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茶楼在河岸西街镜湖边上,三面环水,一面临街,很是清雅。
白璐和赵昀泽在漪澜茶楼门口见面后,一同去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临湖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几碟茶点,聊了起来。
刚开始二人说话都比较小心,相互试探了几句,便敞开了心扉。
白璐喝了一口茶,望向窗外的湖面说:“我不知道梁公子给你的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但他在那个时候见都不见我一眼,立马离开了青城,让我绝望得想到了死。在我站在楼顶上想一闭眼跳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梅素站在我家大门前,她没有进门,只是托李妈给我送了几块她亲手做的点心和一句话。李妈是那么跟我说的,梅小姐让我转告你,她想你。”
白璐说到此扭过头看着赵昀泽,“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在我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粒尘土都厌恶我时,我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那句话与我就是一片亮光。”
“明白,”赵昀泽的眼眶湿了,他感到喉咙被一股酸楚的东西堵住了,使劲往下咽了咽,才说出下面的话,“我明白你的感受,那片光亮让你觉得这世界还值得留恋。从此你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你不想让我见她,是怕她受到伤害。”
“是的,”白璐点点头说,“梅素不像我,痛急了,便肆意地发泄。她总是克制、忍耐,表面上平静如水,其实她心里凄风苦雨。唉!女人,一旦爱上,便坠入深渊。”
赵昀泽知道,白璐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她自己,于是劝道:“其实梁公子不像你想的那样,据他信上说,那天他刚走进家门便被父亲叫到了书房。他父亲让他看过报纸,便不容分说地让司机送他去了天津,三天后又安排他去了英国。他到天津的当晚就给你写过一封信,到了英国又给你写过几封,都没见回信。他在英国也遇到过几个女孩,但一交往便想起你。他说你就像一个魔鬼,一旦被你缠上便无法逃脱。”赵昀泽说到此笑了,“哼,魔鬼,梁公子可真会比喻!”
“他就那德行,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我怎么成了魔鬼了。”白璐脸上有了笑意,“不过,他跟你说给我写过信,应该不假,可我怎么一封都没接到呢?”
“也是,”赵昀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说,“是不是,信让别人接到了,没转给你?”
“应该不会吧,”白璐轻蹙眉头,“难道是李妈?”
“李妈,”赵昀泽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白璐问,“你家那个用人?”
“嗯,”白璐点了一下头,转转眼珠说,“算了,别光说我了。说说你,你和齐玥姗怎么那么快就走到一起了?”
“玥姗没跟你说?”
“说了,但我不相信,我想听你说。”
“好!”赵昀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向窗外开始讲述他刚到上海的那段经历。
原来赵昀泽看到梁公子给他写的梅素找不到了的那封信后,心急如焚,立刻去往火车站,想立即回青城。可赶到火车站没赶上当天的火车,他便低着头往回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下起暴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站在街上,仰头冲着天空叫喊。倾盆大雨砸到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后来有个男人走过去拽着他问:“先生,你怎么了?”他才看了男人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泥一脚水一脚地往前走。
那天,他回到家就病了,发烧三十八度九。
齐玥姗立即派人请来一名德国医生,医生看后说他得的是急性肺炎,开完药,打了针,便走了。他也就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一睁眼,他发现齐玥姗睡在他身边,心里一怔。随即齐玥姗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说,“你昨夜发烧三十九度二,我,我照顾了你一宿。”
“我,”他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齐玥珊,眼神疑惑地问,“我?”
“你,”齐玥姗娇羞地背过身子,“你忘了?昨夜你疯了似的,我,我都受不了了。”
一个多月以后,齐玥姗发现自己怀孕了。
“玥姗那人,你应该了解,”赵昀泽讲到此看着白璐说,“她做事从来不管不顾,她一发现怀孕,便向我摊牌,说孩子是我的,我应该负责,如果我不负责她就天天折腾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她就用手打自己的肚子。其实,我根本没想逃避责任。”
赵昀泽的眼眸变得迷茫,“我怎能不负责呢?即使那天夜里我是因为高烧糊涂,错把她当成了梅素,我对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还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可梅素怎么办?”赵昀泽转过脸,幽深的眼眸映满无奈,“梅素会怎么想?”
白璐已经被赵昀泽感动,她在心里把赵越泽和薛儒群比了好几个来回,觉得赵昀泽才像个男人。所以,她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劝慰赵昀泽,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赵昀泽的眼光变得柔和,他往椅背上一靠说:“齐玥姗刚怀孕时,反应很厉害,吃一点东西就吐,边吐边哭。我只好耐心地哄她,照顾她。就这样我在一边照顾玥姗,一边自责对不起梅素的纠结中度过了两个月。两个月以后我答应玥姗娶她。然后举行了婚礼。”
白璐待赵昀泽讲完,拿过茶壶把赵昀泽的茶盏倒满,说:“喝口水吧。”
“谢谢!”赵昀泽拿起茶盏喝茶。
“要不这样,”白璐喝了一口茶说,“我明天先跟梅素谈谈,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好,”赵昀泽放下茶盏,“那我听你回话。”说完,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白璐,“这是我的名片,你就打上面的电话。”
“青城纺织有限公司,”白璐接过名片看了看,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们不是昨天刚到吗?”
赵昀泽说:“是的,我和玥姗昨天下午刚到。但,玥姗前些日子已经托他堂哥把公司的手续办好了,还雇了几个人,租了办公室。我昨天下午已经过去看了看,还不错。接下来就是选址、建厂、进口设备。你知道吗?现在国内的纺织业很有发展空间。”
“啊,原来是这样。那,报馆呢?”白璐露出失望的表情,“你的那些主张,理想,就放弃了?”
“没有,我现在想换一种方式实现我的理想。你知道吗?白璐,”赵昀泽来了兴致,“我们国家为什么会受外国列强的欺负,就是因为落后,我国的工业……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走实业救国的道路,我想开一个在北方来说最先进的电织厂。”
“电织厂?”白璐问。
“对,就是用电动机器织布。”赵昀泽说,“玥姗大哥去年在上海就开了这样一家工厂,效益很好。我结婚有了囡囡后和父亲的关系好了很多,他听说我想回青城办厂很高兴,给了我一些钱。玥姗大哥和她堂哥也投了一些,就成立了这么一家公司。”
“啊,挺好。”白璐对赵昀泽讲的关于办工厂的事没兴趣,应付了几句后,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哟,都快一点了,我下午还约了一个朋友。”
赵昀泽听罢,便喊伙计结账,结了账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