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议每周六将打扑克活动地点挪到曾彩家时,红梅也赞同,只不过她不能每个礼拜六都参加,她有时还需要带她妹妹红云。
周六打牌差一人时,曾彩就拉上她堂哥曾似来救场。
曾似读初二时从临县转校到了我们班。
平凡一改往日狗脸带毛的洋脾气,输了就低下头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将一张张扑克牌理顺洗好,不过她输的时候少,因为她几乎都与曾似打对门,因为曾似的临时参与,平凡觉得打“狗腿七”这名字不雅,再说让曾似做谁的“狗腿子”或谁做曾似的“狗腿子”都不合适,平凡提议改打升级:“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升级,嘻,红梅就喜欢搞暗名堂”。
听到一个女孩子说“搞”字,曾似的脸红了起来。
红梅也到曾彩家参加周六活动时,曾似就在其他房间安安静静地看电视或是辅导曾彩弟弟做作业。
红梅渐渐不满足于周六单调的打扑克活动,往往一局还没结束,她就放下牌,说不如去山里转转。
我立即附和,我本来就不喜欢打扑克嘛,再说五月的山上正是树莓成熟的季节嘛。
曾似在另一个房间里听我提到树莓,就走出来说他家附近的路上长了许多树莓。
平凡冲上去拉住曾似的胳膊:“你说你家附近多,你给我们带路好了哇。”
曾似的脸立即红了起来,连耳朵根也跟着红了,他装着挽起袖子轻轻挪开胳膊:“让我妹带你去,我还有事。”
曾似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欲言又止,随即又慌乱地将目光调转到红梅身上。我装着没看到似的说:“随便走走好了啊,路上如果有树莓再好不过了哇。”
曾彩在家里找了几个大小不一皱巴巴的塑料袋递给我们:“带上装树莓。”
红梅牵着两个塑料袋的提手迎着风将塑料袋灌满:“还用塑料袋?摘点尝尝就够了。”然后将塑料袋提手拧紧,灌满风的塑料袋立即胀成了一个气球,红梅用双手使劲积压着,闷突突“啪”的一声,红梅的双手夹着塑料袋合在一起,塑料袋裂了一条口子。
曾彩又打起了螳螂拳,她伸出两个拳头轻捣着红梅:“浪费我一个塑料袋!”红梅拽着破塑料袋迎着风向山下的小木桥跑着:“星期一上学的时候还你,我家塑料袋多呢。”
平凡回头看着曾似:“那我们走了啊?”
曾似双手插在口袋里,扭转头正好撞到我的眼睛,他慌张地低下头,脸又红了。
虽然已过下午四点,但五月的山路在阳光下仍亮白的有点刺眼,山路旁边的青草却绿的逼人眼睛,秧苗已经栽下,布谷鸟依然躲在林间“布谷布谷”地叫着,空旷的山谷偶尔传来一阵阵“笃笃”叩击树干的回声,抬头寻找时只看到四周满眼深深浅浅的绿,却不知叩击声从何而来。曾彩说啄木鸟会变成与树干一样的颜色。
我知道一处长树莓的地方,龙山灌渠的北坡上有一处墓葬群,因为那处墓葬群去的人少,故而树莓果实大而且水分多。我用刚学到的“匍匐”一词形容道:“树莓匍匐着、纠缠着从这个坟墓爬到另一个坟墓顶上,树莓结的果实像疙瘩拽一样。”我建议我们绕过灌渠桥到对面山坡的墓葬群去摘树莓。
红梅抱紧了胳膊,让我不要再讲了,她说想想从死人骨头里长出的树莓就不敢吃,更何况我还恶心地用“疙瘩拽”这个词。
我笑着回头:“就是让你恶心吃不下去,我们才能多吃一点。”平凡也用手撩开厚重的已遮住眼睛的发帘,凑到红梅跟前:“你看,我这青春蛤喇豆,都开始冒脓了。”
红梅跑了几步做追我状:“都是你呀,把平凡给逗起来了。”我笑着边跑边回头:“我说什么了啊,平凡?哎呦……”我结结实实地滑倒下来,急忙拽住旁边的曾彩时,一只脚已经插进旁边的稻田里。
我先将脚拔出来,白色的袜子已被染上污渍,待将凉鞋从稻田里拔出时,发现鞋袢已经断了。
我拎着凉鞋将污泥洗净套在脚上试了试,发现没办法走路,只好单脚跳到旁边的草丛里坐下。
红梅环顾四周,对着笑倒在一边的曾彩说:“你到你哥家去找针线来给她鞋子先补上。”
我也环顾四周,这边距离樊家湾不远,难道曾似住在樊家湾?
