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四节课很快结束,转眼到了放学时间。对于父母的归来,叶小星心中还存在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昨晚的一切、早上的种种似乎成了过眼烟云一吹即散,但是父母确确实实是回来了的。
知道父母此时就在家中,回去就能见到,自己反而有些不习惯、不适应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与害怕油然而生。以往一放学都是马不停蹄的往家赶,此时却提不起丝毫回家的冲动,这种不正常的感觉令叶小星惴惴不安。
磨磨蹭蹭地整理好书桌,班里就只剩下三四个人了,下楼,离开校门。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时,心中一直有种别样的感觉,周围的环境似乎悄然发生了改变,行人、房子、道路、小树都焕然一新变得格外的突兀、显眼,甚至连身边的空气都觉得清新了不少。虽然明明知道周遭的事物与昨天、前天、大后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脑海中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错觉在不断地刷新着自己的感官,
使自己的注意力向四周散发开来。这种感觉是平时麻木的自己所不曾体会过的,很特别、很新奇、很豁然。这大概就是身边有了依靠的轻松感吧,生活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重了,不知不觉心中对父母的不安在慢慢地缓解。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的望见平时紧锁的门是敞开着的,看着敞开的大门,叶小星心中有些矛盾,想要回家见到父母的同时又怕见到父母不知如何与之交谈而感到不安。
随着不断的接近家门口,叶小星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你弟弟早早地就到家了。”父亲从屋里出来倒水看到了自己。
“他放学早。”
“怎么你们不一块放学啊?”
“老师留堂了几分钟。”
叶小星跟着父亲走进了屋。
里屋弟弟和母亲正坐在床头看电视,母亲看到自己顿时喜笑颜开道:“小星也回来了。”
“你做上饭了没?”母亲问父亲道。
“还没呢,不着急。”
父亲钻进厨房开始刷锅准备做饭。
“还不着急,这俩小孩都回来了,不耽误上学吗?我早就让你做饭,就只知道坐在那抽烟。”
母亲数落着父亲。
“早做好不就凉了嘛。”面对母亲的唠叨,父亲习以为常,一边做饭一边不紧不慢地大声询问自己:“小星,你们中午几点去上学啊?”
“两点才走呢,不晚”
“现在十二点多点,半个小时饭就能做好了。”父亲信誓旦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你俩早上不是只喝了点米汤嘛,那哪能撑得了一上午。”母亲怕自己和弟弟肚子饿。
“你现在饿不饿?”
“不饿。”叶小星摇头
“小江饿吗?”
“饿了。”
“我就说让你爸早点做饭吧,还拖拖拉拉的。”
母亲站起身去厨房和父亲一块做饭了。
卧室里只剩下叶小江和弟弟小星了,两人你望了望我,我望了望你。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嗯,一放学就回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继而转头呆呆地对着电视。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母亲进来卧室和看电视的叶小星、叶小江又坐在了一块。
“今天上午我和你爸打扫了几个小时才把厨房收拾干净。”母亲试探的开口道。“那案板下的碗全都落了厚厚地一层灰,菜板都发霉变黑了,还有那桌子上都是粘糊糊的油污……脏的很。”
“那碗又不用刷他干嘛?”叶小星辩解道。
“不用就不刷了?那厨房脏的,真不知道你俩怎么做的饭,能吃吗?”母亲玩笑似的说道,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自己和弟弟在家,做饭只热点馒头烧点汤,从来没炒过菜,也就用不着案板,吃饭固定的两三只碗、两双筷子、一口锅,餐具使用的不多也容易清洗,没使用过的也从来没想起整理过,可能是心里从来没有过对家整理、打扫的概念吧。
“饭又不脏,怎么不能吃啊。”叶小星弱弱地回道。
“还有家里面到处都是蜘蛛网,边边角角哪儿都有,不膈应人吗?”
母亲“不依不饶”道。
“哪儿蜘蛛网啊?”
