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烈日当空,停滞的气流被阳光烘烤的热气腾腾,裸露在阳光下的地面被炙烤的滚烫,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被烤焦的蚁虫尸体静静地蜷缩在地面上。梧桐树上,一只只的知了吸附在上面,躲藏的严严实实,“唧唧唧”的知了声一道迎着一道像是不知疲倦似地不停演奏着,为炎炎夏日平曾了几分躁动。
家里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风扇,是父母结婚时母亲的陪嫁,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除了摇头功能出了点故障、噪音有点大外,倒也没有其他大的毛病。
通电后风力强劲,
驱热纳凉,是自己和弟弟在炎炎夏日中不可或缺的降暑利器,
白天晚上都要开,那一直响个不停“叮叮咣咣”的金属噪音,也逐渐转变成了两人夜晚睡觉的催眠曲。
一个星期天,在父亲的示意下,两人把床搬进了新房里,因为新房子要比老房子更加的通透凉快些。可能是因为没有安装窗户的缘故吧。
自己和弟弟选了一间最靠近老院子的房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围墙上的小门,穿过小门就是老院子。
床是一张大的双人床,也是父母结婚时母亲带来的嫁妆。家里面的衣柜、旧的电视机、收音机和家具大部分都是母亲的陪嫁,按母亲的话说,父亲家里当时很穷,穷的几乎整个夏天都不怎么买西瓜吃,不像姥姥姥爷家,夏天买西瓜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买。记得母亲说这些旧事的时候,一旁的父亲点着头表示认同。
大床的床头、床尾分别是个独立的支架,床板是平铺在上面的,能够互相分开。两人先把床头、床尾抬进新房间里摆好,然后再接着抬巨大的床板。搬抬床板的过程中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不过走走停停还算是挪进了屋子。
大床占了整间屋子的一半空间,床头、床尾甚至抵住了两边的墙壁。铺上凉席、放上枕头、一张薄毯子,两人的床铺算是收拾好了。
晚上八点多钟,和弟弟吃了晚饭,看了会电视,便拿好钥匙把堂屋的门锁了,穿过院子来到新房间里睡觉。
两人也懒得走门,因为没装玻璃窗,便直接从窗户处跳了进去,脱了的鞋子直接放在窗台上,然后翻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新房子面朝朝院子里开的窗户特别大,是几乎是整面墙的那种,下面只留有一米多高的墙台托着。大床的一侧紧靠着窗台。
躺在大床上,透过窗户能够轻易地看到缀满点点星芒的夜空。微风拂过、枝叶抖动,阵阵清凉的晚风透过窗户钻进屋子。草丛里,蛐蛐发出“唧唧唧”的鸣叫,高亢的叫声打破着黑夜的沉寂。
大概是因为新房子凉爽透风吧,夜晚耳边几乎听不到蚊虫的“嗡嗡”声,不过为了防止被叮咬,叶小星依旧在窗台上放了一盘点燃的蚊香。
次日清晨,睁开眼睛的同时,一阵阵悦耳的鸟叫声瞬间钻入耳中,院中两颗槐树和侧面老宅里梧桐树的枝头上已然被早起的鸟儿占领了,叽叽喳喳飞来跳去,好不热闹。不过除了周六、休息日的清晨能够听着鸟叫声起床外,上学的时候是听不到的,因为要早起,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
新房子与老宅子的差别让叶小星体会到了两种不一样的睡眠方式带来的感觉:在老宅子里,晚上休息之前会特意把门窗关上才会安心的睡觉,这样一来一股不安全的因素反而会萦绕心头。在新房子里,一米高的窗台外面就是漆黑的夜晚,黑暗透过窗户侵入整个房间,屋内的自己和弟弟也随之陷入黑夜中,似乎与之融为了一体,这样心中反而有一种坚实的踏实感。当然,弟弟的陪伴也有很大一定的因素吧。
比较有趣的是窗外两三步远的小门口旁边就立最后一个坟包,但是心中却没有丝毫对坟包产生的恐惧感。大概是时间久了早已不知不觉慢慢习惯了吧,或者是长时间相处下来,它并没有对自己产生过威胁,心中的警惕早就放松了下来。
虽然有着一些不顺心的经历,但是在生活中依然拥有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这大概是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吧。