曾彩答应一声却顺着田埂向樊家湾相反的山岙跑去,平凡扒住红梅的肩头:“曾似家住在附近?”得到红梅肯定的答复后,平凡狐疑地看着红梅:“你喜欢曾似?”
红梅点点头,我忽然发现曾似长的酷似王杰,我的床头还贴着王杰的海报呢,我连声说道:“哎呀,我也喜欢曾似呢。”
红梅问我喜欢曾似的什么,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喜欢他穿白衬衫的样子”,我没有说出还喜欢看他慌乱躲避我眼神时的脸红。
平凡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侧着头含笑道:“我也喜欢曾似呢。”
曾彩用针线简单地将鞋袢缝制在一起,看着粗粗的针脚线,我嫌弃地说:“缝的歪歪扭扭,这直接影响到我的整体形象。”
红梅接住说:“就是呢,人家今天与平凡两个人一起来看家的,你怎么不带双新鞋子过来给人家穿着进门呢?”
我爬了起来捉住红梅佯装要撕她的嘴:“平凡,你看看这嘴,都瞎说的什么啊,她把我们对曾似的好感当做真正谈恋爱了。”
红梅躲闪着我们向前跑:“喜欢就是恋爱,要不然谁厚着脸皮说喜欢一个男同学啊。”
平凡拎起裤脚,以防被旁边的杂草将裤子刮坏,她大呼小叫地吓唬着红梅却以慢跑的速度去追赶红梅。
我挽着曾彩的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问她:“红梅与你来过你哥家?”
曾彩笑的嘴都合不拢:“是呢,红梅喜欢我哥,我哥转到我们班不久,有天中午放学,我与红梅还有我哥一起过来的,吃过中饭又一起去上学的。”
我捏紧了曾彩的手:“别忘了红梅喜欢立志的事情”,我盯着曾彩的眼睛:“你们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与平凡?”
曾彩躲闪着我的眼睛,她垂下眼睛,密密的睫毛像帘子一样将她的心思尽数掩藏:“没有了……就这个事情,红梅让我不要告诉你。”
我看着山岙中的一处四合院,太阳快要落山,夕阳将东面山坡上的松树冠顶镀上一层金黄,便有松花黄在苍翠的松针间眨眼,四合院坐北朝南三面环山,门口一处池塘,我的心里一动,问:“这是你哥家?真是一块好地方!”当时我正在涉猎风水方面的书。
曾彩撇撇嘴:“再好也不方便,整个龙山大队现在只剩下我四哥一家没有搬出来了,我大哥他们准备搬下来了,新街那里的宅基地已经批准了。”曾彩还说曾似在家排名第四,小名叫做四喜。
“哦”,我停住脚步,想着这么一处幽静之所被放弃了实在太可惜,忽然间,我想一下子就长大,长大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想,如果我嫁给曾似,我一定在这四合院后面种上千棵翠竹,并在这所四合院里直至终老。
曾彩也停住脚步:“我给我四哥说了红梅喜欢他的事情。”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曾彩,我与曾彩、红梅、平凡彼此说出喜欢的男孩,只是对男孩子的一种好感,如果将这种好感告诉了被喜欢的男孩,那势必将造成错觉,或许就会发展成真正的谈恋爱。我妈曾经三番五次在我耳边念叨:“我要是知道你跟哪个男孩子扯扯搭搭的,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曾彩微笑道:“我四哥说他不喜欢红梅。”我赶紧说:“平凡也喜欢你四哥。”
曾彩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四哥才不喜欢平凡那种性格的人呢,他喜欢你。”她定定地看着我。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第一次听说有个男孩子喜欢我,我惶恐地用手将脸捂住:“你四哥字写的很好……我们都喜欢他。”
我将我对曾似的好感拔高到集体层面,用来掩饰又准备破土而出的种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