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鲍平建昨夜没睡好,夜里总是做梦。梦里全是过去的人,过去的街景,过去的摆设,他带着小伙伴们上房、爬树,被大人们追得满大街跑……忽然身后只剩下一人,仔细一看是叶溪。爸妈追过来,叶溪就围着他转,转着转着刮来一阵狂风,铺天盖地的树叶、沙石向他扑来,他挥舞着手臂阻挡……风住了,眼前一片荒芜,叶溪,爸妈都不知去向。
“叶溪!叶溪!”鲍平建叫喊着从梦中惊醒,屋内晨光微现。鲍平建无心再睡,翻身起床,洗漱完,换上运动服去跑步。
自从姚燕彦搬到莱茵国际以后他的跑步路线便做了变更,由出宾馆大门往西跑改成往东跑,跑到莱茵国际再往回跑。
今天鲍平建出来早,跑到莱茵国际大门口时才六点半。鲍平建想姚燕彦这时候也该出来了,便停下来在旁边的树下做操。
姚燕彦走出小区大门时看到鲍平建在树下扭腰,心里一惊,定了定神走过去。“找我?”姚燕彦问鲍平建。
“起早了,跑到这想等等你,走吧!”鲍平建向姚燕彦一歪头。
“好!”姚燕彦跟着鲍平建往前走,心里仍在迷惑:莫不是昨晚和叶溪旧情复发,来跟我提分手的?于是试探着说:“我昨晚去多功能厅跳舞了,左茜她们都去了。”
“嗯,舞会怎么样?”鲍平建问。
“还行,左茜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姚燕彦说。
“父亲最近要做手术,我有点忙不过来。”鲍平建说。
姚燕彦感到鲍平建在掩饰,心里不爽,成心说:“我想去探望你父亲。”
鲍平建说:“以后吧!”
姚燕彦突然来了气,心说:以后?那就是不想把我介绍给你家人,就是想给叶溪留着位置!但她不敢发火,只是说:“我今天下午想去帝豪大厦转转,老家的同学让我帮她买条裙子。”
鲍平建说:“去吧,有事我打你手机。”
姚燕彦吃过中饭,休息了一会儿,打车去了大华建材城。姚燕彦对大华建材城并不陌生,她刚和杨展好的时候,杨展带她去过几次,郭老板还请他们吃过几次饭。后来她反感郭老板吃饭时讲那些低俗的笑话以及看她时的眼神,就不再跟杨展去了。
出租车停在大华建材城正门,姚燕彦付了钱,下车,走进建材城。
这里变化不大,可能是中午的缘故,人较少,有些冷清。姚燕彦挨着门店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边转边往郭老板的地界走。姚燕彦走到建材城东面第一个岔口要往南拐的时候发现郭老板正站在过道里和一个女人说话,她立即往北拐往前走,走过几个店铺,进了一个卖洁具的店铺。姚燕彦发现店里的女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便站在门口一边假装看面盆,一边探头往南看。
此刻郭老板正背对着姚燕彦和叶溪谈话,姚燕彦正好看到叶溪的正脸。姚燕彦看清了,那个女人就是叶溪,虽然头发盘了起来但衣服还是昨天那身,黑色高领背心,驼色碎花长裙。
姚燕彦确认了女人是叶溪就不想再过去了。以她对郭老板的了解,郭老板对叶溪另有所图,说不准已经得手。这很可能是叶溪自愿上钩,要不凭叶溪的长相、气质,怎么会在郭老板这儿卖灯具哪?
人总是以自己的观念揣测别人,自负的女人更是如此,自己喜欢吃鱼,便觉得天下女人都爱闻腥味。姚燕彦瞬间为叶溪做了定位,掏出手机为她留了影,然后走出洁具店,往北走往西拐出建材城正门。
姚燕彦站在建材城正门环顾左右寻找出租车时,瞟见了蓝光影院砖红色的尖顶,心中泛起微澜。她跟鲍平建好了这么长时间,鲍平建除了带她出去吃过两顿饭,去帝豪大厦买了两套衣服,再没有去过其它地方。在这点上鲍平建真不如杨展,杨展光陪她看电影的次数就数不清,只这个蓝光影院他们就来过很多次。
微澜过后便是悲凉,姚燕彦被那种悲凉笼罩不想回溪澜宾馆。
出租车司机有些暗喜:身边这个时髦女人总是犹豫,一会儿说去溪澜宾馆,一会儿说去西山公园,一会儿又说回蓝光影院,车在路上已经转了40分钟,再这样转下去,这趟活可就……正在出租车司机盘算时,姚燕彦有了决定:“去帝豪大厦!”
