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日 如莲的苍蝇
晌午时分,风从南边吹来,吹散桌上一半茶烟。
一只苍蝇飞过,我举拍欲拍,苍蝇却说出一些话来。
苍蝇说:我趁着光明赶路,你为何充满敌意?
我说:这和光明无关,这和光明里的肮脏有关。
苍蝇说:难道还有谁比一只苍蝇更能看透肮脏吗?
我说:这和看透无关,和肮脏的喜悦有关?
苍蝇说:由此看来,阁下并不怪罪肮脏,而只恨喜悦了?!
我说:很多东西并不肮脏,只是招来了苍蝇的喜悦后,就肮脏了。
苍蝇说:如此说来,苍蝇天然的喜悦,便是一切肮脏的原罪喽。
我说:世道如此!
我挥起拍子,苍蝇马上又说:阁下且慢,你看我孤影伶仃,看我踽踽而行,难道听不出我嗡嗡声里如莲的苦楚吗?
我说:你要到哪里去?
苍蝇说:我生于肮脏,却和你一样恨那些肮脏上的喜悦,为了逃脱那些每日忏悔的日子,我要飞去远方,找一片净土,得到那如莲的安静。
我说:你的净土在哪里?
苍蝇说:据说,穿过蝙蝠的黑夜,穿过蜘蛛的森林,在海的一角,有一片百花盛开的地方。
苍蝇飞过窗台,飞入它的阳光里去了。
想到一把凌空的拍子,便可以遇到一只向禅的苍蝇,心中也生出些如莲的喜悦。
又豁然想到,在海的一角,咸腥的风里,总躺着些腐腥的鱼尸,心中更生出些如莲的苦楚。
这世间的避无可避,皆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