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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来后，家里面的生活就变得很轻松，每天早上起床后两个孩子能够吃上一口热饭菜。中午放学，午饭也用不着两人操心，做饭、炒菜、刷锅、洗碗父亲一个人就全包了。晚上睡觉，有父亲陪在身边倒也不再觉得院子里的三座老坟有多么的可怕。
父亲此次回来是因为盖新房子的事，一些红砖、红瓦、水泥板、钢筋、木头等建筑材料需要父亲外出去些离家稍远的地方采购。隔三差五的父亲就会玩一次失踪，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每次放学回家看到房门禁闭时，叶小星的心情就会瞬间变得失落起来，害怕父亲又偷偷地外出打工走了。
房子的新址就选在老宅子的旁边，要占用大伯家大部分的地界。盖房子的选址用地也都是父亲、大伯、爷爷三个当家做主的商定好了的。
盖新房的前期准备工作——购买建筑材料，父亲大部分已经办妥，接下来就是整理土地了。
大伯家的宅子和自己家的一样都是三间砖瓦房，是大伯、大娘结婚的时候爷爷奶奶给盖的，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院子里还有二三十棵槐树，最粗的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是爷爷奶奶早些年载种下的。因为槐树种在大伯家的院子里，理所当然属于大伯家。
父亲先雇了一支村子里的建筑队，建筑队全由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组成，大都是些因为要照顾家而不能远行打工，为了补贴家用而就近找些活干的劳动力。
砍树、扒房、平整土地，十多人的建筑队忙的是不亦乐乎，父亲也会总是亲自下手帮着干活。因为都是邻里熟人，有时中午的时候父亲会买些鸡鸭鱼肉安排建筑队在奶奶家吃饭，叶小星、叶小江也能名正言顺的去蹭吃蹭喝。
不到十天，一片空旷的土地就整理出来了，不过——碍事的还有院子里的两座老坟。
三个老坟中有两个正好挡住了新房的外墙，不得已，父亲同爷爷商量后决定迁走两座老坟，坟地的新址就选在自家种粮食的田地里。
迁坟当天，父亲和爷爷找来了几个邻居，有五十多岁的老人，有三十多岁壮劳力，来帮忙挖坟拾骨——按规矩自家人是不能挖自家祖坟的。
迁坟的时间选择在下午后半晌，一天中阳光最弱的时候。两口红皮棺材早已购置妥当。
当天下午放学，叶小星还是习惯性的回了自己家，尽管父亲早就提醒过下午要迁坟去奶奶家躲会儿。
还没到家叶小星就远远的看到自家院子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聚了好多人，有请的拾骨老人，有帮忙铲土挖坟的中年男人，也有凑热闹的年轻人、小孩子，全部都是男的
。
屋子的门是上了锁的，父亲的身影并不在人群中，这种事情亲人是要回避的。
看到那么多“流言蜚语”的邻居叶小星倒也不怎么发怵，毕竟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好奇涌上心头，叶小星背着书包慢慢走向人群，心中想着到底要看一看这个让自己晚上不敢出屋的老坟的“特别”之处。
大白天的，又有这么多人在，平时对老坟的恐惧在此时却是消失不见了的。
两口红皮棺材摆放在一旁，人群绕着坟包围了一圈，正中央两三个手持铁锹的汉子已经开始着手挖着坟包了。
人群也不算拥挤，大概二三十个人，无非就是帮忙的、看热闹的两种，不过后者明显多于前者。叶小星很快找了个合适的观看位置——一座一米多高的砖墙。砖墙上本就站着三四个小孩，叶小星轻松爬上砖墙，蹲下身子“隐藏”在人群中，安安静静地看着大人挖坟包，倒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凸起的坟包很快被铲平，拿铁锹的人和旁边的人换了一下班，继而马不停蹄的掘土开挖。
“都往后退退，别离的太近了！”
六十多岁的拾骨老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你们这些小孩子跟着看什么，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不怕！”
“不怕是吧，来个人把他拉下来帮着挖土。”
旁边一年轻人走过去假装要抓人。小孩连忙往后退开迅速钻进人群里。