姚燕彦像一个孤魂在帝豪大厦游荡,从一层飘到四层,飘进了依然咖啡屋。姚燕彦感觉很累,在大玻璃窗前坐了下来,要了杯咖啡慢慢品尝。裹着咖啡香甜的水雾从杯口慢慢升腾熏湿了姚燕彦的睫毛,她流下泪来。
姚燕彦感到凄凉,自从来到北京她每次逛街都有人陪伴,从未像今天这样孤单一人。她把脸转向窗外,眼光漫过一个个人头,看过一座座高楼,一间间店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些繁华与喧闹和她毫无关系。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多年,可她什么都没得到。她努力了,拼争了,可除了几段残碎的感情,一间别人替她租的房屋,她一无所获。她有过恋人,有过情人,还有闺蜜。可谁真正了解过她哪?连左茜都觉得她拜金,觉得她嫁男人的标准除了钱没有其它。可她是一个有品位的女人,渴望真爱,心底里藏着一团火!
聪明的女人内心都留有一块不向任何人开启的密境,在那里她们的灵魂一丝不挂,自由遨游。姚燕彦现在就是如此,尽管身处繁华的帝豪大厦,她依然把自己蜷了进去,自我审视。她爱鲍平建,鲍平建的冷峻沉稳让她欣赏,鲍平建的眼神、微笑、以及笑时嘴角上翘的弧度都使她着迷,所以她才能忍鲍平建,才对叶溪……
姚燕彦走出帝豪大厦时街上的灯已经亮了。刚下班的人,购物的人,寻地方就餐的人,举着烤串、粘玉米、糖葫芦边吃边逛的男女,把街面装点得繁杂热闹。
姚燕彦绕过这些热闹,站到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上溪澜宾馆!”姚燕彦钻进黄色的现代车。
出租车司机哼着歌往前行驶,姚燕彦闭目思索,车开到半路,姚燕彦改了主意:“师傅,前面路口掉头,去电机厂宿舍对面的教工楼。”
“不去溪澜宾馆了?”出租车司机有点莫名其妙。
“不去了!”姚燕彦回答。
“好嘞!”司机答应完开始并道。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教工楼小区大门口,姚燕彦交了车钱,攥着手机走出出租车。姚燕彦上次接鲍平建的时候对小区印象较深,她还清楚的记得叶溪住的那栋楼在大门左边,但具体是哪栋楼,她有些模糊。姚燕彦四下张望了一下,打开手机翻找上次鲍平建发给她的地址。
姚燕彦进了小区往左拐,按照手机上的地址仰着脖子寻找。小区的光线很好,楼侧面墙体上的编号清晰可辨。“5号,4号……”姚燕彦走着,数着。对,3号楼在最里面,叶溪家就在3号楼最西面的那个单元!姚燕彦快步走向3号楼。叶溪!姚燕彦在拐向3号楼的那一刻发现叶溪正和一个男人从她家楼门口往楼侧面走,她立刻停下脚步等叶溪和那个男人的身影移进楼侧的墙体时才快步走向叶溪住的楼门。
姚燕彦躲在树丛后面,看清了叶溪和那个男人。他们好像很熟,在为什么事争吵,但都极力地压着声音,唯恐别人听到。姚燕彦伸直了耳朵也没听到一丝半语,只好拿出手机选了个最好的角度拍照。
曹伟力和叶溪争吵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直跟着他走到小区门口,看着他钻进夏利,开车走远。
开夏利,莫不是开黑车的?姚燕彦脸上露出不屑。
2
两天以后郭老板派人把杨展他们采购的器件送到了溪澜宾馆。
老马站在库房门口拨打工程部办公室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他又拨打杨展手机。
杨展正在中水机房看电工维修水泵,接完电话对身边的田智斌和苟主管说:“材料来了,你们两去采购部帮忙验货,验完就领出来,东配楼急着用。”田智斌和苟主管答应完离去,杨展又给工程部库管赵姐打电话,杨展说:“赵姐,你一会儿去采购部把新进的材料领了,办完入库手续就让田智斌他们领走。”
杨展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是姚燕彦打来的,皱了下眉头转身往门外走。
姚燕彦问:“你在哪儿?”
