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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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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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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连载

第三章

第三章

1

鲍平建走进6号会议室时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姚雁彦没在,不禁暗笑:女人,女人都差不多!鲍平建坐到椭圆形会议桌上首,扫视一下众人,还差两人。抬头看了一下对面墙上的挂钟,七点五十六分,还差四分钟八点。八点准时开会,谁都不等!”

姚雁彦就是在那一刻出现在6号会议室门口的,跟在她身后的是人事资源部经理方芳。方芳家住的远,孩子又小,每天早上跟打仗似的,她边扣黑色毛料工装上衣扣子边从姚雁彦身边挤进会议室,瞄了一眼鲍平建,低头坐到靠门的位子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姚雁彦的光耀吸住了。工程部经理杨展的眼睛一直跟着她坐到鲍平建身边;鲍平建心里也震了一下,待姚燕彦坐好,说:“好,现在开会。”

前厅部经理樊洁首先发言:“我昨夜店值,一切正常,入住率71%,多功能厅昨晚的活动九点四十结束,十点整会议班和音响师按会务组要求布置会场,十一点半布置完毕,花坛、会标、同声传译等都安置到位。”

客房部经理林义辉第二个发言,他说:“昨夜客房部一切正常,只是6012房间的座便堵,还没修好;4001门厅房顶还在滴水,这两个房间今天还是待修房……”

“嗯,”杨展刚想插话,又停住了。四下发出笑声。杨展瞟了一眼姚雁彦,姚雁彦面露不屑,杨展脸色变红低头不语。

林义辉瞥了一眼杨展,面露喜色,继续说:“再有就是电热壶,一些电热壶总是跳闸,工程部说是质量问题,让我们找采购部。”林义辉说完捅捅身边的餐饮部经理胡瓜瓜。

体胖头大的胡瓜瓜接着说:“我们部门也一切正常,就是西餐厅的洗碗机总是出问题,工程部修了多次,还是没修好,洗碗机说不说就不按程序工作。还有昨天玫瑰厅醉酒打架的客人投诉了,投诉我们没有职业道德,拉偏架。其实跟我们餐饮部没什么关系,玫瑰厅领班发现不对就通知了安保部,是安保部来人处理的。”

轮到杨展汇报时,他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刚才他看到林义辉在下面用手捅了一下胡瓜瓜,心里便明白了一切。每天晨会都是如此,都是互相咬吃,推卸责任。工程部,安保部成了他们的垃圾桶,他们高兴时,还和你事先通通气,卖你个人情,不往晨会上捅;一旦遇到麻烦事或是某种利益需求,他们就会事先商量好,制造出一堆垃圾,一股脑地往桶里倒。

杨展看了一眼鲍平建,鲍平建低着头翻看笔记本。杨展咳了一声说:“4001门厅滴水,是空调管道泠凝水所至,这些日子潮,那间屋子所处位置又特出,窝在里面不通风,所以滴水,我们正想办法;6012座便堵是日久天长的问题,堵得很深,我们的疏通机功率不够;电热壶……”

“杨经理,这些事你一会儿到我办公室谈。”鲍平建抬起头打断杨展,看了大家一眼说:“下面继续。”

市场部经理左茜最后发言,她挺了挺原本就很直的腰板,说:“市场部这块最近较忙,正在和两个大客户谈,我想说的是,一个半月以后我们要接的“华夏寻根之旅”这个团,二百多人的大团,来自世界各地,影响很大。大家一定要事先准备。这个团基本都是华侨的第三代,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些孩子和国内长大的孩子不同,要求个性独立,胆大,活跃,大多数不会讲中文。所以,在服务接待,设备安全,观念意识上我们都要有所准备……”

左茜说完,鲍平建讲:“好,左经理说的事大家一定要重视。我想就用东配楼接待这个团,一百多个房间正好,这些孩子单独住一个楼,也好管理。各部门先就接待“华夏寻根之旅”这项任务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提出需要解决的问题,然后写个东西报给覃副总。”鲍平建说完看着身旁的覃副总问,“你讲两句?”覃副总摇摇头,鲍平建回过头面向大家说,“好,散会!”随即众人起身朝门口走。

左茜走过鲍平建身边时被鲍平建叫住,“左经理,那个……?什么高科技会议,谈得怎样了?”