六月末七月初,学校放暑假,在家里七八天后,姥爷便骑着三轮车来接自己和弟弟了。
带上暑假作业,拿上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姥爷骑着三轮车载上自己和弟弟,大概行驶了半个钟头左右便来到了别村的姥姥姥爷家里。
每年的暑假,姥姥姥爷总会主动接自己和弟弟去家里住,直到快开学的时候才会给两人送回来,这已然成为了每年的习惯。
到姥姥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对于在姥姥姥爷家生活,双方早就习以为常,没有客人之间的唯唯诺诺,倒像是家人一样平平淡淡。
两个表弟并不在家,听姥姥说是去其一个亲戚家了,要住上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在姥姥的示意下,自己和弟弟一人搬了一只板凳,拿出暑假作业、笔、本子趴在桌子上写起了作业来。姥姥还非常贴心的把电风扇打开了。
自己和弟弟在屋里写作业,姥姥搬个板凳、拿上一把蒲扇到对面邻居家门口唠家常去了,姥爷则骑上自行车去小卖部准备买些小菜用来招待自己和弟弟。
虽然姥姥姥爷待自己比两个表弟还要好上几分,但面对姥姥姥爷,自己和弟弟始终有些拘谨。或许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的时候那种谨慎的生活态度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已然不会轻易向别人展露出真正的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弟弟慢热的性格,或许是姥姥姥爷在两人心中的位置不知不觉变得很重要,出于尊重而变得拘谨。
十点钟左右,舅母进来姥姥家,大概是有事来串门了。
见到舅母来,在院子里低头写作业的叶小星,慌忙喊了一声“妗子。”
“小星什么时候来的。”舅母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显然不知道自己要来。
“刚到!”叶小星回到,也没有起身,依旧是拿着笔趴在桌子上,一副随时要写作业的架势。
“小江呢?”
“在屋里写作业呢。”
“你妈不是在家呢么?又出去了?”
“嗯,走了一两个月了。”
“为了挣钱俩孩子都不要了。”舅母微笑着感叹道,随后进入了屋子。
“小江……”里屋传来舅母询问的声音,不过却始终不曾听到弟弟的回应声。
不多久,一名三四十岁的妇女走进了院子,这女人叶小星有印象,是姥姥家附近的邻居,是应该喊“妗子”还喊别的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却也不再喊了,毕竟几乎不曾谋过面,应该不认识自己,喊不喊的也无所谓吧。
叶小星没吭声。
女邻居大声喊了一下舅母的名字,舅母应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两人站到了一块。
“这小孩谁呀?”
女邻居询问道。
“XX家的”
舅母说着母亲的名字。
“噢,XX家的,都长这么大了呀,这个是大的还是小的。”女邻居显然对母亲很熟悉。
“大的。”
“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里面还有一个呢。”舅母出声道。
“俩都来了?”女邻居走到里屋门前瞅了瞅弟弟叶小江。
“老二比老大胖。”女邻居笃定道。
“这俩都不会说话。”舅母俯在女邻居耳边低声道,不过仍旧清晰的传入了叶小星的耳朵。
虽然叶小星提着笔一副专心写作业的身影,不过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背后议论不止的舅母、邻居身上。
“看你说的,这有舌头有嘴的,怎么不会说话。”邻居调侃的质疑道。
“你问,你问他俩家是哪的?”舅母一副等会你就知道了的表情,不断窜拖着邻居。
叶小星心中气极,写字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眉头紧紧地皱着,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感觉,身后的两人小声的议论着要看自己和弟弟的笑话,自己明明听到了却要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静静等待着两人的刁难,
生气?愤怒?凄凉?悲哀?此时的叶小星面无表情。
女邻居凑上起来发问道:“你家是哪儿的?”
