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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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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就你我》连载

第三章 转折(二)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三口就早早起床了,父亲戴着安全帽,拿着工具去忙工作,母亲骑板车载着叶小星去看病。

看病的地方是个私家诊所,距离出租屋仅有几百米的距离,是父亲母亲早就打听好了的。

进入诊所,医生给瞧了瞧病情,说了些叶小星听不懂的语言,然后拿了好些吊瓶准备给叶小星打,完全打完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此后一段时间里,每天早晨,卖菜的母亲总会骑着板车,先把叶小星送去诊所打吊瓶,然后自己去摊位卖蔬菜。两三个时辰后,母亲再把打完吊瓶的叶小星接回身边和自己一块。

一来二去的,菜市场一些和母亲熟络的商贩也都知道了叶小星,每次到摊位的时候,他们都会热情的和母子俩打招呼,由于听不懂,叶小星只能用笑容一一回应。

治病期间,一块儿和父亲出来打工的朋友、老乡,会时不时的带些补品前来探望叶小星。来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家”里的床底下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

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探望叶小星,带的礼品是只许看不许碰的。

一天,待前来探望的客人走后,叶小星盯着桌子上包装精美的小蛋糕,满怀期待的问母亲:“我能吃吗?”

母亲笑了笑,起身去拆小蛋糕的外包装:“刚吃过饭,少吃点!”

没有在爷爷奶奶家的唯唯诺诺,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很轻松,在一些事情上有了很多选择,比如吃饭前母亲总会问叶小星想吃些什么。这让叶小星感觉很满足,认为自己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的小主人、有一些话语权。

在诊所治疗了半个月,叶小星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双腿的疼痛感完全消失,行走、奔跑基本没什么问题,腿上密密麻麻的红斑悄然消退了大半,父母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多了起来。

初来的十多天里叶小星的生活是比较无聊的,每天除了打针、吃药、就是陪着母亲看菜摊。周围的人说的话又听不懂,出去玩耍的话……父母忙工作,自己也不认识路,哪儿也去不了。

二十多天后,房东老奶奶在院子里种的葡萄藤上挂满了紫色的果实。诱人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引的叶小星频频回首,目不转睛。

不过也只是期待地看看,从来没想过自己偷偷摘来吃的,毕竟不是自家的东西——个头也够不着。

老奶奶摘葡萄的那天,倒是特意给父亲母亲和同乡的租户送了两串,父母只揪下几颗尝了尝,大部分葡萄都送进了叶小星的肚子。

一个月后,叶小星结识了一位大自己四五岁的男孩L。在老家,男孩的母亲与叶小星的母亲是同一个村子的,还沾点远亲。男孩L随父母在城市中生活好多年了,

上初中,两家租住的房子仅隔一条巷子。平常的话都忙,倒也不怎么来往,不过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情感却是怎么也取代不了的。

叶小星和男孩L第一次见面是和父亲一块去L家蹭电视看。电视是台老式的黑白电视,屏幕很小,画面中老是不停闪烁着颗粒状的“雪花”,不过倒不影响人们观看的兴趣。

毕竟年龄相差四五岁,男孩L比叶小星高出了不止一个脑袋。如果论个头、年龄的大小来决定两人中谁充当哥哥的角色、谁充当弟弟的角色的话,结果显而易见。

男孩L带叶小星认识了不少小伙伴,每天东奔西跑的,玩的很疯,五六个人一块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找河洗澡,或去很远地方的同学家看电视,玩游戏小霸王……

不过欢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男孩L便搬家离开了,刚熟识的玩伴,有的回老家了,有的也是搬家到了别处,

可能是租住的区域被划入了拆迁范围吧。

叶小星的生活随之又安静了一段时间。

每逢闲的无聊的时候,碰巧父亲又在家,叶小星大都会拿到爸爸的手机,玩里面的游戏——俄罗斯方块。

或者是到晚上的时候,让爸爸骑着自行车带自己去广场的大屏前,看里面放映的电影。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叶小星的病情已经基本痊愈,双腿完好如初。因为父亲母亲整天忙的脱不开身,近期也没有老乡要回老家,所以叶小星就暂时被留了下来。