叶小星不认为自己住了那么长时间的房子有母亲说的那么差。
“抬头,那儿不是吗?那儿、那儿……”
母亲一连指了几个地方,全无例外都有着一张张狰狞的蜘蛛网。
“那是房顶,太高,够不着。”
叶小星心虚道。
“那个不高吧。”
母亲又指向了一处墙角,从上至下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这个……没空打扫。”叶小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
“星期天不有空吗。”母亲正了正神,缓和道:“两个星期打扫一次就行,都比这干净,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不好吗,瞧着也舒坦。唉……你俩啥事也想不到。”
“你妈今天收拾厨房收拾的胳膊痛。”父亲擦着双手来到卧室。“我走之前买的油你们没怎么用吧,还有大半桶呢,走之前剩那么多,这回来一看还是那么多。”
“用……用了啊。”
自己和弟弟在家几乎没炒过菜,都是买些辣条、咸菜就着馒头吃,父亲以前买来炒菜的豆油也就几乎没怎么动过。
“用的少吧。”时间有点长,父亲有些不确定油到底用了多少,只能估摸个大概。
“嗯。”叶小星认同的点点头。
“还有,那厨房的桌子上有一根葱还是别的什么菜,干巴巴的,跟荒草似的,你俩都想不起来吃。”
“忘了吃了。”父亲走之后自己和弟弟就再没买过蔬菜,那根“干草”应该是父亲走之前剩下的。
“锅也黑的不能要……”父亲补充道。
“做好饭了吗?”叶小星弱弱地问道。
“做好了,还没盛出来呢。”
“走吧,吃饭去,先别看了。”母亲关上电视站起身“催赶”着自己和弟弟。
一家四口陆续离开卧室转身到旁边的厨房里。
厨房空间富裕,一共划分为两个区域,一半放着灶台、案板、菜柜、水桶,一半放着已经破旧生锈了的三轮车、自行车和一些杂物。三轮车和自行车是母亲结婚时的嫁妆,现在已经不能使用了。
经过父母整理的厨房确实干净了不少,满是油污、霉菌的桌子、案板露出了原本的木色,灶台、锅子上黑一块黄一块的污渍也都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有的光泽,红砖铺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垃圾,旁边的杂物也都堆放的整整齐齐,
角落里看不到一张蜘蛛网。
叶小星心中惊讶万分,想不到用了许久的厨房能够变的这么干净,也不敢想象打扫之前的厨房会那么的脏。
“干净吧,儿子。”母亲得意洋洋道。
“嗯。”叶小星点头。
午饭做的是面条,拌菜是蒜薹小葱炒鸡蛋。父亲先给自己和弟弟一人盛了满满一大碗。
自己和弟弟在家的时候也尝试过做面条,步骤母亲教过,烧水、下挂面、放盐,只不过出锅的时候却变成了带着糊味的白粥。自那次尝试失败后两人再没吃过面条。
两人端着面条,在堂屋的沙发上坐下,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咸淡正好吧?”父亲端着面条从厨房出来。
“嗯,可~以。”叶小星含糊不清道。
“我吃着有点淡了。”母亲捧着碗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盐味儿重。”父亲不以为意道。
“小江觉得淡吗?”母亲扭头看向弟弟。
“有点。”叶小江弱弱地回到。
“看吧,小江盐味随我,都爱吃咸一点的。”母亲起身到厨房拿了一袋子盐出来,然后给自己和弟弟的碗里撒了一点。
“小星要吗?”
“不用了。”
“你俩头发也该剪了,都遮住耳朵了。”父亲一边吃饭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和弟弟。“你俩上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
“忘了~”日子都是今天星期几明天星期几的过,对于阴历、阳历几月几号叶小星算不清也记不得的,更别说记住一件事情过多长时间了。
“忘了?你唉~”父亲无奈的笑了笑。
“你们穿这一身冷不冷?”
母亲的目光也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扫视着。
“不冷。”
“小江呢?”
“不冷。”
“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年买的吧,改天有空了给带着你们俩去县城一人买一身新衣服。”
“鞋子也该买新的了,再一人买双新鞋,好不好?”
“嗯。”叶小星点点头,不过心里却对买新衣服新鞋子没多大兴趣。
“抽空把头发也给剪了。”父亲补充道。
父亲母亲打量完了自己和弟弟,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家”的上面。
“屋子里的破自行车、三轮车卖了吧,不能用了都,在那放着也碍事。”
父亲提议道。
“现在铁多少钱一斤?不知道便宜不便宜。”
“就俩破车子还能卖多少钱?”
“多卖一毛是一毛,小星,咱这还有收破烂的来吗?”母亲问道。
“有,有时候能听见吆喝声。”叶小星点点头。
“哪天收破烂的来了卖了就行了。”母亲很快把碗中的面条吃完了,然后抬头瞅着屋顶,墙壁上的一条水流痕顿时映入眼帘。“小星,咱家屋子下雨漏水吗?”