“啊,FSG高科技成果展示会,”左茜站住说,“我正想向您汇报呢。”

姚雁彦出了会议室,溜达到旋梯旁假装欣赏一人高的幸福树,等左茜。她想等左茜过来去二楼左茜办公室躲会儿,杨展跟鲍平建谈完肯定会去8016找她,俩人碰到保不准失态,露出什么迹象,被一些人捕捉到。她必须谨慎。

左茜的办公室在二楼西南角,十八平南宽西窄的房间,南面一溜大窗户紧临花园,明亮安静。此刻,正是初秋,树叶未黄,百花正姹紫嫣红拼尽最后一口气展示自己的艳丽。

姚雁彦随着左茜走进屋,奔向敞开的窗户,抱怨道:“瞧瞧,鲍老板多不公平,你这么奢侈!”

左茜坐到办公桌前:“我奢侈,溪澜宾馆的营业率除了日常的散客全靠我们市场部撑着,鲍老板这是给我们一个好的环境谈业务!”

姚雁彦回身靠着窗户笑,“臭美,臭美哈!”

左茜往椅背上一靠,嬉笑道:“我可不敢跟你臭美,哪天你登了天,再找我清算,嗯,”左茜坐直身子盯着姚雁彦说,“有情况,你今天怎么来晚了?怎么那么惊艳?”

“惊艳?”姚雁彦瞪着她。

“不,艳不适合你,但惊是绝对的,”左茜起身,走到姚雁彦身边,双手抱在胸前,上一眼下一眼刮着姚雁彦看,“你今天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真让我惊奇,怎么就突然变得高雅温婉了?”

“嘿,你是说我以前低俗冷漠了?”

“不不,你以前就是有点冷,有点低沉,”左茜忙解释,怜惜地说,“你怎么会俗呢,你要是俗早就嫁了!”

“嫁,嫁谁啊!”姚雁彦走到沙发前坐下,一脸悲凉。

左茜知道姚雁彦又想起了往事,也不劝她,泡了一杯龙井放到茶几上,坐回写字台,打开电脑写那份鲍平建急着要的计划书。

2

姚雁彦出生在青岛,父母都是船厂工人,高中毕业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中文系。姚雁彦一进大学就暗恋上了同班男生顾磊,表面上若无其事,眼睛和耳朵却跟着顾磊转。

顾磊是吉林人,高大俊朗会说话,身边围着几个女孩。顾磊聪明而实际,“喜欢不等于爱,爱也不代表能嫁给你,嫁是需要钱财的。”他祖辈种地,没有钱财,更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可能嫁给他的女人身上。所以顾磊在众多倾慕他的女生中选择了姚雁彦。

顾磊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傍晚向姚雁彦表白,姚雁彦的眼光像湖面上移动的月光。顾磊拉起姚雁彦颤抖的手说:“明天,我就向同学们宣布。”

姚雁彦摇头,“不不,千万别。”

顾磊一惊,问:“怎么?你……”

姚雁彦说:“不,太突然了。”

从幕后走向前台,姚雁彦手足无措地走了一个月。随后姚雁彦像所有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帮顾磊买饭,削水果,洗衣服,腻腻歪歪,独占着顾磊的爱。

大三那年姚雁彦提出到校外租房住,顾磊同意:“好,好,听你的。”于是二人大街小巷地转着找房子。姚雁彦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左茜的。

那天姚雁彦和顾磊正站在398车站等汽车。姚雁彦举着和路雪香草蛋筒往顾磊嘴边送,半路改了方向,“嗯,嗯!”顾磊顺着蛋筒指的方向看去,身后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出租房屋广告。

“打,打,”姚雁彦把嘴里的冰激淋吞进肚子,口齿才变伶俐,“打电话问问,这间房合适,两居室合租,肯定不贵。”

顾磊打完电话,对瞪着眼看他的姚雁彦一摆头,“走,看房去!”

姚雁彦碎步跟着顾磊,“谈好了?700块,贵吧?”

顾磊说:“不贵,悦景苑小区,离学校近,房子也不小,12平!”

“另一间呢?另一间什么人住?你没问问?合租,对方什么人很重要,否则......”

