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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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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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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玛花开幸福来》连载

第三章 戎边岁月

天边渐渐地泛起光亮,从涪江面上升腾起来的白色雾气遮住天空。雾气蒙蒙的天空上没有一块云彩了,只有涪江沿岸远处的山脉顶上,在日出以前,出现了一些耀眼的粉红色的小云片,渐渐那些小云片连结成一块块五彩斑斓的云彩。印在江面上,跃动着桔红的波光。慢慢地,太阳从富乐山顶上升起,散发出一缕缕轻柔的光芒,江面的雾气慢慢散去,空气中荡漾着润润的、湿滑滑的泥土气味。涪江在富阳城区接纳了安昌河,它是涪江水系中最大的一条支流。它的上游龙门山区常常下雨,奔腾而下的洪水在南山脚下,与涪江汇合,形成宽阔江面。涪江水清澈见底,与安昌河形成了一江两色壮丽的景观。早起的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叫唤着,呼朋唤友,婉转悠扬。

胡明军穿着运动服从家里出来,边走边活动,跨步跃上涪江河堤,跑起来。多年来,胡明军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顺着河堤跑步锻炼,七点过回家洗漱、吃过早饭,上班,成了他不变的规律。

河风徐徐吹拂,带着丝丝凉意,江岸垂柳随风摇曳。河堤上,人多了起来。打太极、练舞蹈、调嗓子,人们忙碌着自己的爱好。还有一些老人在广场里挥动鞭子,“噼叭噼叭”抽打着陀螺,回味童年的乐趣。满是皱纹的脸颊露出了幸福的童真。

胡明军停止奔跑脚步,开始慢步行走。汗水湿透了他的短发,顺着脸颊流淌,浸湿了衣衫。他麻利地脱掉,光着上身。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尊经过精心雕琢、打磨过的塑像,健壮、强劲。黝黑健康的肤色,上身呈倒三角形,肩宽、臂粗、胸凸,隆起的两大块胸肌,肩膀上的三角肌,胳膊上的二头肌和三头肌块块突鼓,看上去,像生铁般质感,坚硬而富有弹性,扁平的腹肌呈现出八块坚硬的肌肉。宽阔的背肌又像锻造出来的钢坯。粗壮遒劲的脖颈条条肌肉清晰明显,喉结高高突起。此时,你不得不惊叹于他那似鬼斧神造般的躯体了,竟然会有如此真实完美的男子汉的身躯,标准的军人体魄。虽已年近四十,却无月岁遗留的痕迹。

一股凉风吹来,胡明军感觉别样轻松、爽快,特别舒服。望着清澈的江水,脑子里回到了当年守边戎军的日子,每到夏季,下了哨和战友们光着屁股跳进河里,尽情畅游,累了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河边,全身心地融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尽情享受母亲的抚爱,那爱是无私的,博大的,是世间最真最纯的爱,阳光照在身上,身上那些水珠儿反射着,耀动着五色光芒,让人特别的惬意。

胡明军停下了脚步,双手摁在河堤石护栏,眼睛盯住安昌河对岸的南山,满眼翠绿,栋栋楼宇隐藏在葱绿的山峦里。他眼前出现了那茫茫的雪域高原,一年四季,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甚至连有生命的走兽飞禽都难以看见。他努力从记忆深处搜寻雪域从军路上的点点滴滴。思念如影随形,心绪如鼓似潮。那些宛如点点星光的往事,守望着他的高原岁月。

雪域高原——他的第二故乡,见证了他平实、艰辛而又充满激情的军旅跋涉。1990 年底,胡明军从温暖如春的成都远赴西藏边关,时逢高原最寒冷的季节。此刻,雪域大地摒弃了春与夏的矫饰、伪装,袒露着野性粗犷的原始面目,更显得寂静、空旷、寒苦。冰冷僵硬的青藏高原,舒展开无比壮美的情怀,带给人一阵阵莫名的激动与不安。直面荒芜旷野,感受它雄浑浩瀚的气魄,博大苍茫的高原在刹那间改变了他,而他却要用一生一世去体验它给予的惊喜与感动。

