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夏毅准备带学生去则普村进行实地考察。凌勇强拉住他的手真诚地说,夏教授,现在去则普村时间太紧。它是日昭乡最边远的一个村,还有很长一段山路没有修通,要步行。太晚了,住宿不方便,开车回来,山路崎岖很不安全。建议今天下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打早出发。另外,我让食堂提前为你们准备一些明天中午吃的干粮,大家不能饿肚子哦。凌勇强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胡明军也跟着劝说。夏毅想了想,答应了。凌勇强便吩咐赵永皓和胡明军将夏毅他们带去房间休息。两人点头答应,带着夏毅一行上了指挥部三楼。指挥部将一楼用作办公场所,二、三层楼改造成接待室,供来客临时住宿。房间是两室一厅,正好四张床铺,夏毅看了比较满意。
赵永皓和胡明军向夏毅他们告别,胡明军对他说,先休息一、两个小时,下午带大家去哈觉县城逛逛,看一看。夏毅爽快答应,连声感谢。
老爸,你们住在哪里?张杰走到胡明军身边,手臂搭在父亲的肩上,笑着问道,我跟你去看看如何?到时,也好给金铃妈妈报告。
胡明军指点着张杰的额头,嗔怪地说,臭小子,好像不让你去似的。我们平时住在村上,明天才可能去参观啊。周末住在指挥部另一个单元,走嘛,带你去参观参观。说着,抓住张杰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走进胡明军在指挥部的寝室,胡明军指着自己的床铺,告诉张杰,这就是你老爸住的地方。我们房间一共住了四个人,两个人一个寝室。
张杰看着父亲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和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床铺,又扫了一眼另一张很是零乱的床上,感慨地说,老爸,不愧为军人出身,这么多年了,军人的风格还是没变呀。
胡明军嘿嘿笑起来,难得听到儿子的表扬,我骄傲。懒得过去了,你就在老爸床上休息如何?
张杰打了一个哈欠说,老爸,您不睡会儿?您这张床有点窄,睡两人有些拥挤,难不成您愿意睡另一张床?
胡明军回答,杰儿,你一个人睡吧。我不困,我去客厅看会儿书,实在想睡,靠在沙发眯几分钟就行了。快睡吧,累了一上午。说罢,将儿子推在床上,自己拿起那本《静静的安昌河》向张杰晃了晃,朝外面走去。
张杰看着胡明军眼眶潮湿了,二十多年来,他的记忆里,从小,父母便外出打工,从没有感受到父母的关爱。十岁时,父亲因车祸而亡,母亲便远嫁他乡,从此就没有了音信。他与婆婆相依为命,可是不到一年时间,婆婆也离他而去,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金铃和胡明军收养了他。给了他一个家,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父母无私的疼爱。正是胡明军和金铃无私的奉献成就了他今天的辉煌。
胡明军关上房门,自己斜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那本书来。不到二十分钟,眼睛就如同涂上胶水,睁不开了,只好将书盖在脸上,呼呼睡着了。
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传进胡明军的耳朵,令他心境愉悦,他抬头向天上望去,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美丽的金丝鸟从空中飞过,漫山遍野的索玛花含苞欲放。远处一个人影从天上飞越而来,微风吹拂起她的衣带,飞舞摇曳。一只只金丝鸟跟在她身后,展翅翱翔。她们飞过的地方,索玛花迎风绽放,开出美丽的朵花。她飞到胡明军的身边,胡明军感觉她像一个人,像金铃,像阿依,却又都不全像,似像非像。她一下子拉起胡明军的手,胡明军不由自主地跟着飞起来,满山的索玛花立刻怒放,露出了幸福的笑脸。人们欢呼雀跃。
《小柏杨》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胡明军的梦境,他睁开眼睛,拿下脸上的书,眼睛盯住天花板,刚才的梦境还在脑子里回闪。他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掏出手机,一看,是夏毅的电话,赶紧摁起,问道,夏教授,你休息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夏毅回答,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胡明军答应了,叫醒张杰,下楼,等上夏毅他们,向哈觉县城步行而去。
黄昏的县城,街灯早亮起来,喧闹一天的小城开始夜间的繁华,色彩缤纷的灯饰把这座小城装扮得妖娆多姿。霓虹灯下,人行道旁随处可见匆匆赶路的身影;酒店商场到处都是休闲消遣的人群。胡明军带着夏毅他们在县城里一家餐馆个人出资,请他们吃顿便饭,喝了些酒,便回指挥部。