“没问,嗨,看看不就全知道了。”

姚雁彦和顾磊赶到悦景苑小区9栋3单元502时,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开了门。男人说:“进吧,我是房东,住501。这间房租了两户,一户刚搬走。”男人引着姚雁彦二人走到客厅推开朝北的房间说,“嗯,就这间,干净吧?小两口都是白领,刚买了新房!”

姚雁彦问:“另一户哪,另一户干什么的?”

男人说:“跟你们一样,快毕业了!男的蔫了吧唧,女的喜兴,叫……?女的叫左茜。”

姚雁彦和顾磊在房里转了两圈,交了定金和三个月房租,便赶回学校搬行李。二人回来时,左茜也刚好到家。

“刚搬来的?我叫左茜,华大的!”左茜笑的灿烂。

“啊,你好,我叫姚雁彦。”

“我是顾磊。”

“首师大的?房东说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搬来,有事说话。”左茜快人快语,很让姚雁彦喜欢。

左茜比姚雁彦大一届,读的是饭店管理,正在溪澜饭店实习;男友读建筑设计,比左茜大三岁,在一家外企公司做设计师,刚被外派到石家庄做一个项目,每周回家一次。

左茜和姚雁彦很快成了好朋友,半年以后无话不谈。

盛夏的一个周末上午,顾磊去学校打球,姚雁彦在卫生间洗衣服。左茜磕着瓜子在旁边闲聊,左茜说:“嗯,男人不能惯,得管。你老这么宠他,把心宠花了,哪天把你甩了,你哭都来不急。”

姚雁彦说:“我家顾磊?不会!”

左茜说:“说不好,男人这东西,天生贱!”说着伸手扽姚雁彦,“嘿,要不,哪天我帮你试试?”

姚雁彦说:“试什么?”

“试什么,哈哈!你说试什么,哈哈!”左茜嬉笑着胳肢姚雁彦。

“去,没正经!”姚雁彦躲闪着左茜。

其实左茜不是瞎说,她发觉顾磊不那么爱姚雁彦,而且顾磊眼光轻飘,精于算计。一个月以后左茜找到了证据,她趁顾磊出去的时候把姚雁彦拽到自己房间说:“我替你试了,顾磊还真不是东西!”

“你!”

“゙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主动,前天夜里我从卫生间出来,正好撞见他。他抱我,我一下就把他推开了。”

“你,他?”姚雁彦惊得说不出话来!

“诶呀,我你还不信,我是你好朋友,再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意思是,要是你喜欢的那款?”

“要是我喜欢的那款就说不定了!”左茜哈哈大笑,笑罢说,“我可提醒你,这样的男人没定力,一旦遇到女人诱惑,就会变心!”

姚雁彦说:“不会吧,是不是你们撞上了,他怕你摔倒,想扶你?”

左茜说:“算了,算了,懒得理你!”

左茜的提醒像往平静的湖里投进一颗石子,泛过几圈涟漪,湖面恢复平静,震颤却在纵深发展。姚雁彦表面没事,也没去问顾磊,心里却有了裂痕。

左茜不久就搬走了,左茜的男友从石家庄回来,用父母给的钱在五环外买了一套一居室。

左茜走后,南屋又搬来一个单身男人,早出晚归,很少照面。

姚雁彦和左茜一直没断联系,她和顾磊的生活也算平静,大四后半年他们俩在学校的推荐下到一个出版社实习。毕业后便留在了那里。

问题出在出版社又来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叫班薇薇和姚雁彦同岁,黄色短发,紫色眼影,银色指甲。班薇薇来的第三天,端杯咖啡把顾磊堵在茶水间:“嗨,帅哥,给你介绍个私活。”

顾磊一愣,关了水嘴,端着半杯水问:“什么?”

“私活,给一个老板写自传。”

“啊,这……”顾磊探头往外看。

“没人,你要愿意,中午楼下咖啡厅谈。”

中午顾磊和姚雁彦打过招呼去咖啡厅见班薇薇,俩人谈了一会儿约好晚上去见那个老板。

姚雁彦没反对顾磊去见老板,顾磊需要钱,老家的父母妹妹都巴望着顾磊毕业挣大钱呢。

顾磊晚上回来掏出一沓钱,举到姚雁彦眼前晃,“定金,两万块,半年交稿,再付两万!”