暑假将要结束的时候,叶小星被邀请去男孩L的新家住了一段时间。家在国道旁边,像是一处村落,房屋是幢红砖瓦房,还没来得及装修完毕,没有窗户,没有院子。房子前面是一片空旷的沙地,一些枯枝状的植物稀稀拉拉的扎根在上面,

房屋的后面是几幢同样的红砖瓦房。

因为没多久就要开学,男孩L倒没有像开始那样带着叶小星四处跑着玩耍,每天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写作业,叶小星则用他们新买来的彩电看碟片——《功夫》、《举起手来》……

眼看着即将开学,父亲母亲便着急忙慌的张罗叶小星在城市上学的事,先是让爷爷寄来了老家学校开的转学证明,然后落实暂住证,母亲又往学校跑了七八趟,冲破了层层束缚后,身为外地人的父亲母亲最终落实了叶小星在城市上学的事情。

城市中的小学比老家的小学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高了也不止一两层。面对这么宏大的学校,叶小星心底里是有些发怵的,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未知的授课模式,这些对叶小星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开学第一天,母亲帮叶小星系好红领巾,把叶小星送入校门后便赶去菜摊了。新生报到,校园里很热闹,密密麻麻的全是学生,一到六年级,有高年级的有低年级的,有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的,有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周围的学生说话叶小星是能听的懂的,毕竟待了一两个月了——不过,学生们说的是不分地域的普通话,听得懂但不会说。

三年级六班、三年级六班……叶小星一直默念着自己的班级,唯恐忘却了。叶小星尽力把自己隐入人群,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扎眼,能够融入其中。

很快到达二楼的教室门口,叶小星驻足了,透过窗户,里面人影攒动,座位上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丝毫不比外面的吵闹声小。叶小星心中油然萌生了一股退意……可是学终归要上,现实终归要面对,深吸了一口气,叶小星灰溜溜的从后门走了进去。

在最后一排找个空位,安静地坐下来,慢慢放下书包,叶小星的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

过了十多分钟,叶小星仍旧孤零零一人。教室内嘈杂的环境和初来时没有什么变化,不时会有同学四处张望打量着身边陌生的同学,叶小星静静地坐着,心中初时的惶恐不安被压了下来。他暗暗地观察着周围的同学,以便更好的融入进去。

半个小时后,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来到教室,同学们各自回到座位上,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

进来的班主任叶小星认识,之前母亲到学校安排上学事宜时,跟着的叶小星与其见过一两次面——也仅仅是见过面。

班主任是个女的,教语文,年龄三四十岁,戴副眼镜,给人感觉很严肃的样子。

在叶小星以往的记忆中,班主任这个角色是让人敬畏的,让人被动服从,会惩罚人,是不友好的存在。理所当然,眼前的班主任大概和老家的班主任如出一辙吧。

不过,令叶小星感到诧异的是,教室里的陌生同学面对班主任,大都没有畏惧心理,相反是争抢着和老师问候交谈,表现的很主动。老师也满脸微笑的回应着,显得很是亲切、认真。

并且还会问道:“某某怎么还没来?假期过得怎么样?都干嘛了……”

从老师与同学之间的对话可以看出,她们之间是非常熟知的,像老朋友见面,或者原本就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这更加让叶小星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第一节课,班主任让每个人做下自我介绍,说说自己对未来学期的想法。

“自我介绍”这个词叶小星是从来没接触过的,也没什么概念,觉得很新奇……

从第一列的第一个女孩开始——“大家好,我叫某某某,我喜欢粉红色、我的兴趣爱好是画画、我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课和英语课,在以后的学习中,希望能够和各位同学愉快的相处。”“大家好、我叫某某某,今年九岁了,我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喜欢打乒乓球,有同样喜欢乒乓球的同学可以和我一起玩哦。”“大家好……

坐在最后一排的叶小星有点慌了,说起兴趣爱好的话,自己好像只会四处跑着玩。画画、跳舞、打乒乓球、游泳了什么的从来就没接触过,甚至连听说也没有——就只在老家的电视上看到过。再有就是——他不敢,面对这些城市中的优秀孩子,农村来的叶小星本身就有一种自卑、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要让叶小星像其他人那样自信满满地介绍自己,在许多陌生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此时的他做不到。