“小孩都别靠的太近，你们几个再挖大一点，从这儿到这儿都挖了……”拾骨老人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围着的人群也都安静的出奇，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越挖越大的坟坑，大气也不敢出。这种能够刺激感官的热闹平时怕是不多见的。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分心说话，都怕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砖墙上的叶小星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很快，一个长两米、宽一米五、深有一米的土坑就被挖了出来。
土坑边沿上堆满了新翻出来的潮湿泥土，
一股股淡淡的土腥味向四周弥漫开来。三个壮汉拿着铁锹继续往深处挖着。
“应该快到了，你们几个轻着点！”
随着老人的提醒，围着的人群个个伸直了脑袋，垫着脚往往坟坑里瞧。甚至有的人特意站到了挖出来的土堆上。
“那个谁，把黑布拿过来，盖在上面遮住点阳光。”
三四个人闻声而动，三下五除二在坟坑上面支起了一顶黑布棚子，避免太阳光的直接照射。
“挖到了！”坟坑中一名男人小心翼翼拔出泥土中的铁锹，弯下腰仔细查看。
拾骨老人顿时来了精神，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进入坟坑。
“哦，看错了，是树根。”
那人讪讪地说道，随即抄起铁锹继续挖。
老人倒也不在意，索性在坟坑里指挥着挖土的人在这儿挖几锹在那儿挖几锹。
“怎么还不见棺材啊？埋的那么深吗？”人群中议论道。
“那么多年了，棺材早就烂没了，哪儿还能看到棺材。”老人出声道。
“挖了这么久连块衣服没有，不会位置有偏差吧！”
“差不了多少，慢慢挖，应该快了。当时埋的时候的头朝北脚朝南，挖的人下手轻点。”
拾骨老人知道的秘辛不少，或许这就是父亲和爷爷请他来帮忙的原因吧。
坟坑边上有大人推搡身边的人开玩笑，作势要把其推入坟坑，后者沉着脸瞪了前者一眼，前者干笑了两声继而把注意力放在坟坑里。
“挖着棺材钉了。”坟坑里一人停了下来，手中平持着铁锹慢慢向众人示意。
只见铁锹中一根显眼的褐色小“木棍”混杂在散乱的泥巴里，那锈迹斑斑的枯枝模样早就被腐蚀的不成形状。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很难把其与棺材钉联想在一起。
那人端着铁锹把里面的泥土抖了下去，独留那根褐色的、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棺材钉，好让众人看个真切。
随着那人手中的抖动，棺材钉与铁锹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虽然模样已经模糊不清，但显然是金属无疑。
“我挖着衣服了！”
另一个挖坟人出声道。一条灰不溜秋的布条被其用铁锹铲着扔了上来。
“你们几个都出来，别再挖了！”
拾骨老人把拿铁锹的两人从坟坑“赶”了出去。自己拿上一把小铲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扒拉着坑底的泥土。
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了几步。
很快，一颗白骨头颅在老人的清理下慢慢从泥土中显露出来。上面的人见状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双白手套扔给老人，老人迅速戴上手套，继而弯着腰向下清理尸身上的泥土。
看着坟坑中的枯骨，叶小星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虽然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被老坟吓的不敢出屋门。但是此时瞧着坟里面的“正主”貌似和想象中的僵尸、鬼怪不一样，仅仅只是一副埋在泥土中的枯骨而已，也不怎么让人害怕，反倒是有点小失望了。
坟坑里，老人手握小铲继续清理着盖在尸身上的泥土，旁边有人戴上手套下去帮忙。很快，坟底一具完整的枯黄骨架暴露在众人眼前。
老人把骨架一块块拾起放在平铺在一旁的塑料布上，重新摆放的骨架有点杂乱，看着紧凑、扭曲了不少，失去了挖掘时的人的模样。这大概是老人也无法避免的吧，毕竟摆人骨的经验是很难积累的，只要保证骨头的完整不落下一块就算是最好的交代了。
一块块的骨头虽然摆放杂乱，但是那颗双眼空洞、牙齿惨白的头颅却还是让人心底发怵，这大概是人内心中的本能恐惧吧。
很快，坟坑中枯骨全部被拾取到了塑料布上，最后，老人还细心的用铲子在泥土中戳了一遍，确保泥土中的骨头全被翻了出来。
随后，两人兜着塑料布中的骨头，放进了一旁的红皮棺材里。
老人走出坟坑，和一群人挪动脚步，转移下一个目标——第二座老坟。
坟坑是不能马上填土的，按照规矩要在阳光下晒个十多天，把里面的“阴气”全部散干净了才行，打雷下雨天过后再填土最好，这都是后来听父亲说的。