姚燕彦夺过钱,“臭美,去,洗澡去,浑身酒味!”挣钱是高兴事,可姚雁彦乐不起来。

姚雁彦越来越不快乐,顾磊似乎卖给了老板,下班后不是采访就是和老板谈稿,回家后便写,一直写到上床睡觉。姚雁彦不悦,顾磊哄劝:“哎,就熬半年,半年挣四万。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姚雁彦打电话和左茜诉苦,左茜说:“哼,半年,我看用不了半年,人就不属于你了!”

真让左茜说中了,四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顾磊一夜没回来。左茜反复打他手机,一直关机。一夜不回家的事最近发生过几次,但顾磊都来电话告知,说是和老板谈稿子,谈得很晚就住在那儿了。可这次?姚雁彦胡思乱想,快天亮才睡着。

阳光把窗户撑满时,姚雁彦被响声吵醒,扭头看到顾磊正猫着腰往拉杆箱里放衣服,心里明白了一切。姚雁彦没有流泪,默默起身,穿着睡衣坐在床沿上。

顾磊直起腰,转身面向姚雁彦说:“我们分手吧,我这就搬走。”

姚雁彦说:“谁?”

顾磊说:“班薇薇,老板的女儿。”

姚雁彦心里一惊,班薇薇是老板的女儿?她什么都想到了,但唯独没有想到这点。姚雁彦惊讶班薇薇的城府,惊讶眼前这个男人的另一面,她在迅速长大,隐藏起惊讶,说:“好,祝贺你!”姚雁彦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叠两万块钱扔给顾磊,“钱你拿走!”

“这,好吧!”顾磊把钱塞进衣兜。

姚雁彦笑了,嘲讽的笑挂在嘴边。那叠钱是她在试顾磊,这个男人让她彻底看清了!

让姚雁彦没想到的是,星期一早上出版社同事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告诉她,同事们和她同时知道了顾磊的事。立马离开,从此不再见顾磊以及这里的一切!

左茜,只有左茜是姚雁彦当时唯一可以袒露伤口的人。

姚雁彦说:“真没想到他会那么绝决,他就不怕他走后,我从楼上跳下去。”

左茜说:“他,他早把你看透了,你就不是个偏激的人!算了,这种人渣,早分早好,没有班薇薇还会有李薇薇,王薇薇,让他跟那些贱人偎偎去吧!”

左茜陪着姚雁彦找房搬完家,就建议她去溪澜宾馆前厅部工作。

姚雁彦说:“我没在饭店干过,行吗?”

左茜说,“行,少说话,看两天就会了。再说我和人事部经理关系好,我介绍你,她绝对关照。”

姚雁彦在溪澜宾馆前厅部文秘岗位干了一年就做了领班,两年后升到主管。

顾磊的离弃对姚雁彦的打击是粉碎性的,它让姚雁彦的性格及对男人的看法彻底翻转。

姚雁彦不在相信贫贱的出身会有好男人。“一个男人穷到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计买什么衣服,吃什么菜省钱时,怎能挺直腰板昂着头做人。钱财可以,钱财可以让男人骄傲,可以滋养一颗高贵淡雅的灵魂!”姚雁彦的性格也变得冷漠,孤僻,事事设防,不爱说话了。只有在左茜面前才会无所顾忌,胡言乱语的疯说傻笑。

姚雁彦接触过几个有钱的男人后,变得更迷茫了,“个个都像个暴发户,像用铜钱堆砌的土财主,粗糙狂傲。”直到碰到鲍平建,姚雁彦的心活了。

“男人还有这款!”姚雁彦对左茜说。

“嘿,你莫不是爱上了?”左茜笑问。

“爱上,瞎说,我只是好奇。”姚雁彦也笑。

“好好把握,那可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裸钻!”左茜怪笑。

3

杨展开完晨会,回工程部跟三个主管安排完事情,喝口水,去卫生间抽了支烟,便坐电梯直接去了8018鲍平建办公室。

鲍平建听了杨展对晨会上客房部、餐饮部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说:“大功率的疏通机要买,4001房间过道顶棚可以先放一个小桶接水,但一定要掐算好时间,派人专门盯着,定时倒水,不要影响客人休息。洗碗机?先按你们的方法办。饭店经营了7年是该考虑重新装修改造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放放。你们先把东配楼的设备排查一下,水暖、空调、特别是牵扯到安全方面的门窗、电路等问题。尽快写一个报告给我,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不知为什么,杨展在鲍平建面前总感觉有些紧张,他和鲍平建在8018房间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额头冒着汗,手心有些潮。