眼看着快要轮到自己做介绍,叶小星忐忑不安,有种想要逃离教室的冲动,内心在纠结、挣扎:“要是晚来会就好了,要是这个老师生病就好了、怎么还不下课、能跳过我吗?应该怎么说?我叫叶小星、要死了……”

不凑巧,轮到叶小星的时候没有下课,叶小星在班级中的存在感也没有那么差。全班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叶小星身上,整个教室变得异常的安静。叶小星骑虎难下,从座位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心道死就死吧,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叫叶小星……”

一股浓重的方言脱口而出。

“哈~哈哈……”

随着全班同学的哄然大笑,叶小星颓然地垂下了脑袋,嘴巴紧紧的闭上,脸颊有些发烫。

耳边,同学们的议论声陡然响了起来。有人在发笑、有人在刻意模仿着叶小星的口音……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传入叶小星的耳中,很是嘈杂。

叶小星僵在了座位上。

“安静,那位同学你坐下吧,下一位!”讲台上的班主任出声制止了骚乱,自我介绍继续进行。叶小星灰头土脸的坐下,下一名同学开口做着自我介绍,口中字正腔圆,脸上信心满满……

浑浑噩噩的到了第二节,旁边的一位同学突然主动和叶小星说话——其同桌的一根手指上长了三四个畸形的小手指,要让叶小星看看——分享“奇事”。

手指畸形的男孩也是外地转来学校的,这让叶小星如同见着了亲人一般,上一节课被嘲笑的苦闷心情一扫而光。

第一天开学,是学生老师之间互相熟悉的时间,课是没有讲的,相对而言过得很快,也很无聊。

回家后,在学校被同学嘲笑的事情叶小星没向父母透漏,一直压在心底。

第二天正式上课,课间休息的时候,班主任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同学带叶小星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厕所、操场、图书室、清洁区什么的。令叶小星有些失望的是昨天那位拥有畸形手指的“亲人”调去其他班级了。之后叶小星的学习生活算是真正的步入了正轨。

新学校教授的很多课程都是叶小星在老家不曾接触过的,如:电脑课、刻章课、音乐课、手工课、美术课。不过因为不曾接触过,反倒是觉得好奇、有兴趣,能够认真学、认真钻研。

叶小星很快适应了新学校的生活,除了同学关系“有点”差,被排挤在了班集体外。

没人打扰,叶小星反倒能够沉下心来学习,各门课的成绩都还不错,能够跟得上进度,特别是数学,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内前三名。

有次发试卷的时候,数学老师特意把叶小星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一番,还让同学们为其鼓掌,这让叶小星很高兴,自信心得到了些许的满足。

当天回到家还和母亲炫耀了一番。

也有不喜欢叶小星的同学认为叶小星的成绩有假,甚至特意跑到母亲面前告状,说叶小星抄别人试卷。向母亲告状的同学,叶小星不算熟悉,仅知道和自己一个班级,甚至之前没有过一次沟通。怕母亲误会,叶小星和母亲解释了一番,母亲半信半疑。

叶小星非常喜欢刻章课。上刻章课时,人手一把手工刀、一块橡皮。老师先是讲解一些关于刻章的手法、技巧、注意事项,然后当堂布置任务,让同学们任意发挥,进行简单的雕刻。 每当这时,课堂上总是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认认真真的雕刻着自己的作品。在这种安静、认真的氛围中叶小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学习上也有遇到过困难。关于英语,叶小星是没有任何基础的,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这门课程。英语的第一节课,老师问全班同学们还有谁不会背26个英文字母,同学们都大声喊会,老师就把字母跳过直接教课本上的对话和单词了。之后叶小星虽然有认真学,但是总觉得很吃力。这也许就是英语成绩从没得过优的原因吧。

除了学习外,叶小星暗地里也会偷着学些普通话,上课听老师怎么说、下课听同学怎么说,一个月下来,叶小星倒也能够勉强和同学做些基本的交流。

叶小星的同桌是个女孩,头发卷卷的,脾气嘛——不小。两人坐在一起的第一天,那条划清界限的三八线就出现在书桌上了,两边的区域面积大小相等,一半一半,倒也算公平。每当叶小星过线的时候,女孩就用笔捅捅叶小星的胳膊,而后嗔着脸提醒道:“喂,压线了啊。”

