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俊柏走到自己家楼幢单元门口,看见电瓶车放在过道上,便伸手去移动,想把风车子移到旁边一点,结果,这车子上了锁,一触就报警。钮俊柏只好松开手,任它响着,自己径直上了电梯。
在自己家门前,钮俊柏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走进去。客厅里没有灯光,只有书房和自己卧室的门开着,微弱的灯光照在过道上,女儿的房门关闭着,应该休息了。
钮俊柏知道,欧阳倩影还在书房练习书画,便放下车钥匙,换了鞋,走到书房。欧阳倩影听到脚步声音,以为女儿来了,头也没抬,说:“还不睡觉,又来书房干什么?”
钮俊柏轻声说:“是我回来了。”
欧阳倩影听见是钮俊柏的声音,抬起头,说道:“稀客,你还认得家门呀?”
“没办法,烂摊子,真难收拾。”
“你应该叫猪大肠子,扶不起来了。还记得多少天没有回家了吗?”
“今天不是回来了吗?”
“我不稀罕,你一年半载不回家,我也不会找你回来。”欧阳倩影越说越来气,声音大了起来。
钮俊柏赶忙提醒道:“女儿睡着了,别把她惊醒了。”
欧阳倩影放低声音道:“假惺惺,你还知道依依需要照顾呀?”
“别写了,休息吧。”
“怎么?兽性上来了,才回家找我?”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是我不好,原谅我,别吵闹,影响孩子。”
“我跟你吵了吗?不是你回家找我吵架的吗?”
“我回家还有错?”
“你不回家也是对的?你睡客厅沙发,或者自己把客卧铺一下,一边睡去,别招惹我。”
“哪能这样?如果让女儿知道我俩分居,怎么向她解释?”
“怎么不能解释?你回家太迟,我容易失眠,不敢打扰我,这样解释不行吗?还是老师呢?什么脑筋!”
钮俊柏被欧阳倩影数落得无话可说,只好退出书房,悄悄进了卧室,脱衣休息。
欧阳倩影没有心思练字,就坐下来发愣,两行热泪从眼角一直流到腮帮,两条泪痕闪着寒光。欧阳倩影常常想:女人为什么离不开男人?离开男人怎么了?自己有工作,经济独立;依依需要照顾,生活有希望;业余有爱好,心灵不空虚,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没有他钮俊柏,自己一样能活得下去,活得精彩;倒是有了他,常常不开心。
欧阳倩影决意不原谅钮俊柏把家当作旅店的行为,她要让钮俊柏知道,他要离开这个家,将来日子并不好过。
想了好久,欧阳倩影起身回卧室,发现钮俊柏躺在床上玩手机,就说:“怎么赖着不走?”
“你是我老婆。”
“别,你还知道你有老婆?”
钮俊柏看见欧阳倩影站在一边不上床,就从床上下来拉欧阳倩影,欧阳倩影将钮俊柏推了一个踉跄,说:“别动手动脚的。我问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包养小三了?”
“话不能乱说。”
“量你也不敢。”
欧阳倩影确实十分相信钮俊柏的人品。从与钮俊柏交往开始,欧阳倩影每次与钮俊柏一起去钮俊柏老家,钮俊柏的父亲都教导钮俊柏要好好做人,说钮家是以德立世,吃喝嫖赌决不能沾染,也不能因利害人。钮俊柏也一直这样做的。欧阳倩影哪里知道,钮俊柏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钮俊柏了。
钮俊柏心中暗暗窃喜,欧阳倩影还不知道自己与丁明丽的事情,她还十分相信自己不会与别的女人有什么瓜葛。当然,钮俊柏心里多少还有一丝不安,自己已经陷入泥沼,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
“我真的爱你,也想把工作干好。”
“得了吧,一边去,我要休息。”
“我俩没到分居的地步吧?吵几句,就要分居?”
“你以为我和你说气话?”
“夫妻之间,床头吵,床尾和。别小孩子气。”
“谁是小孩子?你不是会野吗?打电话也不回家吗?你还要这个家干什么?”
“家散了,孩子怎么办?”
“你想散了?这不好好的吗?你忙你的,我过我的,依依我照顾好了,你一个人去浪去。”
欧阳倩影越说越气,开始激动起来,钮俊柏害怕两人又大吵起来,便起身下来,找到鞋子,出了卧室,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黑暗中,钮俊柏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两行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想,欧阳倩影就是要和他怄气,就是要他听从指令,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只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关系。钮俊柏在梳理思路,在想如何改变欧阳倩影高高在上的意识,只要她能听进去自己的意见,能尊重一点自己的男人尊严,他可以放下身段,有的事情就放手让她去作主。
当钮俊柏发现欧阳倩影轻轻地把卧室的门关上时,钮俊柏觉得今天晚上已经无可挽回,便伸手从茶几上摸到抽纸,抽出三四张来,擦拭了泪水,轻轻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出家门,又“咯咚”一下关上门。
钮俊柏下了楼。欧阳倩影隐隐听到关门声,便打开卧室门,来到客厅,见客厅已经没有人了,知道钮俊柏走了,就到阳台上,看不远处自家的车位动静。
一会儿,钮俊柏来到车子边,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室里,并没有启动车子,而是坐在座位上,车门也没有关紧。
欧阳倩影站在阳台上,看得真切,钮俊柏开车门前,车子的灯闪了一下,后来灯光一直没有亮过,说明钮俊柏并不打算走,可能要在车上过夜。欧阳倩影的猜测是对的,钮俊柏准备在车上过夜。钮俊柏觉得自己睡在客厅,早晨女儿起来看到了,知道爸妈又吵架,给她留下不好印象,也影响她的情绪,不如在车上睡,好在这季节,车上过夜也是可以的。
钮俊柏放下座椅,躺在上面,想尽快入睡。但是,他已经睡了一下午,况且心中有气,哪里能睡得着呢。
周围楼宇上在灯光,不是这家开灯,就是那家关灯,轮流不断。钮俊柏在明灭不定的灯光里,感觉自己就像夏季田野里的萤火虫落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