路过文化广场,传来节奏欢快,动人心弦的《快乐的哆嗦》旋律。一群年轻彝族男女和着这欢快、优美的旋律,唱起来,跳起来,舞蹈起来。他们不断地展示 “大字步”、“拐腿”、“荡裙”、“前摆脚” 等舞蹈动作,随着舞蹈不停地变换节奏、动律、力度、速度和幅度,加上上肢不停地甩手、下肢脚部连续划圆圈的基调动作,表现彝族人民新的精神面貌和欢乐情绪的舞蹈形象。展示出彝族人民像展翅高飞的雄鹰一样,翱翔在自由天空,舞蹈动作活泼、轻快、热情洋溢,富有青春活力,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因不受场地、人数的限制,非常适合广场跳。他们停下了脚步,观看起来,这简直就是饕餮大餐,一种美的享受。
几个人看了一曲又曲,好半天才离开。胡明军将夏毅他们送回寝室,告别离去。张杰走上来,扶住胡明军的手腕,对他说,老爸,走,我送你回寝室。
胡明军拒绝道,杰儿,你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则普村呢。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夏毅劝说道,明军书记,让杰儿送吧,喝了些酒,你一人走,我们也不放心。
老爸,走吧。张杰拉起胡明军就往外走。胡明军只得被动跟随他的脚步。
回到寝室,张杰将胡明军扶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视,调选到播放军事题材电视剧的频道,让他观看。自己走进厨房,接上热水,端出来。问清楚胡明军自用的毛巾,搓了一阵,拧干水,打开,摊在手上,笑眯眯地说:“老爸,来,我帮你擦擦脸。”
胡明军开心笑起来:“杰儿,你当我是小孩呀?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洗脸嘛,我自己来哦。”
张杰感慨地说:“老爸,别不好意思。当年,你和金铃妈妈,给我们洗得还少吗,今天,作儿子的给父亲洗洗有什么不妥么?”说着俯身,直接将毛巾盖到胡明军的脸上,细细地擦洗起来。
胡明军心中阵阵激动,他已经无话可说,也没法开口说。张杰替胡明军洗完脸,提起他的双手擦拭了好一阵,问清楚洗脚盆后,拿出来,将水倒进去。说:“老爸,来,我给你搓搓脚。”说着,蹲下身子,伸手来提胡明军的腿。
胡明军赶紧将腿伸到一边去,酒后的脸更加通红了,他固执地说:“杰儿,我脚臭,还是自己来吧。”
张杰嘿嘿笑起来:“老爸,您的脚臭,地球人都知道,用不着遮遮掩掩。现在提倡儿子给父母洗脚,您就不能给作儿子一次机会?老爸,快把脚伸过来。”
“杰儿……”胡明军哽咽了,眼睛湿润,泪花挂在眼角上,有些不知所措。
张杰起身,来到胡明军身边,半蹲着,抬起他的脚,三下五去二,挽起裤角,脱掉袜子,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张杰笑起来:“老爸,你的脚臭得真可以呀。”边说边将脚放进盆里,又提起另一只脚,脱下袜子,放进去。
胡明军提了提裤角,看着张杰,疼爱地说:“杰儿,你休息,我自己洗。”
张杰蹲下,抬头看了胡明军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真诚,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满满笑容,没有开口,默默将手放进盆内,细心地揉搓起来。
胡明军的脚痒痒的,酥酥的。心醉了,甜甜的,阵阵幸福的味道在心中流淌,泪花在眼眶旋转,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十多年来,自己和金铃的辛勤付出没有白费。
张杰搓完一只脚,放在盆子里,开始搓另一只脚,抬头问:“老爸,儿子这手法怎么样?不错吧?”
“手法不错,就是让老爸脸红啊!”胡明军感慨地说。在他的记忆中,好像还从未给自己的父母擦过脸,搓过手,更不要说洗脚了,心中升起股股惭愧。远远不如杰儿想得周全。父亲和岳父虽然已去世,没机会了,但是两位母亲在,得赶紧弥补这些年的过失。切不可出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尴尬局面。谢谢儿子,你给为父上了深动的一课。
张杰给胡明军洗完脚,擦去水滴,清洗一下自己的手,挨着胡明军陪坐在他身边,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张杰告诉父亲,自己这次陪夏教授考查结束后,就不回学校了,直接留下来,开始支教工作。过两天就去教体局报到。
胡明军问张杰打算在哪所学校支教。县城不论中学还是小学,条件肯定不错,师资也要强得多,乡镇学校条件就差了,但更需要老师。
张杰哈哈笑起来,老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去艰苦的乡镇。
胡明军竖起大拇指,称赞地说:“好儿子,没有看错你。杰儿,你尽可能申请到我们日昭乡来吧,到时,我们父子也好有个照映。可以不?”
张杰眨眨眼睛,戏噱地反问日昭乡是最艰苦的地方吗。
胡明军嘿嘿一笑,杰儿,不是最艰苦的地方就不邀请你这大学高材生了。张杰呵呵一笑,满口答应。
父子俩又闲聊了一阵,胡明军便催促张杰快回寝室,早些休息。
张杰点头答应,起身和胡明军告别,回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