叶小星瞬间舒展开眉头,一副看着陌生人的疑惑表情回应道:“大胡村的。”
“这不是会说话吗,你妗子刚才说你不会说话,人家这不是会说话么。”邻居无语的看了看舅母。
“里屋的那个不会,你问里屋的那个。”舅母不以为然道。
叶小星迅速回过头看着桌子上自己的作业,脸上努力做出的缓和表情已然到了溃退的边缘。
“你家是哪儿的?”邻居站在门口问着里屋埋头写作业的弟弟。
没有人回应她,一旁看笑话的舅母脸上笑意更浓了:“说呀,你家是哪儿的你不知道吗?”
屋子里一阵沉默。
“问啥呀,赶快走吧?”两人像是有事还没办,女邻居推搡着舅母走出了院子。
对于弟弟的沉默,叶小星很不满意,在两人消失了没多久后便起身厉声质问叶小江:“为什么不说话?说了能死是吗!”
弟弟没出声,只是低着头写作业。
在家里面碰上这种情况,叶小江是少不了叶小星一顿毒打的。但是现在是在姥姥家,叶小星只得作罢。
关于在家里时常教训弟弟的举动,大概是因为外界的争议对叶小星心理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从而由内而外反射出来的一种病态行为吧。
弟弟在外面受到议论的同时又要在家里又要忍受着叶小星的打骂,遭受着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这种痛苦叶小星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父母外出打工,两兄弟在家里相依为命,作为兄长叶小星理应尽到自己的责任,对弟弟给予更多的关爱与照顾。但是……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些明白这些的话,弟弟应该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童年吧……至少会减少一些痛楚。
中午,姥姥姥爷给自己和弟弟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买了五六个小菜,炒了一个热菜,满满一大桌子,还煮了八宝粥。
吃完了午饭,两人和姥爷一块看了会电视,半个多钟头后,姥爷又从屋里抱出一个西瓜给自己和弟弟切着吃。
吃完了西瓜,姥爷说是没有好节目看便提议把电视关了。这要是在自己家,不管有没有好节目自己和弟弟都能坐着一动不动地看上大半天。
“你们的作业多不多?”姥爷慈祥的问道。“少的话就玩会儿,多的话就写写作业再玩。”
“不多。”三本暑假作业在学校就是已经完成了一半,那么长的假期却也用不着着急忙慌的赶作业。
“少的话,那就玩会儿。”
“你们两个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小江会。”叶小星摇了摇头,弟弟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自己在外地看病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学会的吧,在那段时间弟弟显然经历了很多。
以前在家里看弟弟骑自行车也有想过要学,不过尝试了一下,一直不敢上脚蹬,怕摔,便放弃了。
“我那个大梁自行车(二八大杠)小江会骑么?”姥爷似乎是来了兴趣。
“不会,没骑过这样的。”弟弟腼腆地摇了摇头。家里的自行车是新时代的自行车,这种二八大杠以前爷爷家有一个,后来太破旧就被淘汰了,再有就是姥爷家这一辆了。
“这自行车年头早了,你爷爷家应该有。”
“嗯,以前有。”叶小星点了点头。
“有吧,我这辆有十年……二十多年了,那时候谁家有个自行车就属于条件不错的了。”
“你们俩要是学的话我给你们在后面扶着,小飞、小昌他们俩都会骑。”
“学什么,再磕着了。”闻声的姥姥不赞同道。
“学骑自行车怕摔怎么能行,小飞、小昌骑自行车的时候也没少摔过,都是摔会的。”姥爷笑着解释道。
“学什么,不学。”姥姥不容商量地拒绝了。
“早晚都要会的。”姥爷妥协道。
不过姥爷家有辆小自行车,是两个表弟的,对于自己和弟弟的体型来说,是有点小,但勉强能骑。
小自行车是给两个表弟买的,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满是铁锈,上面的一些配饰也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只剩下主要的框架,能骑,但没有刹车,骑的时候得用脚刹,自行车小,掌控起来倒也不算难。
以前在姥姥家的时候,也经常和表弟骑着到处跑着玩,不过因为自己不会骑,所以只能坐在上面用双脚划着向前走。
下午,姥姥到邻居家串门,姥爷去别人家看打牌,自己和弟弟在家里闲的无事就推上小自行车跑出去玩了。