杨展抹了抹额头,迟疑了一下,走进8016房间。杨展跟办公室两个女孩说笑着,往总办主任房间探探头,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杨展在找姚雁彦,姚雁彦最近总躲她,打电话不爱接,发短信不回,晨会上又一脸不屑,让他又气又急。

杨展和姚雁彦好了4年,他们的相识极具喜剧性。

那天,杨展下班开车回家,车刚使出宾馆,雨就下了起来,路上行人嘈杂,有的忙着撑伞,有的开始奔跑,有的急忙找地方躲避。杨展只好放慢速度行驶。

姚雁彦就是在那个时候闯进杨展眼帘的,一袭白裙,手举着紫色手包遮在头顶,脚步匆忙但不奔跑。雨刷来回摆动,雨雾中白裙女孩孤单凄凉。杨展透过挡风玻璃认出女孩是前厅部新来的文秘。

杨展把车停在姚雁彦身边,探身召唤:“上来,我送你!”姚雁彦楞了一下,拉门,坐进车里。“谢谢杨经理,我到地铁。”

“你住哪儿?顺路我送你。”

“不,我住西面,不顺路。”

“谁说不顺路,我也住西面。”杨展“扑哧”笑了。姚雁彦也笑了,但她还是坚持让杨展把车停在地铁车站旁边。

姚雁彦推开车门要下车时被杨展叫住,“嘿,拿着!”姚雁彦接过杨展递过的伞,心里一动。

姚雁彦下车走后,杨展哼着歌开车回家。

杨展对姚雁彦的感觉很特殊,以前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让他夜里睡不着,恨不得立马见到姚雁彦,哪怕不说话,只是见见。

杨展是本市人,大专毕业后到一家饭店当电工。没办法,大学毕业都不包分配,他一个学机电的大专生能在四星级饭店有个工作已经不错了。但杨展不甘心,他后来又考了音响师,空调本。十来年,水、电、音响、空调,他干了个遍,换了几家饭店,他从领班,主管,副经理,一直干到经理。工程部基本都是男人,他成天跟哥们混,28岁才着急婚事,经邻居介绍和一个名叫韩娟的卖服装的女孩认识,很快结婚生子完成人生大事。

第二天姚雁彦去杨展办公室还伞,杨展的表现让姚雁彦偷笑,“哼,这样一个大男人竟会紧张!”杨展真诚爽快,不胖不瘦,体高,面白,不招女人讨厌;姚雁彦刚到溪澜饭店,孤单寂寞,一来二去俩人就好上了。

杨展坠入了情网。那一刻,哪怕是姚雁彦提出结婚,他也会和老婆离,娶姚雁彦。姚雁彦腰身纤细,肌肤像瓷一样白,眼睛里含着一汪水,水的深处藏着杨展未知的东西。杨展迷恋着姚雁彦的身体,像火焰燃烧,难以自制。

几个月以后,杨展才清醒了些,他发现姚雁彦并不那么爱他,姚雁彦爱有钱的男人。可爱如同吸鸦片,尝到了便不肯放弃,鸦片是否纯净,已不再重要,能抓到手就行。

杨展为了把姚雁彦抓在手,努力把自己装扮成有钱人,穿名牌,送礼物,带姚雁彦到大饭店吃饭。然而这一切都需要钱,杨展就拼命捞钱。为了给姚雁彦买一个碧玉手镯,杨展不惜向建材城郭老板借了六万块钱。

杨展知道姚雁彦在和她好的同时还和两个富商交往过,他们还为此争吵过,姚雁彦说:“我想结婚,想有个家!”杨展说:“谁反对你结婚了,但结婚你也找个像样的。找个胖老头?没脖子!”姚雁彦急了,“没脖子怎么了,没脖子,有钱!懂吗?有钱,有钱!”

杨展和姚雁彦打着闹着,走过四年多。姚雁彦做了鲍平建秘书后提出分手,杨展不同意,姚雁彦便采取冷战。

今天晨会姚雁彦光彩四射地步入六号会议室时,杨展又春心荡漾。可姚雁彦那一脸不屑的样子,实在叫人生气!杨展想着,掏出手机走到消防梯拐角给姚雁彦打电话。电话还真通了,杨展说:“我要见你,马上!”

