章的看,我利用晚自习读完了很多借来的小说。若遇到没有小说可看时,我拿出图画本临摹课本上的人物,作为一个女生,我不喜欢临摹被学生玩坏了的干巴老头杜甫,我喜欢临摹手拿一把蚕丝的黄道婆。

实在百无聊赖时,我用一面小圆镜子观察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同学们:确实有同学在写作业,也有趁老师不在明目张胆看小说的同学。李明孝趴在桌子上让曹洋给他掏耳朵,李冬梅也在照镜子呢,她脸上长酒刺了吧?由于灯光反射看不清楚,于是我装做交作业本从座位上站起来,以确认李冬梅脸上是不是真的长了酒刺,却忽然发现坐在第一排的继育扭头与后边的立志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忽然就笑的很猥琐。

忽然,我的眼前一黑,耳边却听到一阵欢呼声,原来又停电了。

同桌张凤萍往后面的课桌上一靠:“昨天停电是点我的蜡烛,今天轮到你了。”我在课桌抽屉里掏出新买的蜡烛。

立志已经跑到我的课桌前:“忘记带蜡烛了,借我一截。”还没等我答应,他已经用小刀割走了半截蜡烛。

我继续在图画本上画着黄道婆,这次我给黄道婆头上簪了几朵菊花,我似乎闻到了一股菊花香味,仔细辨别,我闻到的是一股浓郁的橘子香味,接着听到“滋滋”声起,又听到“吃吃”的笑声。

循着声味望去,我们看到立志在烛光中龇着牙直乐,继育嘴里裹嚼着什么被烫的挤眉弄眼。

立志的桌子上点了三截短蜡烛,蜡烛上置一铁皮文具底盒,盒内有青烟冒起,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油炸京果条香味。

原来立志将连接铁皮文具盒上下盒之间的铁丝掰直,又将盒底与盒面拆开,底盒用两块石块支起,底盒下面点上三根蜡烛让整个盒底受热均匀。他又在底盒里倒进从家里带来的一点菜油,等到菜油被烧的冒出蓝烟时,他撕下一小片橘子皮扔进滚烫的油里试油温。

立志环顾一圈发现已经引起众人的注意后,越发肆无忌惮地大笑:“我给你们炸京果条吃。”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根糯米粉制成的京果条坯子。

那时我母亲已经从食品厂退股,转而与立志的父亲——我四爷合伙开点心加工厂,点心加工厂就在立志家。

立志家靠浉河北桥头,当时通往矿山的浉河大桥刚修建好。立志家地方宽敞又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人、车都从点心加工厂门前经过。

那京果条坯子就是立志丛点心加工厂里带出来的。

继育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细树枝递给立志,立志用细树枝权充筷子在油里翻动着京果条。接着,教室里又弥漫起一股糊味,立志的同桌小波将中间的一截蜡烛掏出来吹熄:“火大了,都炸糊了。”

立志“噗呲”一口吹灭蜡烛,用树枝将黑糊糊的京果条从油里捞出,放在早已撕下的作业本上摊凉。

立志捻起一根京果条放在嘴里嚼着:“好吃!好香!”同学们都被这香味吸引住了,他愈发神气,像个小贩一样压低嗓音吆喝着:“这个油与京果条都是我们家点心厂的,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先尝尝,好吃的话再到厂里购买哦。”他腆着脸端着文具盒送到班长张立江跟前,张立江气红了脸,嗫嚅道:“作业做完了没有?”小波扬了扬作业本:“马上就好,我们没有耽误做作业。”

立志看没有同学理他,于是拿根京果条递到我的嘴边:“你也吃根尝尝?”

我看着他那滴上蜡油而又熏黑的手指扭过头去:“看我回去不告诉四爷。”立志把京果条丢到自己嘴里笑着恐吓我道:“你敢!”他知道我不会告状,不是不敢,而是不爱管“闲事”。

红梅追着我问:“我都告诉了你,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喜欢谁啊?” 我脑光里忽然一现,想起班里那个白白净净的文静男孩,说:“李军。”

红梅:“哦”了一声,用手指绞弄着头发:“你怎么喜欢他的?”

红梅瞪着眼睛张着嘴专注地看我的表情给了我很大的鼓舞。为了不辜负她的反应,我用一分的感受外加九分从阅读与想象中得到的素材把我对李军那一点小小的好感夸大成了喜欢。

我告诉红梅我喜欢李军的原因,是他到我家给我送初中录取通知书给我留下谦逊与礼貌的映像:当我连声对他说“谢谢”时,他只是微笑着摆摆手说:“顺路就给你带过来了。”然后他就告辞:“以后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了,还是同学。”

我望着收银桌上的烛光,仔细回忆我与李军唯一的一次单独接触:他着白衫蓝裤,眉眼间干净的……如水洗过。我想起琼瑶小说里的诗句,顺手牵羊过来说:“他给我的映像就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红梅对我说的诗句很是艳羡,她用手掌擦擦鼻子:“看来他也喜欢你,要不然咱们一条街考上初中的还有我和刘静,他怎么单单就帮你送通知书呢?”

红梅的姑父从部队转业到县委组织部任组织部部长,她的父亲也很快调到县交通局,她家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大拐子西顶头处盖了三间红瓦房。红瓦房我不羡慕,真正让我羡慕的是她家拥有比三间大瓦房还大的院落里种满了我从没有见过的花。

红梅新家的院子东边与西边分别栽了两丛高大的腊梅,每到冬天,娇黄的腊梅把半条街都熏香了,他哥春林就摘了腊梅送给同学王道君,偶尔也会允许我摘一两支腊梅。

腊梅花下面有各种喜欢散光的盆栽花,尤其到五月,浓荫的腊梅叶下面白兰花开的正欢。红梅的父亲看到我每次去他家都趴在白兰花上使劲嗅花香时,总是心疼地喊道:“肉女子!”然后摘两朵白兰放在我手心,我双手捧着白兰像捧着这世界最珍贵的异宝,放在口袋里不时用手抻着口袋,生怕被压坏了。

为了能在冬天也可以去摘那些腊梅、为了能在夏天也可以得到那些白兰花,“此生只向花低首”的我,我以向红梅承认我的“喜欢”来强化我与她的友谊。

那几天,我和红梅之间因拥有共同的秘密,而比其他同学拥有了更密切的友情。

红梅面对我们的“秘密”不止一次地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有点诧异:“你不是喜欢立志吗?你喜欢他是什么感觉?”

她用头发盖在脸上,躲避着我的眼睛:“就是想看他的一举一动,在那一举一动里发现与我有关联的事情。”

喜欢,原来是这样啊?这不就是琼瑶小说里的单相思吗?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都在一种自导自演的行为艺术中度过。上课的时候,每当我发现红梅看我的时候,我就赶紧把目光投向李军,同时还要保持警惕不被老师发现有任何异样。

我揣着一个“半捏造”的秘密在得意与恐慌中过了一阵,直到曾彩与平凡加入我与红梅的队伍中,并与我们共享了她们俩的秘密后,才把我从沉浸在“单相思”的表演里解救出来。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