“不漏。”
叶小星肯定道。
“可能是屋顶上的瓦片有点松动了。”母亲猜测道。
“下午我找个梯子上去收拾收拾。”
“锅里面还有呢,你俩吃完了再盛啊。”母亲把碗端进厨房……
吃了午饭,父亲刷锅洗碗,母亲则接了水一大盆水,准备把柜子里放了许久没穿过的衣服都扒拉出来清洗一番。
距离上学时间给有半个小时,叶小星、叶小江则打开电视机在卧室里看电视。
经过“半天”的相处,叶小星对父母的隔阂、陌生感悄然消失了,这大概就是子女对父母本能上的亲近感吧,即使会遗忘,但终究不会消失。
一点四十左右,两人和父母打过招呼后离开家门赶去学校。
临走前,母亲还特意问了下自己和弟弟下午放学的时间,以便准备晚饭。
每次离开家去学校之前,叶小星都会锁上门,这次却不用锁门了,必带得钥匙也放在了家里,因为父亲母亲都在家,以前的“家”是孤单、冷清的,现在的家有陪伴、有守候、有温暖。这和两个月之前只有父亲在家的感觉也还不一样,父母子女缺一不可的家才是真正完整的家。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父亲的闹铃把自己和弟弟叫醒,父亲早早下床做饭,两人则穿衣起床洗漱一番。
早饭做的是热粥、热馒头、几个煮鸡蛋、一碗家常菜,吃完了早饭,两人收拾书包准备去上学,父亲则穿戴整齐准备去镇里赶集。
“买点肉给后面送去不就行了嘛。”临行前,母亲同父亲商量道。
“只卖肉有点少吧,割点肉再买两只鸡,再给几百块钱吧。”
“人家拿多少你就拿多少不就行了吗,你比老大拿的多不是故意让老大不好看吗?”
“啥好看不好看的,我给的是我的,他给是他的。”父亲不认同道。
“上一年你忘了,让人家到处说咱家的不好,说什么故意给的多,让他家难堪了,装模作样了,你老办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我心中无愧,他爱怎么说怎么说。”
“只管听我的就行了,肉可以买,钱先别给,看看老大家怎么说。”母亲故意拉着脸沉声道。
“行、行。”父亲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你可别再偷偷摸摸给他们钱了。”母亲不放心地叮嘱道。
父亲没说话,带上手套准备去推自行车。
“老人不卖你的好,兄弟又不领你的情,你上赶着图什么,咱家孩子这一年也没在他爷爷奶奶家吃住,倒是应该比老大家少拿些的。”
父亲一声不吭,推上自行车走出屋子去赶集了。
没过多久,自己和弟弟也离开去学校了。
中午放学,午饭做的是鸡肉炖土豆,还有父亲早晨赶集买的烧饼夹肉特意留到了中午让自己和弟弟吃。
父母回来的前几天都在收拾、整理屋子,衣服该洗的洗了,棉被该拆的拆了,犄角旮旯该打扫的都打扫了,院子里掉落的枯叶扫成一堆一把火烧了,屋顶下滑的瓦块重新填土摆放整齐,桌椅家具拖出来擦洗一番,做饭炒菜用的油盐酱醋各种调料置备齐全。经过打扫过后的屋子焕然一新,充满了活力,不再像以前那么的死气沉沉。
这给叶小星、叶小江带来的不只是生活环境的改变,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梳理。可惜这种心理上细微的变化父母是察觉不到的。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有了父母的陪伴,家里多了些平时很少出现过的欢声笑语,一些洗衣做饭等家务琐事也完全由父母扛了起来,两兄弟的生活日见轻松,童年应有的烂漫笑容逐渐出现在两人稚嫩的脸庞上。
大概只有无忧无虑的时间才过的最快吧,轻松愉快的生活在迅速而又悄然地流逝着,深陷其中的叶小星、叶小江对此浑然不觉。
过春节家家户户都会买上各种各样的肉,鸡鸭鱼羊猪牛肉,自家也不例外,买了一条猪后腿、两条鱼、一只鸡、十多斤牛肉。通常选择在二十八号前后煮肉。
煮肉的时候父亲会选用一口大锅用木柴生火烧水,猪后腿洗净分切成多个十厘米的方形肉块,水煮沸了把肉块放进去焯一遍,然后再换水烧滚,放入肉块、料包、几根大葱,最后盖上锅盖大火烧煮,中途还要一边煮一边察看着锅内的情况,把漂在最上面的一层白沫给捞出来倒掉。父亲煮肉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工序,只是放些盐、酱油等简单的调味料,煮肉开始到结束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
煮好后,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肉香,开锅盛肉的时候,父亲会把自己和弟弟喊进厨房。煮好的肉需要进行二次切割,把大的肉块切更小一些,骨头全部剔除出来。每当捞出骨头肉的时候,父亲会先把上面挂着的大肉块剔除下来,实在剔不干净了就把挂着少量肉丝的骨头拿给自己和弟弟啃。