高原岁月荡涤着他的幼稚天真,雪域边关磨砺出他的朴实坚韧。他不仅仅是雪域边防的皈依者,而且还是一个被塑造者。十来年军旅岁月中,他没有任何豪言壮语,也没有动人心魄的经历,只有平凡的职业、单调的生活、孤寂的日子日夜塑造着他的人格,考验着他的意志和毅力。工作训练,孤星寒月,荒岭冰峰、皑皑白雪,走不完,量不尽的国土边界,这一量就是整整十年,三年前才回到圣地——拉萨,回到了布达,这就构成他戍边生活的全部。平日里,细细阅读战友们艰辛而又满怀希冀的生活,侧耳倾听戍边军人苦涩而又甜蜜的诉说,又是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和在枯燥生活中美好的享受。

夜静如水的时刻,他又情倾纸笔,把自己对戍边人至善至纯的情感融入一个个神奇的方块字。离开高原的日子,他的梦总在雪海深处的边关哨卡回旋,雪落的声音不停地在梦中回荡。他知道,一朵飘落的雪花便是一个动人的戍边军人的故事。片片飘雪组成首首优美的旋律。记忆深处,那段难忘的时光不断激荡着他的心胸。那时,在珠峰脚下的边防线上,同战友们一道巡边守界,时常为边民群众的热情所感动,使他们寂寞的戍边生活充满亲人般的温暖。多少个风雪交加的寒夜,簇拥着熊熊炉火,喝着藏族老阿妈刚打好的酥油茶,心存万分感激,巡逻途中的疲劳也一扫而光。主人翩翩起舞,优美的祝酒歌唱得战友们酒不醉人人自醉,纷纷醉倒在浓浓的藏汉情谊、军民鱼水深情之中。语言不通,无法与主人交谈,只能相互致以微笑。但战友们知道,对于一个能歌善舞、纯朴善良的民族来说,歌声与微笑就是倾心交流的最好语言。他还清晰地记得那静谧的边关之夜:依稀的犬吠、香浓的酥油茶、温暖的炉火、热情的藏胞……

面对边防的崇高,他无法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地道的俗人。行进于雪域边关路,他曾为婚姻家庭和成败得失而苦闷,为生命在高原上变得脆弱而懊恼。那年,他突然病倒在一个风雪山口上的巡逻线上。苏醒时,他躺在战友的怀里,那时新年的钟声正在高原大地回响。雪域的生命之舟轻悠悠的,对戍边军人的生命历程来说,生与死的悲欢离合都极为平常。在他十年的雪原戍边岁月中,数名战友离他远逝,悲壮地成为雪域边关上的一抔黄土,长眠在深情的泥土里,守卫着祖国的西南大门,永远护卫着祖国母亲的每一寸土地。他历经雪域高原的严峻考验,边防军人的肌体与精神呈现出强烈的对比:身体可以消逝,精神永不言败。对戍边军人的精神历程来说,雪域边关,也许是一条通往至高至美、通往生命之巅的重要途径。

“军人的价值在哪里?无怨无悔作奉献。”正如歌中所唱,一代代戍边军人为青藏高原、雪域边关奉献生也奉献死,奉献刹那也奉献永恒。悠远无限的雪域高原,以无所不包的丰富滋润了他的戍边岁月。今生无论走到哪里,生命的血管中都流淌着祖国伟大母亲的恩泽。未来日子,他都将是一个忠实的守望者。在回望高原的执着中,戍边的那些日子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他失落的心。走出了雪域高原,但高原却走不出他的心,正如它绝无仅有的海拔高度一样,永远雄踞于他的情感之巅。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业离开部队来到南平乡又是十年,2008年那场特大地震也过去整整十年了,十年浮华一世转瞬间,不知不觉中很多人或事早已物是人非,有些随着时光越走越远渐渐淡去,有些刻在记忆里不肯消褪。正如那场地震的阴影其实已经烙印在人们心灵深入,尽管只用了三年时间,一座新县城在北川拔地而起。但当试图忘记的时候,却感觉伤痛越来越深。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定会在不经意间渐渐淡去或慢慢消逝。

时间差不多了,胡明军抹了两把脸,将衣衫搭在肩上,疾步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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