每天在姥姥家的生活大致如此:一日三餐姥姥都给做些好吃的,每天在姥姥的督促下写上一两个小时的暑假作业,然后在姥姥劳逸结合的理念下,自己和弟弟就可以跑出去玩耍了。
大概在姥姥家生活了十多天,两个表弟走亲戚回来了,生活中有了两个表弟的陪伴,自己和弟弟在姥姥家的生活更加轻松了不少。四个孩子结伴而行,每天走街串巷、村头跑到村尾,有时晚上吃过饭,在表弟的盛情邀请下还会跑到同村的舅母家和两个表弟一块睡,隔天早晨醒了再一块回到姥姥家吃早饭。
舅母因为工作也是早出晚归,中午不在家吃饭。因此两个表弟的一日三餐也都在姥姥家吃,这无形中让自己和表弟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紧密起来。
时间久了,自己也慢慢学会了骑表弟的小自行车。
空闲的时候,姥姥姥爷还会给自己、弟弟和两个堂弟炸油条吃。以前,母亲小的时候,姥姥姥爷在集市上摆过摊,卖油条、糖糕、烧饼、肉夹馍。虽然早就不卖了,但手艺一直还在。
因为炸油条费时费力,所以一个暑假也就只做过一两次。但每次都做的很多,够一家人吃上两三天的,让几个孩子吃的同时,姥姥也不忘装上一大兜让表弟提回家带给舅母吃。
这大概就是姥姥的聪明之处吧,只要能够拉近婆媳之间感情的举动、行为,姥姥总不会忽略的,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也许是姥姥只有舅舅一个儿子的关系,不像其他家孩子多的,有了更多的选择,便可以以好坏、优劣区分,取手心而弃手背。
不过细细想来,姥姥除了舅舅一个儿子外,还有大姨、和母亲两个女儿。以前听母亲说过,有了大姨之后,姥爷便一直想要个儿子,结果第二个孩子是母亲,后来姥爷就一直不怎么待见母亲这个女儿,直到有了舅舅之后姥爷对母亲的态度才算有点好转,大抵是重男轻女,但是姥爷对大姨却又非常的好。不过好在姥姥对三个孩子都一视同仁。
由此看来,家中只要有三个孩子的,老二总会是容易被忽略、最受委屈的那一个,母亲是,父亲也是,这个与性别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然,姥姥却是不在这个无形的规律之中,因为大姨、母亲、舅舅在姥姥眼里没有孰轻孰重之说,自己、弟弟和两个表弟在姥姥面前也没有好坏之分。
除了自己炸油条给几个孩子吃,姥爷去赶集的时候也总会买些熟食回来。什么丸子、菜饼、烧饼、糖糕、水煎包……各种各样,在吃的方面姥姥姥爷总是能够面面俱到。
整个暑假,家里的西瓜从来没断过,和母亲说的一样,姥爷买西瓜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买。天气热了就切西瓜、买雪糕给几个孩子吃。
姥姥姥爷家切西瓜、吃东西都是吃饱了为止。不像以前在爷爷奶奶家吃东西都按人头分配,吃西瓜一人只能吃两块、吃米饭一人只能吃一碗。堂姐、堂弟的定量往往可以随着爷爷奶奶那份的赠让而增加,而自己和弟弟就只有羡慕的份。
说家里穷吧买不起,但是大伯、父亲、叔叔每年都上交着同样份的生活费。
自己虽然对爷爷奶奶的不公平对待心生不满,但在堂姐、堂弟眼中爷爷奶奶一定是慈祥、公平,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亲人吧。一个东西或者事物,从两个完全相反的角度分析,好坏、对错的界定倒是变得模糊了。
近两个月、四五十天的暑假时间,在姥姥家的日子中,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轻松快乐的,姥姥姥爷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个表弟敞开心扉的陪伴。一年当中只有两个月,这样的生活对于自己和弟弟来说却是有些短了。
欢快的时光总是在人们意犹未尽的时候悄然结束了。暑假到了结尾,学校将要开学。自己和弟弟要回到自己的村子、自己的家了。
临走前,姥姥姥爷依旧是给自己和弟弟拿上了不少东西,西瓜、苹果、皮蛋、香蕉、橘子,小辈亲戚送的礼品什么的,只要是家里有的,姥姥总会拿出一部分给两人带回去,杂七杂八装的满满一大袋子,另外还不忘装上半麻袋自家种的红薯。
另外,姥姥还会避开姥爷、表弟偷摸给自己三四百块钱,自己说家里有不能要,但架不住姥姥强塞硬给。
这白吃白喝又白拿的,怕是只有姥姥才会对自己和弟弟如此“纵容”了。
一年当中,只有在姥姥家生活的日子才算是最值得怀念的吧。
暑假结束,六年级第一学期开始,村子里的小学学只有一至五年级,上六年级只有到乡里的小学去。距离村子十多里地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骑自行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