两人一人抱着一根比脑袋还长的猪骨头,在院子里一口一口地啃着上面少量的肉丝,沾得满嘴满脸都是油,骨头上的肉少吃的不过瘾,就再让父亲盛半碗剔好的肉端着吃。
这种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大年三十,岁除之日,中午吃过饭,母亲父亲会领着自己和弟弟拿上抹布、扫帚打扫庭院、整理屋舍,从中午一直忙到下午三四点,然后是贴喜庆的红春联、门神,大门、小门都贴上,窗户上贴“福”字,院内的墙上贴“满园春光”,自行车上也给贴上一张“出入安全”。最后找上三四根长长的木棍放在各个门口的门槛处,俗称“拦门棍”,有驱邪避灾之意。
做完了这一切,一家人又聚在厨房有说有笑地包着饺子,外面时不时的响起迫不及待地烟花爆竹声。包饺子的时候自己会争抢着擀饺子皮,因为觉得擀饺子皮要比包饺子简单省事。不过自己擀饺子皮的速度往往赶不上父亲、母亲、弟弟三人包饺子的速度,到头来累的满头大汗的反倒是自己。
包完了饺子天已经擦黑了,自己和弟弟没有丝毫疲倦之意,一人从抽屉里拿上一盒早早就买好了的擦炮(如同火柴一样摩擦点燃),再冲父亲要上半根点燃的香烟,跑到院子里放炮。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一下接着一下,两人对此乐此不疲。
春节,凌晨四五点钟父亲母亲就已经早早起床了,洗漱打扮,穿新衣,煮饺子,放鞭炮。村里,包括周围的邻村每家每户都会在春节前买上一大盘鞭炮,而且都是选择在春节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往锅里下饺子的同时在自家院子里点燃。
家家户户各各村子的鞭炮声齐聚在一起,噼里啪啦,连绵不断,不绝于耳,惊天动地。
煮好了的饺子,父亲会先盛上一碗给同村的爷爷奶奶家送去,这是规矩。
凌晨五点多钟,被窝里的叶小星被外面的炮竹声惊醒了,窗外的天色仍旧漆黑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串盖过一串,好似在大声宣告着春节的开始,一股
股节日的喜庆气息迎面扑来,不多时就把自己完全包在了里面。
迅速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换上父母给买的新衣服新鞋子,然后把还赖在被窝里的弟弟喊起来,两人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准备和父母一块过春节。
自家的鞭炮在自己和弟弟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被父亲放过了,两人只好借着微弱的光亮在鞭炮碎屑中摸索着没有完全燃放炮仗,也是别有一番趣味,或者拿上一盒擦炮,噼里啪啦、欢天喜地地加入鞭炮声的大军中。
吃过饺子,六点多钟,外面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一家人穿戴整齐锁上门,匆匆忙忙赶去爷爷奶奶家。
家乡的传统礼节,每年正月初一,青年及成年人要几人一组去同村的邻居和亲戚家中磕头、拜年。邻居、亲戚家中正屋摆放着祖宗排位,排位前铺着供客人磕头、跪拜的席子。客人来时,齐齐站在牌位前,拱手祭拜一次,然后磕头三次,最后祭拜一次礼毕。一般都是同族的几个兄弟组成一队,走街串巷到供奉着家族排位的邻居家磕头拜年。
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叔叔、大伯、大娘、婶子都已经在等着了,父亲带着自己和弟弟到正屋的排位前磕了头,然后给爷爷奶奶拜年。
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叶小星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脑海中对和爷爷奶奶一块生活的记忆变得模糊了,以前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不算是怀念吧,毕竟也从来没后悔过离开爷爷奶奶家独自生活。
奶奶塞给了自己和弟弟一人两块压岁钱,大娘给了二十、叔叔给了二十。
爷爷奶奶留在家里接待前来磕头的邻居,小一辈的则全部出去给邻居家磕头,家里人按男女一共分成两队,男的由大伯、叔叔、父亲几个大人带领、女人则跟着大娘、母亲。
