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丽在卧室窗户前站着,两眼泪汪汪的,假装看着灿烂的阳光,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满眼都是钮俊柏英俊的形象,一副幽默的面容。
钮俊柏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头,两眼盯着天花板。乳白色的天花板上点缀着一些无名花朵,这些花朵到底叫什么名字,钮俊柏说不出来,但是,他猜想过许多回,终究没有确切的答案。
二人似乎闹得很僵,很久,没有谁肯先开口说话,房间里的空气也凝固了,令人窒息。虽然墙壁、玻璃隔音不错,外面汽车的笛声还是隐约可以听到,钮俊柏觉得这声音犹如破庙里狐狸凄厉的叫声。钮俊柏越来越觉得丁明丽现在有些忧郁,她会不会从这十四楼跳下去?想到这里,钮俊柏猛然从床上翻起来,本来是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嘎吱”一声,吓得丁明丽浑身哆嗦了一下。
钮俊柏走到丁明丽跟前,双手扳过她的双肩,面对着她说:“别闹了,好吗?”
“不是我闹,是你非得要我离开。”
“不是我非得要你离开,是局纪委找上门来,再继续下去,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们换一个地方住,别人不会知道的。”
“你还年轻,万一事情闹大了,你丈夫知道了,影响你的家庭和你的儿子。”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毕竟我干的是教育人的事,自己出了问题,怎么要求那帮老师?再说,组织上会处理我的。到那个时候,对家庭恐怕不好隐瞒了。”
“风言风语也正常,谁有证据呀?”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赌气归赌气,家庭不能散呀。”
“散了也不后悔,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唉,没办法。”
“人生只要过得快乐,也值得了,大不了你不干这个校长就是了。我又不图你钱。”
丁明丽只要快乐,不管家庭,也不管声誉。钮俊柏却内心踏实不了,毕竟他受过高等教育,也是一位共产党员,还是有党性的。他开始有点儿后悔当初的一时贪念。
“不是校长不校长这么简单,关键是我怎么混下去,难道要我被开除或者自己辞职?”
“公职有什么好?我有的是钱,我能养你。”
这一句话让钮俊柏深受刺激。到现在,钮俊柏已经感觉到自己离开校长或者教师这个职业,他可能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只能让一个女人豢养,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侮辱!钮俊柏从农村走出来,就是要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家庭。现在,眼前这个女人要他放弃职业,让她养活自己,他的血性不能答应,何况他还有一丝党性。钮俊柏不觉地眼泪在眼眶打转。丁明丽依然满目怨愤盯着窗外,根本不在意钮俊柏在流着酸楚的泪水。
此时的钮俊柏想:丁明丽如果能大闹大哭,自己就能继续和她闹下去,闹到不可开交,正好散了,自己就解脱了。可是,丁明丽口头上热烈,内心的冷漠,钮俊柏不知道怎么能让丁明丽愤怒起来。
“你看着我,你说到底能不能让我体面地生活?”
“我不要求你离婚,也不要求你和我形影不离,只要你不让离开我就行。”
“这事已经隐瞒不了了,我们怎么能不顾及流言蜚语,不是,是风言风语。”
“活出自己的样子,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看法?”
“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是单身狗,我害怕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知道了,会杀了我俩。”
“我和他不是没有闹过,大不了再闹一次,多一次而已。你和你老婆不也闹过?”
“骗你的,我和她从来没有闹过离婚。”
“骗我?你用骗来哄我和你上床?”
“别说那么难听,我俩走到这一步,不还是你先主动?我开始还真没那个贼胆。”
“按你这么说,是我错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俩适可而止,都是成年人,逢场作戏,不应该纠缠。”
“不是我纠缠,你让我毫无尊严地委身于你,现在你想提裤走人就走人?”
“你想怎么样?我可以拿出钱来补偿你。”
“至少再陪我一两年再说,我不要钱。”
钮俊柏不能摆脱丁明丽,又不敢与之决绝,他真怕丁明丽把事情闹大,闹到学校或者教育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吧,别气了,去厨房弄点早饭。”
丁明丽转过头,看钮俊柏表情平静,强作笑脸,说:“这算是你答应了,可不要反悔哦。”说完,丁明丽款步去了厨房。钮俊柏看着丁明丽扭着细腰和翘臀,眼前闪过老婆的影子。
半个小时之后,丁明丽在餐厅喊道:“早饭好了。”
钮俊柏正在房间里发呆,听见丁明丽的叫喊声,回过神来,转身走出卧室,来到餐厅。
丁明丽早已坐在餐桌边,手上拿着不锈钢筷子,面前放一个洁白的小瓷碗,钮俊柏在丁明丽对面放有洁白的小瓷碗的座位上坐下,看着丁明丽满脸红光,说道:“辛苦啦。”
“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抓紧吃,煎包是香菇馅的,糖醋胡萝卜小菜,都是你的最爱。”
“别说,你搞吃的还真有一套。佩服,佩服。”
“我爱一个人,就会时刻为他着想。”说完,丁明丽偷偷瞟了一下钮俊柏的表情。钮俊柏用眼睛余光看到丁明丽这一动作,装作不知,平静地说:“真不明白,你老公怎么就不知道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呵呵。”钮俊柏无奈地附和了一下。
这顿早餐,钮俊柏吃得索然无味,但是,他口头上还是称赞丁明丽:“好吃,吃多了。我下去转一圈,你把碗、锅放那里,我回来刷。”
“就你会耍贫嘴,还回来刷?我刷,你少散一会步,等会儿我俩去花市买点花儿把家里重新布置一下,弄点新鲜感出来。”
丁明丽说到布置室内,钮俊柏想到室内的几盆盆景已经枯萎了,就回身找剪子,剪去枯枝,准备带下楼去。
文竹早已枯死,只剩下一两个茎干;茶花没有花朵,主干上五六个枝条挂着七八个叶片,也已经蔫了;月季枝条上没有绿叶,几朵花儿凋零了,紫红的花瓣落在盆里。
钮俊柏把枯枝、落叶、花瓣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用手提着,一副冷峻的样子,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