杨展说:“在负二,说吧,没人!”
姚燕彦说:“下班我请你吃饭。”
杨展笑,“你请我?开天辟地!”
姚燕彦说:“没开玩笑,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六点在伊依小店,我等你。”
姚燕彦不等杨展说话挂了手机,她对杨展很了解,杨展肯定会去,而且还会如她所愿让她套出她想要的东西。
伊依小店在溪澜宾馆西面的一条小胡同里,位置隐蔽,很有情调。小店虽然不大,但清雅干净,饭菜价格不贵,所以姚燕彦和杨展以前经常光顾。
杨展走进伊依小店时姚燕彦正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冲他微笑,杨展不悦的心情便好了起来。杨展绕过木格矮墙走到那个桌位,坐在姚燕彦对面,问:“什么秘密?非要跑到这个地方说。”
姚燕彦说:“关于你的,先点菜,我们慢慢聊。”说着喊过身穿红棕色棉布唐装的女孩点菜。
两个仿古陶罐装着的啤酒,三只同色陶瓷小盘盛着的精致小菜很快端了上来,姚燕彦把两个陶瓷酒杯斟满,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夹一块瓜条放到嘴里嚼着。
一直看着姚燕彦的杨展憋不住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说:“说吧,什么秘密?”
姚燕彦犹豫了一下说:“唉,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可又忍不住总想提醒你。你……你别再跟你那个姐来往了。”
杨展问:“为什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姚燕彦不等杨展开口接着说,“她和你来往的同时还和别的男人勾搭!”
“不可能!”杨展说。
“真的,是我亲眼所见。”姚燕彦看杨展盯着她不说话,拿起手机翻找出昨晚拍的照片举给杨展看,“嗯,我昨晚出去办事,撞见一男一女在……我一下认出那女的是你那个姐,立马拍了两张照片。”
杨展夺过手机,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嗨,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恐吓她的那个人。”
“他为什么恐吓她?”姚燕彦问。
“嗯,”杨展感到说漏了嘴,想了一下说,“那个男人怕她把以前的一些事情告诉她以前的男友。”
“啊,”姚燕彦抿了一口酒,琢磨着说,“这么巧,就让你碰到了?会不会是瞎编的,她和那个男人在演戏,目的是想接近你。”
杨展笑了,“接近我干吗?”
“嘿,拉你上钩,坑你钱,现在这种事多了!”姚燕彦盯着杨展说。
“你,你怎么会……嗨,她不是那种人!”杨展说完看姚燕彦不解的样子,说:“我和她细聊过,她恨死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是她男友的哥们,她男友入狱后,那个男人乘她酒醉时强暴了她,还用拍下的不雅照恐吓她。”
“这么离奇,像小说里写的。”姚燕彦看了杨展一眼,问:“你就信了?”
杨展点了下头:“嗯。”
“那你没帮她,凭你的性格应该替她去教训那个男人。”姚燕彦假装醋意,笑着问。
“她不让,她怀疑17年前她男友入狱就是那个男人陷害的。”杨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夹了一片腊肉吃着。
“啊,真像一本小说,你这个姐的经历可……”姚燕彦端起酒杯喝光杯里的酒,心想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我想要的,应该奖励自己一杯!
杨展给姚燕彦把酒杯倒满,说:“是啊,她受了很多磨难,人还是那么善良……所以我很敬重她,欣赏她!”
这个夜晚,杨展和姚燕彦都很尽兴。
月上枝头时,杨展和姚燕彦相互搀扶着走出伊依小店。他们走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姚燕彦在莱茵国际下了车,车继续往前开,三十多分钟后,车驶进金隅蓝湾小区,停在一栋灰色楼房前,杨展掏出皮夹付了车钱,下车走进楼门。
杨展回到家,妻儿已经熟睡,他脱去衣服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杨展赶紧起床,推开厨房门看到老婆韩娟在做早饭,便去卫生间洗漱。
杨展站在面盆前刷牙,想起昨晚和姚燕彦说的有关叶溪的事情有些后悔。不应该啊,叶溪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应该为她保守秘密才是,可我......杨展盯着镜子里满嘴白沫的自己,朝镜子啐了口吐沫:傻瓜,一激动,嘴就没把门的!杨展胡乱的洗漱了一遍,走出卫生间,回卧室拿手机给姚燕彦打电话。
姚燕彦被手机铃声吵醒,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闭着眼接听,“嗯。”
“是我,昨天我和你说的事,别再和别人说了。”
“就这事?大早晨的把我吵醒。”
“这可不是小事,你记着,千万别说出去!”