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都是一队队到邻居、亲戚家磕头拜年的人,叶小星和弟弟在父亲的带领下也混迹其中。
自己心中对街道的恐惧仍然存在,邻居对自己的的议论、嘲笑宛如昨天历历在目,不过身边有了父亲的陪伴倒是没有那么的害怕了,街道上的拜年邻居也都穿着光鲜亮丽、打扮的干干净净,有说有笑的看着很和善。
但是只要有人嘴巴一张一合地看向自己,叶小星的肢体动作就会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目光四处躲闪,很是神经质。独自生活在邻居们议论声中一年的叶小星终究是受到了影响,弟弟叶小江的心理想必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周边的邻居并不会发觉到自己的议论给两兄弟的生活带来的影响,父亲母亲也无法察觉到两个儿子心理上的变化,就连两兄弟本人也从没有感觉到自身的性格与以往的不同。
拜年的队伍越走越大,一些熟识近邻三三两两在路上遇见了便自动组在了一块,一起行动。
其中不乏有些已经变得陌生的儿时玩伴。当然也有一两个没少议论自己的邻居长辈。
在给邻居磕头拜年行进到尾声时,一名二三十岁的邻居长辈嫌弃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熟识地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捉弄道:“那是你家孩子吧,我在家一年,都没见你家这俩孩子出来过。”
“在家上着学呢。”父亲没有听懂男人语气中的嘲讽,只是客气的解释着。孩子都在学校待着呢,没见过很正常。
男人叶小星认得,有次上学经过路口时就是这人大声地说自己是傻子、哑巴。
看着那男人与父亲勾肩搭背的模样,叶小星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恶心、厌恶,胸中怒火中烧却又觉得无比的委屈。想要破口大骂宣泄一番,但是又怕“无缘无故”的失态举动会引来人群更多的作弄与嘲讽,让父亲丢人、让自己丢人。一番权衡利弊下来,叶小星心中谩骂的同时选择了忽视。十一岁的叶小星已经拥有了自尊心,但是
一个小孩子的自尊心在大人眼中本就是一个笑话,叶小星并不知道自己用力维护的自尊心已然变得千疮百孔、一文不值。
见父亲没有听出言语中的嘲讽,男人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次点明,悻悻的收起搭在父亲肩膀上的胳膊,钻进了前方的队伍中。
九点多钟,村里面所有的邻居、亲戚都已拜访完毕,磕头的队伍自行散开。叶小星和弟弟跑回家里打开电视机,坐在床头收看着昨天晚上错过了的春节联欢晚会。没多久,父亲、母亲也回到了家里,一家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春晚重播。
农历,大年初三是叶小星的生日,早晨,母亲会给自己和弟弟煮上几个鸡蛋,中午吃饺子,晚饭倒也不用特意买菜,因为过年准备的牛肉、鸡肉,肉丸子还有很多,稍微东拼西凑也能做出四五个“硬”菜,虽然缺少了点正式感,但好在算是真正的过生日。
弟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每次生日父亲母亲都不在家。在奶奶家的时候弟弟的生日总会被和堂弟的生日捆绑在一起,堂弟生日那天奶奶会煮几个鸡蛋做顿好吃的,弟弟的生日也就附带着一起过了,倒是省的再麻烦一次。
自己和弟弟独自在家生活的时候,弟弟生日的当天,父亲母亲会打电话过来提醒,然后自己会让弟弟去小卖铺买点饺子中午煮着吃,算是给弟弟过生日了。
自己的生日是农历大年初三,每年父亲、母亲都会在家陪着自己过生日,和弟弟比起来倒是不知幸运了多少,今年也不例外。
初三的晚饭,母亲煮了四五个鸡蛋、凉拌了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藕片,还有一碗年前油炸的肉丸子、鸡肉块,一碗猪肉。粥是红薯大米粥,还放着蜜枣,和年夜饭的规格不相上下。
鸡蛋是煮给过生日的人吃的,母亲煮了五个,让自己和弟弟吃。
“小江过生日的时候,我和你爸都不在家,这次也算是和你哥一块给补上了。”看着弟弟剥着鸡蛋,母亲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后每年的大年初三,父亲母给亲自己过生日的同时又算作给弟弟补生日。这样算来一年当中弟弟共有两次生日,倒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