由于在姥姥家学会了骑小自行车的缘故吧,家里的大自行车半天自己就学会骑了,学校路程虽远,但也不用担心。
乡里的学校上课作息时间和村子里的小学没有差别,算上路程耽搁的时间只要每次上学前比弟弟提前二十多分钟出发就行。
由于两个学校远近不一样,所以每天中午在村子里上学的弟弟要比自己早上一二十分钟到家,因此做午饭的重任也就落在了弟弟身上,吃过了自己饭就又要骑上自行车去学校,刷锅刷碗的砸活也留给了弟弟,这样一来,两人在生活上的担子弟弟反而抗的更多了。
不知怎的,到乡里去上学,每天早晨不吃饭反而抗不到中午放学了,十点钟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可能是到学校之前那三十分钟的自行车路程耗费了自己大量的体力。显然,以往不吃早饭的习惯已经不适合新环境了。
为了中午不挨饿,此后每天去学校之前,自己都会提前二十分钟左右煮上米汤,走之前喝碗热乎乎的米汤垫垫肚子,也就勉强能够撑到中午放学。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又增加了弟弟的工作量——刷锅刷碗。初时弟弟任劳任怨,每天早晨穿过刷碗、中午刷锅做饭自己全干,后来大概是太累了,便把中午吃过饭的碗筷留至下午,自己放学的时候再刷。
新的上学方式需要新的生活作息安排来陪衬,适应终归是要适应的,慢慢就习惯了。
开学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后,到了八月十五,学校放假三天。
因为家里没什么人,就只有自己和弟弟俩人在一块生活,所以八月十五也就没那么多的意义与象征。只知道有三天假期,倒可以不用每天那么的忙忙碌碌了,能够睡个懒觉松懈一下。
放假三天,知道是因为八月十五中秋节放的假,但却不清楚星期几是八月十五,所以八月十五那天就被两人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八月十六那天早晨,父亲母亲早早打来电话,说是要自己和弟弟去姥姥姥爷家走亲戚,送去两斤月饼,再买些礼品。每年中秋节都要去姥姥家走亲戚的,这是传统。父母不在家,也就落在了自己和弟弟头上,以往的中秋节也都是自己和弟弟骑着自行车去姥姥家的。
母亲问八月十五怎么过的,叶小星含糊其辞说是吃了顿好的,让母亲不用担心。
电话中的母亲又说了一大堆,大抵是:昨天工作忙忘记了给自己和弟弟打电话、给姥姥买些什么礼品、过节吃点好的、照顾好自己云云。最后父亲提议让给爷爷奶奶送去一斤月饼,母亲也表示赞同。
“不送!”叶小星拒绝。
“送去吧,不送不落人闲话么。”母亲劝说道。
“我月饼都没买怎么送?”放假三天,八月十五的详细日子都没弄清楚,所以月饼也就还没来得及买。
“什么?月饼都还没买呢?你们俩早点起床,看看村里的小卖部还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去乡里买了。”母亲担心道,平时村子里的月饼一过八月十五就都买光了的。
“嗯。”叶小星答应着。
“昨天八月十五,你奶奶让你去她家吃饭了吗?”母亲询问道。
“没有。”
“八月十五过节,做顿好吃的也不喊着两个孩子去吃,这就是你爹、你娘……”电话那头传出母亲指责父亲的声音。
“那就不给你奶奶家送了!”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挂了电话,九点钟,两人早早起床,叶小星安排弟弟去买月饼,并嘱咐道“要买好一点的月饼,别买五块钱一斤的。”
弟弟拿上钱还没出屋,爷爷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盒月饼。
看了一眼自己和弟弟,爷爷把手中的月饼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脸色阴阴沉沉,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八月十五不买月饼的吗?什么规矩都不懂!”爷爷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走出屋子去院子里开垦出来的菜园子里忙活去了。
看着被爷爷重重扔在桌子仍旧完好无损的月饼,叶小星、叶小江相视无言,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爷爷是怎么知道自己没买月饼的?不懂规矩……什么不懂规矩?难道是自己没给爷爷奶奶送月饼?可为什么爷爷又甩给自家一盒月饼呢?