叶小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往回挪了挪。每当女孩过线的时候,叶小星也是摇摇头,往回挪挪。

不过,心中对这个霸道的女孩还是有点“嫌弃”的。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叶小星在班级内终没能交到朋友,或许叶小星与同学之间也有一条三八线吧。

学习方面,叶小星倒是适应的很快,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种多姿多彩的教学模式,音乐、刻章、体育、手工——尽管手工做的很差,电脑、数学……叶小星对这些东西有着浓厚的兴趣。

这种兴趣让叶小星在学校不再孤单,或许能够让叶小星真正融入班集体——只不过效果太缓慢了!

期间,因为卖菜收入太少,母亲便随父亲一起工作,当父亲的副手。叶小星从没见过父亲工作的环境,只听说是“织壳子”。

半个学期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寒假。放假的头一天,每个班级都会组织一场由学生组织的才艺表演。有小品、相声、跳舞、走秀什么的。同学们都很积极的报名,叶小星倒是非常乐意当一名观众。

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才艺表演的当天,叶小星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轻车熟路的走进学校,进入班级。

教室已经被布置成了表演“舞台”,课桌按正方形摆放,中间留出的空地作为舞台,头顶的天花板上拉好了彩条,一束束气球被绳子牵引着浮在空中。

“叶小星,来,坐这儿!”一名同学很是热情。“做我这儿,叶小星。”另一名同学继而开口。

叶小星微笑着走了过去。

“你吃这个,很好吃的!”一位同学拿着自己带的零食凑了过来,要和叶小星分享。每个同学都是带着吃的来的,只有叶小星一个人空着双手。

“吃我的吧,我带了很多呢……”

叶小星以在家吃过了为借口,婉言推脱了。

才艺表演班会由班长、班干部组织纪律,老师完全不干预。

同学们的表演很精彩,小演员们大大方方、有模有样、节目紧驰有度、很是流畅。这和他们之前的多次排练是密不可分的,还有——自信。

班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有的同学已经开始陆续离开。叶小星出教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楼下宽阔的校园尽收眼底。

他在犹豫是不是该离开了或者再待一会儿。

“你的校服挺好看的,我也准备穿来着,可是太大了

!”副班长倚着栏杆道。

“你裤子上沾了些颜料,我帮你弄掉。”

“弄不干净,只能这样了,”

“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叶小星回道。

“假期的时候爸爸可能会带我出去玩?你呢?”

“我~可能会回老家吧!”叶小星淡然道。

一些同学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班长,叶小星我们先走了,以后再玩!”

“现在回家吗?要不要一块儿?”副班长邀请道。

“我再等一会。”

“那我先走了。”

又待了十多分钟,待班级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叶小星离开教学楼,慢步走在略显空旷的操场上再一步步走出校门。

叶小星半年的学习生活算是结束了,父亲母亲整年的工作量也早已完毕,但一家人却没有着急回老家准备过年,因为工资还没要到手,父亲的老板不知所踪。

父亲每天都会去老板家,等着老板出现,索要工资。

不过等了一个月,老板仍旧杳无音信。

期间母亲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卖鸡蛋,以补贴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

叶小星在家待着无聊,提议要和母亲一块去卖鸡蛋,母亲说不安全,并且碍手碍脚的影响做生意。

叶小星和父亲去过一次老板的家,说是去要账,实则根本见不到老板的身影,只有老板的老婆和其两三岁的孩子在家。

老板家的客厅里,密密麻麻的坐着二三十人,

全是等着要账的农民工人,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里面放着枯燥的电视剧,二三十人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机。老板的老婆和两三岁的孩子在一旁玩耍。

客厅里除了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外,倒没什么人吭声说话,只有厚重的呼吸声。客厅里“安静”的可怕,气氛很严肃。

叶小星和父亲进去坐了一会儿便狼狈的逃了出来,因为那二三十人让他感觉到不友好,不像好人。父亲跟了出来问叶小星:“怎么了!”

“我们走吧。”叶小星恳求道。

父亲犹豫了一下:“走吧,去步行街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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