“知道了!”姚燕彦挂了电话。
和别人说,我才不那么傻呢,这么好的信息,我要……姚燕彦仰身躺在床上盯着房顶想:这事要是让鲍平建知道,鲍平建就会特别愤怒去找曹伟力算账,同时也会无限愧疚,觉得叶溪所受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从而就会……不能,不能让鲍平建知道,但我可以用这些事要挟曹伟力,让他……姚燕彦脸上露出阴险的微笑。
在晨光中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脸上露出这种微笑,实在可怕。姚燕彦也感到了自己的可怕,她安慰自己:没办法,这都是命运逼的。再说我爱鲍平建,为爱所犯的罪恶,上帝都会原谅。但这些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左茜,左茜可以接受甚至纵使我拜金,那是因为对她没有丝毫损害。但是若让她看到了我的阴险歹毒,她就会远离我。
看来姚燕彦的善良还没彻底泯灭,她也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所以她才用阴险歹毒这四个字想自己。
3
姚燕彦是一个果断的人,有了计策便开始行动。鲍平建每天晚上都要去医院看父亲,没时间关注她,她正可以用这段时间行动。
姚燕彦用了两个晚上跟踪曹伟利,弄清了曹伟利的拉活规律。第三天中午姚燕彦去国美买了一部手机,一个号码卡,回来时在负二层电梯厅碰到杨展。杨展看姚燕彦挎着紫色皮包一副匆忙的样子问:“怎么了?这么急!”
姚燕彦说:“嗯,没事,刚回来!”说完拐向右面往小屋去的甬道。
“刚回来,大中午的?”杨展望着姚燕彦的背影纳闷。
姚燕彦回到小屋,关紧门,把皮包扔到床上,拿起凉杯倒水,手机响了。姚燕彦放下凉杯赶紧接电话。
电话是左茜打的,左茜说:“你没去餐厅吃饭?”
姚燕彦说:“嗯,我在外面,在家乐福买东西。”
左茜说:“我说呢,怎么没看到你。诶,这两天忙什么哪?跟鲍老板粘乎上就忘了我了?”
姚燕彦说:“哪能啊,我下午去看你。”
左茜说:“来吧,我下午正好闲着。”
姚燕彦挂了电话,喝了两杯凉开水,坐到床边,从皮包里取出装手机的盒子。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在沙发上,找出号码卡装进新手机,按照说明书试了两遍后,把手机装进紫色皮包,然后起身把皮包放到矮柜上,觉得不妥又拿起来锁进柜子里。
姚燕彦把皮包锁进柜子后,走回床边看着床上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弯腰把说明书、耳机、等乱七八糟的接线又装回盒子,把盒子塞到床铺底下,躺到床上休息。
姚燕彦躺了一会儿还是无法使兴奋的大脑平静下来。她就是这样,骨子里似乎藏有争胜善斗的基因,平日淡雅沉静,一旦遇事便紧张兴奋,调动起全身的细胞,投入战斗。上小学时她学习很好但从不举手发言,可一旦老师提问她,她便兴奋的浑身战栗,瞬间集中所有智慧,回答的完美正确;工作后也是那样,什么事都不挣不抢低头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一旦别人干不好领导交给她办,她就会竭尽全力干得精彩;公开场合讲话、社会上与人交往都是如此,给人的感觉文雅沉稳侃侃而谈,实际上她内心很紧张。
姚燕彦也仔细地分析过自己,她觉得生活让她不得不温和、文静、适应别人;但孤傲、偏激、神经质、渴望出人头地,身体里滚动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是真正的她。姚燕彦在仔细地分析过自己后,有些悲哀,“唉,多亏了爹妈还给了我一个聪明的大脑。”聪明,是姚燕彦一直引以为骄傲的。
现在姚燕彦的大脑在不停地转,接下来她要走的每一步,会遇到什么问题,怎样应对。那些情景她已经在脑子里演绎过很多遍,可还是反复上演,无法抑制。她只好翻身下床,洗洗脸,化了个淡妆,去办公室。
古粉宁见姚燕彦进门,笑着说:“姚姐,鲍总找你。”
姚燕彦问:“什么时候?”