看着地面上留下的大大的坟坑，叶小星心中总感觉有点膈应，看电视上说，人身体内一共有大大小小两百多块骨头呢，这——老人能一一拾取的干净吗？万一那泥土下面还有遗漏的……
叶小星很想让老人再摸索一下，最好用铁锹把整个坑底都翻一遍，但是一个小孩子是没有勇气指挥一群大人的。
此时的顾虑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叶小星心中无法解决的困扰。
第二座老坟叶小星兴致缺缺，跳下砖墙背着书包到处溜达去了。
当天晚上，两个装着尸骨的红皮棺材被暂时停放在院子里过夜，准备隔天的时候再抬去新坟地安葬。
天黑前，父亲特意买了一颗一百瓦的灯泡扯到院子里，到了晚上，打开开关，新买的灯泡在院子里散发着刺眼的光芒，照的通亮，两口棺材在灯光下泛出微弱的红光。
晚上吃过晚饭，看了会电视后，叶小星叶小江早早上床睡觉。父亲和同族的小叔则坐在堂屋守夜，时刻盯着院子里的棺材，以防止夜里有野猫野狗等动物靠近。
里屋叶小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家院子里摆放着两口棺材和地面上的两个黑黝黝的大坟坑，想要刻意忽略这些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白天的挖坟场景在此时俨然成为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恐怖幻灯片。好在卧室旁边堂屋里的灯还亮着，父亲和同族叔叔的说话声不断的传进来，心中多少有点安慰。
一旁被窝里的弟弟很快就睡着了，鼻中发出轻轻的酣声，夜色中，叶小星看了看双眼紧闭的弟弟，心中羡慕万分，羡慕弟弟能够无忧无虑这么快的睡去，或许自己也睡着了脑海中就不会再蹦出那些老坟、坟坑、尸骨、棺材的恐怖画面了吧，一觉睡到天亮，也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了。叶小星尝试着催眠自己，脑海中开始幻想些美好的东西——但不知怎的越想睡越睡不着，心中的恐惧挥之不去。叶小星后悔了，后悔白天去看人们挖坟拾骨。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叶小星做了个恶梦，很快就被吓的清醒过来，外面天还没亮，堂屋里的灯光倒是亮着，但是父亲和同族小叔的说话声却听不到了……朦朦胧胧中大脑进又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但不知过了多久就又不由自主的清醒了过来，窗户外面仍旧是漆黑一片……如此反复循环了好几次，在看到窗外泛出了鱼肚白后——叶小星最终闭上眼睛踏踏实实地进入梦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弟弟穿戴整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屋里面听不到父亲的声音应该是不在家。
“咱爸呢？”叶小星坐了起来，脑袋有些昏沉。
“去奶奶家了。你要起来吗？咱爸说午饭要去奶奶家吃。”叶小江看了看叶小星道。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多了。”
穿衣下床来到堂屋，地面上，昨天夜里用来照明的灯泡电线散乱的堆放着。穿过敞开的屋门，院子里，两口棺材依旧停在原地，两个坟坑还是那么的扎眼。此时心中的害怕倒没有昨天晚上来的那么强烈了，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黑夜的恐惧荡然无存。
想来此时的棺材与先前的坟包倒也没什么区别，都能够遮挡住人的双眼，避免了视线与白骨直接接触而带来的不适感。只不过在经历了昨天的挖坟——亲眼目睹了白骨后，棺材与坟包的遮挡作用仿佛也跟着消失了一般，清晰的白骨画面透过棺材不时的闪现在眼前。
对于棺材，叶小星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目光闪躲有意地看向它处，似乎多看一眼就会引起什么脏东西的注意似的。一路小跑去厕所撒了尿，然后进屋迅速洗漱一番。
两人带着钥匙关上门，离开院子一同前去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都是些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有帮着端茶递水照顾客人的，有帮着让烟的，有帮着抬桌子拉板凳的，有帮着拿冥纸的，有的就只坐着帮着撑人气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叶小星远远的就停下了脚步，心中有些发怵。街坊邻居当面指指点点的议论声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叶小星无法忍受对自己的流言蜚语，更没有勇气直面这些讽言讽语的街坊邻居。