姚雁彦说:“好,十分钟后,地下二层,我休息室见。”说完关了手机。

左茜抬起头问姚燕彦:“杨展?”

姚雁彦点头,“对!”

左茜坐直,两手撑着桌沿,又松开,把手放到桌面,手指敲着桌子说:“该了断了!”

姚雁彦起身说:“对,马上!”

左茜说:“按说,杨展人不错,就算有家室,也……”她晃着头,手在桌面上打着拍子,斜眼瞟着往门口走的姚雁彦说,“关键是您口味变了!”

“讨厌,你站在哪边?”姚雁彦奔过去,隔着桌子拍打左茜。

左茜笑着躲闪,“在你这边,在你这边!”

姚雁彦回到负二层休息室留着门等杨展。姚雁彦是有准备的,她断定,杨展在办公室找不到她,准会打手机找她,约她见面。她正好跟他彻底了断。

杨展阴着脸走进屋,坐到沙发上不说话。

姚雁彦关紧门,从桌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杨展说:“给,以后别再找我了!”

杨展推着纸袋,说:“什么意思?这,这是什么?”

姚雁彦说:“你送我的东西,项链,手镯……都在里面。”

杨展问:“你什么意思?”

姚雁彦说:“了断,从此互不相干!”

杨展站起身,“了断,五年的感情,我付出了多少?就这么简单?”

姚雁彦把纸袋扔回桌上说:“你想怎么样?”

杨展怒瞪双眼:“怎么样,说清楚,为什么要了断!嗯,你又看上谁了?哪个有钱的老头?”

姚雁彦没说话,双手抱肩,扭头瞟着房顶的一角。

杨展伸手拽姚雁彦,“说啊!”

姚雁彦甩开杨展的手,“跟钱没关系!”

杨展斜一眼姚雁彦,“没关系,能跟钱没关系?我还不了解你,拜金女!”

姚雁彦愤怒,“你到底想干嘛?难道你找我就是要侮辱我!”

“我,算了,我不想谈了!”杨展转身要走,姚雁彦拉住他,“哎,把这个拿走。”

杨展推开纸袋,“先放着,我得赶紧去一趟建材城!”开门离去。

“又去建材城,早晚出事。”姚雁彦嘟囔着坐在椅子上。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姚雁彦了,她早看出了杨展捞钱的猫腻,之所以不点破,一是怕杨展难堪,二是怕将来出事牵扯到自己。

杨展离开姚雁彦急忙往建材城赶,他要赶快进一台疏通机解决6012的问题。

4

姚雁彦刚要进办公室,手机响了。姚雁彦看电话是左茜打的,便往回走,走到楼道拐角接电话。

左茜说:“谈完了?”

姚雁彦回:“谈完了。”

左茜问:“真的了断了,杨展没闹?”

姚雁彦回:“嗯。”

姚雁彦说:“那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一个客户刚来电话,要我给他外甥介绍一个女朋友。他外甥,富二代,青年才俊,见个面吧,我一会儿把照片发你……”

“不,不,你别发我,我不见!”

“怎么了?不是了断了吗?还是又钓上一个?”

“没有,见面再说。”

“那好,见面再说。不过我要马上出去,约一个客户吃饭,下午可能回不来。明天吧,明天你跟我说清楚!”

“诶呀,你走吧,我一上午还没去办公室照面呢!”

“好,好,你赶紧照面,我走了!”

姚雁彦进了办公室,看见古粉宁向她使眼色,古粉宁指指里屋总办主任室说:“主任找你。”

姚雁彦走进里屋,总办主任递给她一叠材料说:“鲍总让你整理一下,写个概要,尽快交给他。”

“好,我这就弄。”姚雁彦拿着材料从总办主任室出来坐到自己桌前打开电脑,古粉宁跟过去小声说:“雁姐姐,鲍总刚才来了,好像找你。”

姚雁彦说:“谢谢啊,我先整理文件,整理完去见他。”