古粉宁还未说话,从里屋走出的总办主任说:“刚才,好像有急事,你过去看看。”
“好!”姚燕彦转身出门,去8018房间。
鲍平建正坐在老板台前看一份文件,听到敲门声,喊:“请进!”
姚燕彦推门进屋问:“你找我?”
鲍平建说:“嗯,吃中饭时没见你,你去?”
姚燕彦走近鲍平建说:“我去家乐福买了点东西,回来后睡了一会儿。”
鲍平建审视着姚燕彦问:“没什么事吧?”
姚燕彦笑笑,“没,就是有点累。”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去给鲍平建沏茶。
“嗯,这些日子是忙了些,接会,给邬总办那个展览,东配楼检修,一大堆事,各部门都……他们找不到我就麻烦你,”鲍平建望着姚燕彦的背影说,“你下午帮我给邬总送点东西,送完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姚燕彦沏好茶,端着杯子走回鲍平建身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倚着鲍平建身子问:“晚上还去医院?”
鲍平建揽住姚燕彦的腰说:“晚上谈父亲的事,他天天闹着出院,我们也怕他总在医院住会起疑心,想先接他出院回家住些日子,下月6号再去肿瘤医院做手术。
姚燕彦眼睛湿了,鲍平建第一次在办公室里这么对她,和她谈家里的事,她靠紧鲍平建,嘴贴了过去。
鲍平建猛地推开姚燕彦,瞄了眼房门,正襟危坐。姚燕彦捋了捋头发暗笑。鲍平建弯腰从老板台下面的柜门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姚燕彦说:“你现在就去,我给邬总打过电话了,他3点左右在办公室等你。”
邬总在海淀,姚燕彦给邬总送完东西就回了莱茵国际。
傍晚六点来钟是教工楼小区门口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大门两侧被卖东西的小摊及临时停放的横七竖八的各种车辆站满。曹伟力的夏利就隐没在那些车辆中,现在他正把车一点点往外挪。他刚看到叶溪走进小区,心安稳了,他要多拉几个活弥补这两天的损失。
此刻姚燕彦正坐在小区对面的味多美看着曹伟力。味多美与小区隔着一条小马路,店面不大,靠窗摆了几张桌子,主要经营蛋糕、面包、咖啡、西式糕点。
姚燕彦已经来了好一会儿,要了杯咖啡,边喝边观察马路对面。她看着叶溪走进小区,看着曹伟力把车挪出停在靠近小区大门的马路边上,便走出味多美走到马路对面假装打车。
曹伟力看到一个漂亮女人伸手打车赶紧从车窗中探出头喊:“去哪儿!”
姚燕彦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座说:“香山饭店。”
曹伟力瞄了姚燕彦一眼,说:“一百?”
姚燕彦脸上露出不屑,说:“行!”
车驶过闹区进入主路向西走了十多分钟右拐进入一条宽敞的大路,这是一条刚修建的两车道马路,中间的隔离带种着玫瑰、小叶黄杨,路两旁种着一片灌木。
“你认识叶溪吗?”姚燕彦突然问。
曹伟力一惊侧头看了姚燕彦一眼,没回话。
“还有鲍平建。”姚燕彦的声音冷静冰凉。
曹伟力颤了一下,还没回话。
“你强暴过叶溪。”
“你!”曹伟力的手在颤。
“还给她拍了照,用照片恐吓她,17年前你还做过对不起鲍平建的事!”姚燕彦的语速越来越急不容曹伟力有一点思索。
“吱-----嘎”车停到路边,曹伟力盯着姚燕彦问:“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能说出这些,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已经了如指掌。”姚燕彦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看着曹伟力。
“你,你想干什么?”曹伟力问。
姚燕彦收回目光,“想跟你谈谈。”
曹伟力被姚燕彦的气势镇住了,缩头团在椅子上不出声,他在飞速思考,身边这个女人是谁,她知道我这么多,我对她却一无所知,看样子她是有备而来,她想干什么?她……”
“走吧,我们找地方谈谈,你也听听我的来意。”声音大而坚决。
十多分钟后曹伟力和姚燕彦走进西山脚下的一个小饭馆,姚燕彦要了一个包间。
“我姓姚,是鲍平建的秘书,”姚燕彦眼睛看着别处首先开口,“还是他的现女友。我几乎了解他的一切,特别是他和叶溪的过去以及他们的感情,”姚燕彦收回眼光,“所以我不希望他见到叶溪,更不希望叶溪告诉他你所做过的事情。”姚燕彦说到此看向曹伟力,“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是,是!”眼睛一直跟着姚燕彦转的曹伟力终于松了口气,死灰似的脸色有了些活气。
“所有你要帮我做件事,也是帮你。”姚燕彦盯着曹伟力说。
“什么事?”曹伟力问。
“跟鲍平建说,你发现叶溪不是好女人,她跟很多男人有染。”姚燕彦看曹伟力半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她,解释道:“鲍平建一直把你当成他最忠诚的哥们,说你拉车时看到叶溪跟个男人走进饭店,你为了他跟踪叶溪合乎情理。”
“太唐突了,”曹伟力说,“就这么去跟鲍平建讲,凭鲍平建的智商他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吗?”