叶小星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走啊！”弟弟也跟着停了下来。
“先在这等会！”叶小星走到路一边的墙角站好。
“等什么？”弟弟走过来不解的问道。
“不等什么，就先看看再说。”
七八分钟后，站在墙角的叶小星有些待不下去了想回家，随即对弟弟道：“都没有一个小孩子在呀，也没看到堂姐、堂弟，我们回去吧。”
“咱爸说让过来吃饭呢！”
“吃什么饭，这么多人，他们能忙过来吗？我们还是回去自己做饭吃吧。”
“要不去和咱爸说一声。”不声不响地离开，弟弟怕父亲责怪。
“父亲在哪儿啊？半天了都没看到。再等等看吧。”
叶小星不敢穿过人群进去找父亲，弟弟也没有提议进去寻人，两人心照不宣。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的人群中。父亲身上裹着白色孝布，头上顶着白色孝帽，面色沉重的从人群穿过走进了对面被道路一分为二的老院子里。
“咱爸！”弟弟伸手指了指。
“我去看看。”
叶小星静静地站在原地，由着弟弟跑开了，进入院子里。
没多久，父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并向着自己这边眺望着，随即冲自己摆了摆手。
叶小星连忙跑上前去。
“你几点起来的？”父亲和蔼道。
“十一点。”
“那锅里给你留的饭忘记吃了吧。”
“忘了。”
“先在这儿玩会吧，十二点多的时候就该吃饭了，和坐桌（宴席）一样，有鱼有肉。”父亲低声道。
“我……先回家吧，在这儿没什么事，也用不上我们帮忙，一会儿吃饭了再来吧。”叶小星不愿再多待下去。
“回家干嘛？一会儿就吃饭了，别乱跑听话。”父亲匆匆交代了一下便转身进入了一旁的院子里，叶小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简简单单的搭了个灵棚，灵棚内的供桌上摆放着陌生的老人相片，爷爷和二爷、三爷等一众直系亲属穿戴着白色的孝衣孝帽跪坐在灵棚中，一旁的火盆内燃烧着街邻送的冥纸。院子的一角的还放着几个扎好的假纸人。
前来帮忙的邻居熙熙攘攘的有二三十人，或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抽烟、或距离在院内的边角和熟人说话聊天、或门口院内来回徘徊寻找着能够帮上手的活事。
父亲进入院子里后，径直走入灵棚中，和爷爷一众亲属跪在了一起。
面对眼前的陌生场景叶小星有些无所适从，只得找了个角落静静地站立着，不时会有搬板凳抬桌子的人从身旁经过，叶小星不得不再三变换位置。
没多久，头戴孝帽的奶奶从厨房的方向出来
来到院内，叶小星看了看奶奶，奶奶也诧异的看了叶小星一眼，紧接着奶奶便收回目光穿过喧嚣的庭院进入一旁的偏房，
很快奶奶又从偏房出来穿过庭院返回了厨房，双方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小孩子，来帮忙的都是些大人，叶小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孤零零地在角落里站着，逐渐尴尬的氛围令叶小星觉得自己
有点傻，
不过却又没有办法改变此时的囧状。弟弟叶小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此时却也是顾不上他了。
在众多大人中，身材矮小的叶小星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小孩谁啊？”有人盯着叶小星歪头向身边的人低声询问道。
“这老二家的。”
“老二家的？老二家是俩儿子，这大的小的？”
“大的，小星嘛不是，老是待在家里，也没怎么出过门。”
“噢……”
虽然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叶小星的耳朵里。不知怎的这些议论声让自己感觉浑身不自在，对于大人们一道道注视过来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反感，这种反感令本就不知如何是好的叶小星更加的手足无措。
“表亲xx前来吊唁！”一道浑厚的声音盖过乱哄哄的嘈杂声突然响起。
只见门口处一阵骚动，五个远房的亲戚拨开人群走入院子，本就拥挤的小院显得更加紧凑了，叶小星连忙退到最后边腾出自己的位置。