“诶哟,还整理什么,你看几点了,吃饭去吧!”古粉宁摇着姚雁彦。

姚雁彦抬头看看表,说:“十一点四十,好,先吃饭去!”关了电脑,起身和古粉宁往外走。

姚雁彦和古粉宁在职工餐厅吃完饭,谎称自己头疼,躲到负二层小屋睡了一会儿,便回到办公室整理材料,近四点钟才把材料整理完,随后她拿着材料走进鲍平建办公室,见鲍平建和林义辉聊的正欢,冲他俩笑笑,把材料放到鲍平建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姚燕彦关门离去的那一刻鲍平建楞了一下。只一天时间,鲍平建对姚雁彦的看法便有了飞速发展,他原本想等等,等姚雁彦找他谈昨晚的事,哭着要他负责;或精明些,换一种姿态,跟他说很爱他,可以不要婚姻,只要保持关系就行;或更精明些,什么都不提,只是往他身边凑,暗示他眼前这个安静美丽的女人已经是他的人了。然而他白等了一天。

鲍平建迷惑了,这个女孩还真独特。他甚至怀疑,姚雁彦平日就是晨会时走进6号会议的样子。他那时心里一震是爱上了她。“不管爱不爱,昔日的一切已经了断,这个女孩可以交往。”鲍平建想着拿过手机。

姚雁彦微蹙眉头,攥着手机往职工餐厅走时,鲍平建发来短信:六点在车库等我,我们去外面吃饭。姚雁彦笑了,扭头往回走,一下撞到林义辉身上。“嘿,姚秘书,捡元宝了?”林义辉急往后退,扶住姚雁彦。

“啊,林经理,我电脑没关。您怎么,在这吃?”姚雁彦有些尴尬。

“嗨,我今晚总值!没关就没关呗,先吃饭。”

“不了,关上放心!”

姚雁彦走到电梯厅,两部电梯都在上行,她看看后面没人,拐到消防梯,走去负二层。

姚雁彦回到小屋,洗漱化妆,把盘在脑后的长发散开,换上一件黑色低领无袖背心,一条白色亚麻长裙,一双白色平跟皮鞋,在穿衣镜前反复照。姚雁彦一米六七身高,一百零三体重,这样打扮使她显得冰肌玉骨淡雅飘逸。姚雁彦在穿衣镜前挤眉弄转眼照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满意,拿了包,锁好门,去了停车场。

鲍平建坐在车里,看见姚雁彦走进车场,颤了一下:叶溪,姚雁彦太像年轻时的叶溪了!脸上掠过凄凉。

鲍平建定的包间不大,很有情调。红木家具,错落有致的圆形琉璃吊灯,靠北的一面墙,整扇日式大玻璃窗与庭院相连,此时夕阳刚好,草木、奇石、流水,泛着橘光。

鲍平建和姚雁彦临窗而坐,边吃边聊。姚雁彦讲她小时候,讲她赤着脚在海边沙滩上奔跑,讲她读过的书和书中的人物。鲍平建谈他的家庭,谈他在监狱的经历。

经过昨晚,鲍平建在姚雁彦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姚雁彦成了至今为止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鲍平建太需要出口了,一旦开了点缝,即使他想憋着,也会情不自禁地倾诉。他不想在姚雁彦面前一览无余,他想刹车,但有些刹不住。

鲍平建起身开灯,屋里变得明亮,灯光在红木茶几、桌椅、盆景上流过,汇入庭院的夜色。鲍平建开始和姚雁彦谈文学。

姚雁彦惊讶:“你读过那么多书?”

鲍平建说:“我喜欢文学,年轻时一个朋友家里有很多书,就经常借来读。”

姚雁彦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鲍平建说的朋友是叶溪,但鲍平建不提,她也不问,好像她从未知道还有叶溪这个女人。这让鲍平建舒服。

鲍平建没喝酒,今晚不能让姚雁彦开车,他要亲自接送身边这个女人。

吃过饭,鲍平建开车回溪澜宾馆。三十分钟后车进入溪澜宾馆西门,绕过喷泉花园直接停在宾馆主楼后门。鲍平建对姚雁彦说:“我去负一层停车,早点休息,明天见!”

姚雁彦眼睛湿了,这是鲍平建的方式,鲍平建表明了态度!

这个夜晚对鲍平建和姚雁彦都是一个不眠夜。俩人都是人精,不用直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明白今晚这个饭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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