“当然,不能这么去说,要找机会,有证据,做的自然巧妙。这些我会安排。”姚燕彦递给曹伟力一张纸片,“你记我一个手机号,加我微信,我把证据发你,剩下的等我电话。”
曹伟力拿过纸片说:“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姚燕彦说:“你没有考虑的余地,你要不干,我就把你的事告诉鲍平建,赢得他的好感,或许我还有拴住鲍平建的机会。”
“你!”曹伟力眼露凶光。
“哼哼”姚燕彦笑笑,说:“别动歪心思,我既然来,就留了后手。你应该懂得。”
曹伟力快崩溃了,并不是干这件事有多大风险,干这件事对他利大于弊;主要是姚燕彦的气势,让他有一种被人掐着脖子强喝水的屈辱与无奈。但又能怎么样呢?被人掐着脖子喝水总比丢了命好。
4
第二天早上姚燕彦倚在三层的铁艺环廊上,边低头看书,边等左茜。林义辉走过来搭话:“姚秘书,看什么书哪?这么入迷。”
“啊,林经理,一本小说。”姚燕彦抬起头合上手中的书。
“小说啊,我还以为谁的人生鸡汤哪!”林义辉笑道,“走吧,快到点了。”
姚燕彦说:“你先走,我等会儿左茜。”
手中拿着文件夹,低头上楼的左茜听到姚燕彦的声音抬头冲林义辉摆摆手,林义辉会意,笑着离去。左茜悄悄走到姚燕彦身边,假着嗓子问:“等我干吗?”
“诶呀妈!”姚燕彦叫道,“吓死我了。”
“哼哼,害怕了吧?”左茜搂住姚燕彦,“说,昨天干吗放我鸽子?”
姚燕彦小声回答:“昨天我刚想去看你,被鲍老板叫住让我去给邬总送东西。这不大清早就向你请罪来了。”
“唉,鲍老板派你俺不敢怪罪。得,免了!”左茜说笑着挎起姚燕彦胳膊往6号会议室走。
开完晨会,鲍平建对姚燕彦说:“十点半你送我去一趟润泽大厦,我去那儿会一个朋友。”姚燕彦回:“好,到时间我提醒你。”
十一点八分姚燕彦把鲍平建送到润泽大厦门口,鲍平建说:“你自便吧,两个小时后接我。”
姚燕彦说:“好,我正想去医院开点药呢。”
鲍平建看着姚燕彦问:“怎么,不舒服?”
姚燕彦说:“没事,就是嗓子有点疼。”
鲍平建说:“你去吧,别着急,不行我打车回去。”
姚燕彦坐在京泰医院的候诊大厅用新买的那部手机给曹伟力打电话,姚燕彦说:“一个小时以后你在润泽大厦门口等,他让我两小时后接他,我去不了。”说完挂了电话。
姚燕彦让医生开了些双黄连口服液、银黄颗粒等中成药,到药房取了药,去开车。姚燕彦把一塑料袋药扔到副驾座上开车驶出医院,驶回润泽大厦。
润泽大厦是一座U字型建筑,左右两边底层是餐饮和高档商铺。姚燕彦坐在润泽大厦一层肯德基的一个临窗的座位上注视着润泽大厦出口,她看到鲍平建走出来便拨打他的手机。姚燕彦说:“我正往你那儿赶,有点堵车,你别着急。”
鲍平建说:“没事,你慢点开。”
鲍平建收了电话四处观望,忽听右前方有人喊他,仔细一看是曹伟力,曹伟力从夏利车上下来正朝他走。
曹伟力走到鲍平建身边问:“大哥,你这是?”