五人径直走到灵棚前排好站定，冲着供桌上的老人照片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的磕了四个头，磕头的同时，灵棚中跪坐着的亲属哭声骤起，情感之丰富让人动容。亲戚向灵位行完礼后并不直接走开，微微躬着身子双手作揖面向灵棚内哭丧的家属准备受礼，灵棚内的爷爷、二爷、三爷、父亲等一众人则止住嚎啕大哭声冲着灵棚外的五人就地磕四个头以示回礼。
双方礼毕，吊唁结束。有人连忙上前招呼五位亲戚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拉条长凳坐下，有来帮忙的邻居热情上前给几人让烟以尽地主之谊。
院内的人大致分为两拨——帮忙的邻居、吊唁的亲戚。
原本平静下来的说话就又嗡嗡嗡地升腾了起来，人们各自寻找各自的熟人站到一旁闲谈聊天，灵棚内偶尔响起一两下的嚎啕大哭声为原本就庄严肃穆的小院又增添了几分悲壮。沉重的氛围笼罩在整个小院中，这让叶小星觉得有点压抑。
时不时的有亲戚前来吊唁跪拜，嚎啕痛哭声也跟着一阵接一阵。
前面的院子里，爷爷和父亲一众直系亲属在灵位前哭丧，奶奶和几个妇女则在后面的厨房给前来帮忙的邻居、赶来吊唁的亲戚准备午饭。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慢慢扫过，叶小星挪动脚步不停地变换着位置若无其事的闪躲着。但偌大的小院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容身位置，这让叶小星越发的不耐烦，渐渐的失去了待下去的耐心。
终于，叶小星默默的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加速远离了热闹的爷爷奶奶家。身上一道道令自己不安目光消失不见，耳边的声音也跟着静了下来，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舒畅感油然而生，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此时的叶小星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回家。
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自家的房后。家里的院墙由于盖新房子要用砖是已经被扒了的。
叶小星随即驻足停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口棺材在院子里的摆放位置，紧接着便在心里揣测：是选择从西面直接走回家还是从东面绕过去。从西面直接走，两口棺材会全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如果绕到东面则棺材在视线中的时间会少上一点点。
东面，叶小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从屋后绕到东面去。
把钥匙从兜里掏出来，从四五把钥匙中挑出属于大门的那把紧紧捏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
抬脚从屋后的西面绕到东面，然后进入前院。
两口棺材赫然出现在眼前，叶小星只瞥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快步走到紧锁的堂屋门前。
用钥匙捅开锁头，拔掉铁栓，推门进入，转身关门。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二点了，腹中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关好了门，直接进入厨房，掀开灶台上的锅盖，早上父亲特意给自己留的饭菜还在，两个馒头、半碗剩菜、一碗白米粥。
锅中添水，盖上锅盖，开火，转身进入卧室，打开电视机，调出电影频道，观看。经过堂屋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时间。
十多分钟后，返回厨房，把热好的馒头饭菜一一端到卧室，开吃。
吃过饭并不急着刷碗，依旧坐在床边看电视。
待到快要一点的时候，父亲打来了电话：“你在家呢？”
“嗯！”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这边桌子都摆好了，一会儿就要开席，你快过来吃饭。”
“那个……我……我吃过了。”
“吃过了？你怎么吃的？”
“就是早上剩的饭菜啊，我热了热。”
“你……你这个小孩儿，有大鱼大肉你不吃，非吃剩饭剩菜。”
“好吧，那个两点的时候你就别待在家里了，我们该去抬棺了，你锁好了门出来就行。”父亲叮嘱道。
“嗯。”
“挂了啊。”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