堵住邻居的闲话?
虽然爷爷的举动莫名其妙,但其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冷漠态度依旧让叶小星对这段爷孙关系感到别扭。
“现在去买月饼吗?”弟弟手中握着钱犹犹豫豫不敢出门,显然被爷爷莫名的气势给吓到了。
“去!”叶小星点头,一会儿还要去姥姥家走亲戚呢,不去哪来的月饼?
二三十分钟后,弟弟骑着自行车提着一兜月饼回来了,有四斤。
在院子里忙活的爷爷看见了,便跟着走进屋里。
“小江刚才去买月饼了吗?”弟弟把月饼放进抽屉里,随后爷爷跟上前去把月饼拿了出来。
“嗯。”叶小星默默地注视着爷爷。
“小江买的多少钱一斤啊?”
“五块。”弟弟坦声回应道。
“你奶奶前几天在集市上买的十块钱三斤,这月饼比你奶奶买的好,小江在哪儿买的?”
爷爷拿出一盒月饼细细端详着,索性拿出了一盒打开了外包装。
“乡里。”
“还是五仁的,五仁的比较贵……我能吃吗?”爷爷脸上堆满了柔和的笑容。
“吃吧。”叶小星没有拒绝,不过语气却有些僵硬。
“你奶奶前几天买了好几斤呢,你堂弟、堂妹在家每天把月饼当饭吃,没两都吃完了,今天早上我给你们拿过来的那一斤,还是我事先藏起来的,要不是一斤都不剩,全让他们给偷偷摸摸吃了。我尝尝好吃不好吃,好吃的话让你奶奶再去买几斤。”爷爷说着便把月饼完全拆开了开,接着用手掰开一分为二,然后扣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
“嗯,不错,比你奶奶买的好吃。”爷爷咀嚼月饼的动作因为口中的一副假牙而变得慢吞吞。
时间已经十点钟了,去姥姥家之前还要经过乡里买些礼品,不能再拖了。
没有管堂屋里吃月饼的爷爷,叶小星钻进侧屋梳洗一番,穿戴整齐,最后从抽屉里拿上二百块钱揣进衣服兜里,由于起的晚,两人到现在连早饭还没来的及做。
带上两斤月饼,推着自行车,叶小星、叶小江准备出发了。
“你们俩干什么去?”不知什么时候品尝完月饼的爷爷在院子里依旧忙活着。
“去我姥姥家。”叶小星回道。
“去你姥姥家就拿两斤月饼啊?”爷爷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走到乡里的时候再买。”叶小星不愿再多说,示意弟弟把自行车推出院子。
“嗯,走乡里也行。”爷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把自行车推出院子,弟弟骑上载着自己向着目的地姥姥家出发。
走之前,家里的堂屋门忘记关了,考虑到有爷爷在却也用不着担心吧。
途径乡镇的时候,两人在超市买了些香蕉、一只白条鸡、一箱饮品、一箱礼品。
到了姥姥家,看到提着礼物的兄弟两人姥姥总会埋怨一句:“拿这么多东西干吗!”
自己拿的香蕉,姥姥往往转身就分给自己和弟弟吃,同时还从里屋拿出月饼、别人给其送的饮品招待两人。
中午免不了又是一顿好吃的,自己拿的白条鸡,姥姥切成块给自己和弟弟炖着吃,别人给姥姥送的一只烧鸡,姥姥也撕吧撕吧端上了餐桌。
下午走的时候,自己拿给姥姥的礼物又被姥姥强行塞回手中,让带回家吃。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离开了,打开屋门,桌子上那盒被爷爷品尝过的月饼也不见了。