鲍平建说:“我刚会了一个朋友,正等车来接我。你怎么到这儿趴活来了?”
曹伟力说:“嘿嘿,我刚送完一个去天外天吃饭的客人,就趴这儿了,省着回去放空车。”曹伟力说完回头看看问:“大哥,您那车还没来?”
鲍平建说:“没,刚才电话说路上有点堵。
“那我送您!”曹伟力挠着头笑着说,“就是……我的车破,怕大哥嫌弃。”
鲍平建笑了,“你小子,走,送我回宾馆!”
“好嘞!”曹伟力颠颠的跑去开车。
坐在肯德基窗前的姚燕彦看到曹伟力开着车离去脸上爬上笑容,起身走到服务台点了份香辣鸡柳饭慢慢吃着。
曹伟力显得很兴奋,边开车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跟鲍平建说着,曹伟力说:“大哥,我好长时间没见您了,记得上次见您还是三年前,你回去看伯父在小区门口碰到我,劝我去二平哪儿干。这时间一晃就……”
一直听曹伟力唠叨的鲍平建问:“上次见面你还记的?”
“记得,过去那些哥们走的走,散的散,只剩您这么一个大哥了,我总是想您。诶,大哥,叶溪回来了!”曹伟力看看鲍平建说,“你说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溪还是那么漂亮!”曹伟力顿了一下又说:“唉,就是人变了!也是,她跟着蒋毅那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能不变吗?”
“她怎么变了?”鲍平建问。
“唉,一言难尽,我那天在大江南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曹伟力说到半截住了嘴,看着鲍平建,鲍平建脸色阴沉,曹伟力现出害怕,“嗯,嗯,和一个男人很亲密。”
鲍平建问:“你吃饭了吗?”
“没。”曹伟力摇头。
“那好,我们去春再来喝酒。”
“好,好,我陪大哥。”
曹伟力和鲍平建在春再来喝了一个多小时,便散了。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酒喝的并不痛快,但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5
姚燕彦在鲍平建和曹伟力刚走进春再来酒馆的时候给鲍平建打过一个电话询问他在哪儿,说自己已经到了润泽大厦可是找不到他。鲍平建说:“你回去吧,我碰见一个朋友,聊会儿天,聊完打车回宾馆。”
鲍平建和曹伟力喝完酒从春再来酒馆出来,曹伟力给鲍平建打了一辆出租车,扶鲍平建上车后,大着舌头叮嘱司机把鲍平建送到溪澜宾馆。
鲍平建闭眼坐在副驾座上心情极不平静,他不肯相信叶溪会变成曹伟力说的那样,可当曹伟力拿出手机让他看那些照片时,他就不得不信了。特别是杨展握住叶溪的手和叶溪倾诉时的那张照片,鲍平静看到时脸色突变,他问曹伟力:“你从哪儿弄到的?”曹伟力说:“我那天送个人去建材城,在建材城东门停车时恍惚看到叶溪挽着一个男人走了过去,我想不会啊,叶溪在深圳,难道回来了?可那个男人不像蒋毅,我就想不行,得仔细看看,我就跟踪他们……跟他们进了旁边的大江南饭庄躲在柱子后面观察,我看到……嘿嘿,就拍了这张照片。”
鲍平建信曹伟力,因为当年曹伟力为了效忠他就经常这么干,监视别的兄弟,回来向他打小报告;跟踪和他们对立的团伙,给他提供情报。“多亏了曹伟力,否则自己还拿叶溪当宝贝,哪能想到她和自己的下属有私情呢。”鲍平建想到这就不想回宾馆了,他怕见到姚燕彦,怕一激动又和她倾诉。他以前向姚燕彦袒露过对叶溪的真情,可叶溪竟是这样的女人,太丢脸了!这件事一定要憋在心里不能跟姚燕彦讲。于是鲍平建让司机改道去枫栌香郡的别墅。
枫栌香郡别墅区在西山脚下,十几座棕红色房顶灰白色墙体的三层小楼掩映在枫树、黄栌中。鲍平建的那幢小楼坐落在别墅区的东北角。司机把车开进小区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鲍平建付出租车司机钱时,管家老刘迎了出来,老刘扶着有些醉意的鲍平建走进别墅,走进餐厅。老刘按鲍平建的要求把酒菜给他准备好退了出去。鲍平建便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